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学堂，师兄弟俩沿着山崖并肩向西面走去。

不一会，地势朝下，循着石阶一路蜿蜒而下走了半盏茶的功夫，他们赫然看到下面真的有两间石洞，这时他们已经进入山崖腹地，头顶上方一块巨大的横梁状岩石将光线全都挡住了。

卢鲲望着下面的两间阴森森的石洞，耸了耸肩道：“你带火折子了吗？”

虞瀚东想起这个月他负责做饭，身上应该常备火折子的，他从怀中掏出了火折子。

卢鲲来到石洞口，取下挂在岩壁上的火把，用火折子点燃，然后交还火折子后，对虞瀚东道：“我走左边的石洞。”摆了摆手，径直钻进了石洞。

虞瀚东看着卢鲲的身影消失在石洞里，随着火光隐没，里面重归于黑暗。他点燃另一根火把，随即闻到一股淡淡的松脂香味，深吸一口气，他迈步走进了右边的山洞。

火把照亮的范围有限，他看不到山洞有多深，只能一步一步摸索着前行。在拐过一个弯后，他听到了滴水的声音，继续前进，山洞里越来越安静，他的呼吸声变得越发沉重。在寂静的环境里待得越久，人越紧张，正当他刚有些发怵时，突然听到“呜——呜——”的声音。

虞瀚东咽了下口水，紧紧抓着手里的火把，两眼死死盯着声音冒起的方向。当他将火把不断向前延伸的时候，突然前面出现了两点绿光，跟着黑暗中一头体格庞大的生物扑了过来。来不及仔细辨认，他侧身闪过，火把对准袭击他的生物。微弱的火光下，一头龇着牙的恶狼正盯着他，白森森的利齿绝对能够将他撕咬成碎片，看得他一阵毛骨悚然。惊魂未定，他又察觉到身后的角落里有东西在蠕动。正担心腹背受敌之际，恶狼像是完全不惧怕火焰，再次向他发起了攻击。在它扑到面前时，虞瀚东挥动火把奋力打在恶狼的头上。火光一暗，幸亏片刻后又恢复了光亮。这时虞瀚东已看清楚身后是一只小狼崽，它被人为栓在角落里，无法自由活动。

这一刻，虞瀚东全都明白了，这无疑是师父安排的一次考验，小狼崽被限制了自由，母狼自然要救它出去，这时候他闯了进来，母狼为保护小狼崽自然不会放过他。看来师父是要测试他和卢鲲会如何处理这样的突发情况。

母狼头上被火把砸得烫伤了一片，但它的凶性却丝毫未减，刚从地上爬起来，它就露出了更加狰狞的表情，整个身躯弓了起来，随时准备向虞瀚东发出致命一击。

“嗷——”母狼张牙舞爪地再次扑了过来。

虞瀚东不想火种熄灭，于是就地一滚，躲开了。然而在狭窄的空间里，他躲的了第一次、第二次，却躲不过第三次，他还是被母狼抓破了肩膀。出口被母狼堵住了，现在虞瀚东就算想逃离这里也是不可能了。他想着要是能挟持小狼崽，说不定母狼会让开一条生路。

他挥舞着忽明忽暗的火把，将母狼逼退一点距离，当他稍稍放松时，母狼又走近了。在赢得二丈多的距离后，虞瀚东转身拼尽全力向小狼崽所处的角落奔去，当他触摸到小狼崽的皮毛时，赫然发现捆在它脖子上的竟然是条细铁链。至此危急关头，母狼已经扑到他的后背，虞瀚东反应也算神速，握着火把的右手反手扫向母狼。

母狼吃过几次亏后，显然已经长了记性，它一口咬住了火把的木棒，奋力往回拉扯。

抢夺中火把灭了，周围顿时漆黑一片。狼嚎声起，山洞里成了恶狼的领地。

虞瀚东知道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现在唯有拼命才能争得一线生机。

母狼的低吼声，小狼崽似是害怕的“呜呜”声，混杂在一起。虞瀚东半蹲在地上，双手握拳护住面部，静等母狼发起攻击。爪子在石岩上摩擦的声音，丝毫不差地传进了他的耳朵，他已经确定母狼所在的位置了，虽然它还在移动。

带着一阵风声，母狼疾奔过来。虞瀚东准确把握住了方位，他迎了上去，双手抱住了母狼已经跃起的身躯，跟着一起倒地，一人一狼在地上滚来滚去，母狼要咬虞瀚东，虞瀚东就在地上拼命打滚，双手乘隙抓向母狼的咽喉，死劲摁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搏斗了许久，正当虞瀚东精疲力尽，快要松手的时候，怀中的母狼突然不再挣扎了。虞瀚东松了一口气，他摸出火折子点燃，查看母狼，确定它已经没了气息，这才瘫坐在地上，他的心脏到现在还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重新点燃火把，休息了一阵，虞瀚东解开小狼崽脖子上的铁链，带着它离开了山洞。来到洞外，感觉恍如隔世，他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然后将小狼崽放归一旁的山林里，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原路返回。

一路上，他刻意不去想小狼崽能不能在山林里独自生存，只想着回到师父那里交差，然后处理下身上的伤口，再好好睡他一觉。

回到学堂已经临近中午了，师父仍在原处打坐，卢鲲显然已经回来多时了，他本就乱糟糟的头发更加凌乱了，衣服也破了，但他身上没见伤口，看来他没费多大劲就完成了考验。

卢鲲诧异地看着虞瀚东，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虞瀚东刚在他身边坐定，他就凑过来道：“你熊都搞得定，怎么一头狼把你搞得这么狼狈？”

虞瀚东苦笑，摇了摇头。

这时，微生卓缓缓睁开眼来，先是看了看卢鲲，他从大徒弟脸上看到了无比强大的自信，似乎世上没有任何事能够难倒他。当他将目光投向小徒弟时，脸色微微一沉，轻叹了一口气，淡淡说道：“鲲儿，你先说吧。”

卢鲲施礼后道：“弟子进入山洞深处已然感知到了危险，但还是被野狼抓了一下，我自信赤手空拳能够制服野狼，于是将火把置于地上，避开野狼的利齿，紧抓它的脖子，将它的脑袋往尖石上砸，不一会野狼就断气了。”

微生卓问：“那你怎么处置狼崽的？”

卢鲲轻描淡写地说道：“野狼野性难驯，为免留后患，弟子将它掐死了。”

微生卓不置可否，遂问虞瀚东：“你呢？”

虞瀚东躬身行礼，由于牵扯到了背上的伤口，他的面部抽搐了一下，“弟子进入山洞被野狼袭击，躲避时无意发现了山洞角落里的狼崽，我本想把它解救出来，然后将它们放归山林。奈何野狼始终不肯放过我，被逼无奈，只能将它杀死。出来时，我将狼崽放回了山林。”

卢鲲“哼”了一声，脸上露出嗤之以鼻的表情。

微生卓的手指在一旁的木几上轻轻敲击了几下，似是在思考问题，半晌后道：“东儿，你想解救那对野狼，最后却功亏一篑，你可知道原因吗？”

虞瀚东望了一眼师父，沉默了片刻，答道：“只因狼与人并非同类，弟子没有足够的实力降伏它。”

“东儿，狼为野兽，但又异于其它的野兽，你能见到百兽之王诚服于人，但你绝看不到有人能够真正降伏狼，只因狼天生傲性，惯于独来独往，从不屈服于任何生物。因此有些事可为，有些事并不会如你意愿。”

虞瀚东垂头细细咀嚼着师父的这几句话。确实，比起卢鲲，他少了果敢狠辣，甚至有些仁慈软弱，只有在被逼急的情况下，自己才会懂得自保。运气好还能涉险过关，如果运气不好，必将会引来灭顶之灾。想到这，他不由得吓出了一身冷汗。

微生卓抬头看向面前的两名弟子，道：“现在为师要你俩去山下历练一年，回山后将自己所经历的过程事无巨细禀告为师。鲲儿，你去山下的古槐镇。东儿，南边有个磨盘村，你就去那吧。你们现在即刻下山，都去吧。”

卢鲲和虞瀚东均吃了一惊，片刻后，纷纷起身施礼告退。

离开学堂后，卢鲲帮虞瀚东简单处理了下伤口，随即结伴下山。日落之际，两人在山脚下分手道别。

落日余晖的映照下，卢鲲挺拔的身姿越去越远，无论处于何种境地，他从不畏惧，就像那屠龙的少年，带着满腔的热血，誓要在这天地间开辟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下。

虞瀚东最后瞥了一眼天际处昏沉的大地，迈步朝南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