当初，宋知淑和楚扬的婚事从赐婚到迎亲，就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可到宋清和林宣这里，却进展飞快。仅仅三天就完成了纳采、问名和纳吉。卜得吉兆后，第二天林宣就让人把聘礼抬到秦宅，婚期定在八月二十八，是最近的最吉利的日子。连日来，媒人在宅子里进进出出，宋清感觉极其梦幻。

她要嫁人了，嫁给她喜欢的人。提笔给秦老太爷写信时，她仿佛踩在云端上一样，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托人寄给祖父。”宋清将信交给红袖，又嘱咐她务必留心秦老太爷的回信。随后，宋清便出门，上街去找齐珠华听戏。

一碰面，齐珠华就笑起来，拉着她上下打量一番，“瞧瞧，多好的姑娘，便宜林宣那小子了！”

宋清灿笑道：“不便宜，林宣很好。”

齐珠华佯装叹息，“还没过门，就帮着林宣说话了，这要过门还得了？！”说罢拿起酒杯，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快坐吧，这可是南边来的戏班子，现下时兴的。”

这戏腔比起往日里的，的确婉转柔绵许多，仿若春日微雨，沁入骨髓。戏楼里的人也比往常多些，厅里满座，唯有楼上雅间清净许多。

宋清喝着青梅酒，和齐珠华闲聊。齐珠华忽道：“前几日宋知淑回安顺侯府了。”

宋清“哦”了一声，眼睛望着戏台，随口道：“那是她的侯府，回去也没什么。”

“你傻啊？”齐珠华怒其不争地道：“若是正常，我跟你说这个做什么。我听人说，她回去时眼里汪汪的。”

宋清收回目光，看着齐珠华，不解道：“这又是做什么？”

“我那宅子不是和安顺侯府离得近么，我府里有丫鬟便和侯府的熟识了，这事错不了。说是楚扬看上了一个姑娘，带进永平侯府了，为此宋知淑不高兴，闹了一场，没用。自己哭着回去了，谁料安顺侯不但没安抚她，还训斥她肚量小，当日便赶她回永平侯府了。”

“楚扬看上了一个姑娘？”宋清半信半疑道：“不可能吧？”

“千真万确。”齐珠华用力点点头，“起初我也不信。楚扬为人，正直良善，这才成婚三个多月，就往府里面领人？着实有些不厚道。结果我派人去打听了一番，果真有此事。听说楚扬很喜欢那个姑娘，藏着掖着不让人看，也不让宋知淑欺负她。”

宋清越听越觉得离谱。有原书的设定在，楚扬即便真会再娶别人，再纳妾，也应该不至于这么用情。难道他又找到真爱了？不过因为自己的穿越，许多事情都改变了，楚扬也未必不会。如果真是这样，倒是好事。反正自己不会跟他在一起，楚扬也不必一直等她，喜欢上别人是挺好的事。

宋清很快想通了这一点，对齐珠华道：“他是楚大人，是楚世子，就算纳十个妾，旁人也不能说什么。只是，宋知淑不是有气量的人，但愿他能保护好那个姑娘吧。”

“我也正是惋惜此处呢。但愿真心不错付吧。”

从戏楼出来后，宋清和齐珠华作别，回去的路上渐渐生了好奇心。楚扬喜欢的姑娘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她知道这与自己无关，但还是心里痒痒的，决定去看一看，到底是怎样的姑娘，能让楚扬摆脱喜欢女主的设定。

于是宋清命人调转马车，往永平侯府的方向驶去。既然楚扬将那姑娘藏得很好，那只怕十有八九见不到。宋清便抱着碰碰运气的心思，撩开车帘往窗外看着。

快到时碰见了卫安。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他了。与从前的卫安相比，现在的他多了一点稳重和成熟，若不是正脸，宋清差点就认不出来。

“卫公子！”宋清冲他摆摆手，“好久不见。”

“宋姑娘。”卫安朝她拱手行礼，神色坦然从容了许多，“还不曾恭喜宋姑娘。陛下赐婚，是莫大的荣耀。有林国公府在，宋姑娘便可一生无忧了。”

宋清道：“我不在意门楣，我待林宣真心，林宣也真心待我。”

“卫安明白。”他微微笑了笑，“我替姑娘高兴，既有荣耀，也有真心。”

卫安的脸上那样温和又真诚，宋清相信他说的都是真心话。她轻轻点头，“我也祝公子早日觅得良缘。”

“借姑娘吉言了。”卫安笑道，又问她，“姑娘这是去？”

“随处转转。”宋清顺口胡诌，然而卫安却望了一眼永平侯府的方向，收回目光后走近几步，压低声音对她道：“那姑娘小心些，别走错了路。这里离永平侯府不远，不是安生之地。”

宋清直觉他知道什么，郑重问道：“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随我来吧。”卫安道。

宋清下了马车，跟着卫安到了僻静处，又让马夫在不远处守着。卫安环顾四周，确定四下无人后，方才沉声道：“楚扬往府里领了个姑娘，和宋姑娘你……有几分像。”

宋清蓦然愣住，难以置信地道：“卫公子的意思是？”

“若是巧合便罢了，可若不是呢？即便宋姑娘不在意，但你既然选择了林宣，有些事还是不要沾染为好，以免给别人落了话柄。”

宋清沉默着。半晌后，她点点头，看着卫安，深深福了福，“多谢卫公子，宋清明白了。”

卫安见她答应，方长舒一口气，“如此便好。”

宋清抬眼，又问他道：“敢问卫公子，是如何知道那个姑娘的？”

这次轮到卫安沉默了。须臾后，他慢慢开口道：“是我先遇见那个姑娘的，发觉他与宋姑娘有几分像，偶然和楚扬提起。后来，那姑娘便跟楚扬进了永平侯府。”

说完这些，卫安便提步离开了。宋清忽然觉得心里闷闷的，不只是因为楚扬和那个姑娘，更因为卫安的善良。卫安不是天资聪慧之人，却也不是傻子。楚扬将一个和自己相像的人带进府，卫安难道就没怀疑过什么？可是他什么也没说，也没有问宋清，而是提醒她远离。

这样正直又善良的少年，让宋清心中动容。她连忙追上去，对着他转身过来的诧异目光，诚恳地道：“抱歉，卫公子，从前，承蒙公子错爱，宋清……”

“宋姑娘。”卫安缓声道：“从前之事，姑娘并无错处。姑娘曾说与卫安并非知音，卫安不信，可后来得知王氏之事，方知姑娘背负莫大委屈，卫安却……一点儿都没能帮上姑娘。永兴山庄那日，我属意姑娘，却并不了真实的你。你喜欢青梅酒，喜欢听戏，喜欢花草和红豆糕，平日里并不作诗词，也不弹琵琶。这些，我都不知道。我的属意，何其浅薄……”

“公子……”

卫安抬手止住她的话，继续道：“我甚至不能抗拒我母亲的意愿。可林宣不同，他了解你，保护你，甚至愿意为了你和父亲抗衡。他才是你的良人。如今，你要嫁给他，我为你高兴。不是说谎，是真的高兴。”

怪不得自那日宋老夫人大寿之后，卫安再也没来找过自己，或是给自己送过东西。原来，他早想明白了。看他如今能够坦然地说出这些话，宋清意识到原来他已放下。

这样很好，宋清想。她温声道：“从前承蒙公子错爱，是宋清之幸。宋清也愿公子，早日觅得良缘。”

“多谢。”

回宅子用过饭后，林宣便来了，一进院子便连灌了两大碗水才满足。宋清笑他，“跟水牛似的，这么能喝？”

“今日几大营较量，打了好几架，到现在嗓子还冒烟。”

宋清笑道：“又不是用嗓子打，冒什么烟？”

“你不知道。”林宣用手抹掉脸上的水渍，“打架得有人在旁边吆喝，那才叫热闹。”

“瞧你说的。”

林宣看她一眼，声音温和下来，“八月二十八，真远，要是明天就好了。”说着叹息道：“当时真该塞点银子，改成明日。”

宋清不好意思地低头道：“急什么？算好的日子，慢慢来。”

林宣长长地叹息一声，“一天天的，真久。”

宋清手握成拳敲他胸膛，“嫌久？那你别娶了。”话音刚落就被人揽进怀抱，一股汗味直冲脑门。宋清条件反射地想要推开，却听到林宣温柔的声音，“那可不行，圣旨和聘礼都下了，必须得娶。”

宋清心里柔柔的，放下要推开林宣的手，转而环抱住他，轻声道：“那你还嫌久。”

林宣低笑一声，摸了一下她的发顶，温声道：“不久，不久。”

宋清弯起唇角，将他抱得更紧了。院里，厅里什么人都没有，全都躲得远远的，只有穿堂风阵阵拂过。一方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宋清才推开林宣，问他，“以前你是不是见过卫安？”

“我见他多了。”

宋清道：“说正经的。”

林宣眼神闪烁，这才道：“是见过……我看他一心放不下你，开解他一番。”

宋清又捶了他一下，嗔道：“你这人，做什么都不告诉我。”

林宣道：“你也没问。”

宋清被他逗笑了，伸手推他一下，不料再次被人揽进怀里。发顶上传来极为柔软的触感，还有他温热的鼻息。宋清整个人僵住。

他轻轻地落下一个吻，在她的发上，软软的，就像落在她心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