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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楚子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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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扬虽属江南一带,冬日却犹有雪降。

落雪之时,朔风骤扬,寒意渐起,雪虐风饕间,于江南这番湿冷之地更是折胶堕指。

风雪过后,亭台楼阁皆被积雪覆盖,一片晶莹剔透,银装素裹。此时若有艳阳相照,冰雪消融时,又有一番刺骨的凉意。

姜芙便是在这般严寒的冬日与楚子然相遇的。

丹娘因描得一手好妆,甫一入府便得了安国公夫人的青睐,不久后成了她的贴身侍女。

而姜固为了能与丹娘长相守,索性辞了原先捕鱼的活计,跟着她在国公府寻了些杂活维持生计。

她幼时顽皮,某天一觉醒来后见湖面积满了厚厚的冰层,好奇之余非闹着姜固去江上嬉冰捉鲤,却不慎将自己掉入了冰洞中。

姜固将她救上来后便落下了腿疾,双膝每到数九寒天便疼得厉害,最后更是有些不良于行,丹娘见此便让他辞了国公府的活计。

姜芙十岁那年,云盛酒楼将将开张,厨子、杂工、跑堂皆已满员,却恰巧缺一名账房。姜固因此前贩鱼时有过做账经验,便想着来云盛楼碰碰运气。

应聘当日,姜芙心系他的腿疾,非要跟着一道过来,姜固拗不过她,只得应了。

“阿父,您都疼成那样了,为何不在家中歇息?苗苗已经长大了,可以照顾您的。”

小小的她牵着姜固的手,低垂着头,一副愧疚又忧心的模样。

姜固揉了揉她的脑袋:“苗苗莫要再为此事自责了,冰面会破损是谁也无法预料到的事。苗苗掉进去,阿父很心疼,自然不会放任不管。若是阿父掉进水里,苗苗亦是会救阿父的,对不对?”

姜芙点点头:“那是自然,阿父与阿娘是苗苗最重要的人。”

姜固莞尔一笑: “阿父亦是如此。”

姜芙听言心情稍霁,却忽然好奇道:“阿父前年便辞去了国公府的活计,此间一直在家修养,为何今岁却又想当那账房先生了?”

听她有此一问,姜固有些尴尬:“阿父休养这两年,家中...咳咳...一应开支皆是由你娘独自承担的…阿父身为男子,心中自有一番意气,虽不求顶天立地,却也不想拖了你们娘俩的后腿,沦为那遭人耻笑的软饭男。”

彼时的她虽不知“软饭”二字何意,但“遭人耻笑”一词却是明白的,立时明白了这不是什么好词。

因着丹娘得宠,不时她便能得一些主家的打赏,是以姜芙从小过的并不困苦,甚至比寻常百姓家的闺秀还要富余些,也从未觉得姜固这番“赖在家里”的作为有何不妥。

姜固拍拍她的脑袋,宽慰道:“总之…苗苗且安心,账房先生很好的,做工时也不会长期暴露在户外,十分适合阿父这般患了腿疾之人。”

姜固去应试后,姜芙闲来无事,独自一人逛起了云盛楼后方的梅园。

小雪方落,园内的梅花竞相开放,枝桠间星星点点的赤色在白雪的衬托下尤为醒目,四周隐隐飘来清冷的梅香,令人心神俱醉。

姜芙正闭眼细嗅着寒梅的幽香,忽闻远处传来一阵琴音,曲调悠快而不失雅意,似是《阳春白雪》。

她好奇地瞧过去,只见一方凉亭下,一位白衣少年正垂首抚琴,指下曲声淙淙,似水流,似练缎,于一派幽寂之中自有一股欣欣向荣之意。

少年的左侧立着一名男子,垂着首不发一言;他的右侧亦有一名女子跪坐于地,正低垂着眉眼替他斟茶。

姜家丹娘最大,是以斟茶倒水、烹饪扫除之类的活计皆落在了她与姜固的头上,丹娘美其名曰“孝顺尊长”,“疼爱夫人”。

可这位少年两侧的男女却皆年长于他,且那女子瞧着岁数,似是与他一般大小,或是他夫人。

姜芙一时有些好奇,便将头凑了过去。

那位少年恰在此时也察觉到了她的探视,停下了琴音,朝她笑道:“你是谁?”

眼前的少年披着一身黑色的兔绒大氅,皮肤极白,五官俊秀,瞳黑如墨,于梅与雪之间俨然又是另一道风景。

“我是阿芙,”姜芙有些脸热,挠了挠脸颊,转而贴心地提醒他:“哥哥,软饭男会遭人耻笑的。”

她话刚落音,还未等那少年开口,他左侧的男子却厉声呵斥道:“休得无礼!你是何人,竟敢对公子如此不敬?!”

少年闻言亦是一愣,却对她摆摆手:“无妨,姑娘…阿芙为何会有此一说?”

姜芙被方才那男子的质问声吓了一激灵,可对着眼前少年这张温和的俊脸,她还是怯怯地答道:“立着的那位叔叔分明比你大了许多,你却让他站着而自己坐着,此为不敬不孝,而这位烹茶的姐姐瞧着与你一般大小,若是你家中夫人,你便也犯了‘忤逆夫人’之罪。”

听罢她这番指责,那少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尔后竟越笑越大声,弄的她十分尴尬。

良久,少年停了笑,自我介绍道:“在下楚子然,乃安国公世子,身侧二位皆为我府中仆从,受雇于国公府护我周全。以及…”

他似是还想笑,却强忍了下去:“在下年仅十二岁,并未婚娶,家中管教甚严,便是连通房的丫鬟都未曾有过…”

姜家从未有过丫鬟奴仆,姜芙一时之间也无法将少年那番话理解透彻。

楚子然见她一脸懵懂的模样,甚觉有趣,遂问:“你方才那般‘不敬不孝,忤逆夫人’的言论是从何处听来的?”

姜芙答: “家父从小便是如此教导我的。”

楚子然挑眉: “真有趣,你父亲呢?”

她低下头,尔后朝云盛楼二楼的方向指了指:“在酒楼掌柜处应试账房先生。”

楚子然见她说到此处似是有些低落,遂问她发生了何事。

姜芙便将她父亲因着她落下腿疾一事说与了他。

楚子然点点头:“在下知晓了,阿芙姑娘回去等消息吧。方才家仆冒犯您一事,还望您海量…”

他立在那处,如雪中劲松,认真地与她拜别,眉宇恢弘,气势翩然。

那日,少年的声音便如那首万物知春,和风惠然的《阳春白雪》,烙在她心头许久,经年未息…

因着他,因着那日的初遇,她爱梅,亦爱雪。

而他更爱她,他为她折梅,为她偷酒,为她离家翻墙做掩护,为她险些放弃安国公世子的身份…

两人的好感聚时水到渠成,却也散得如汤沃雪,终究是一场兰因絮果。

一年前,少年的温声言犹在耳:“苗苗,明年你便及笄了,嫁与我可好?”

她羞答答地应了,日日数着自己及笄的日子,还背着丹娘偷偷绣起了嫁衣。她每日起早贪黑地翻墙去替莳秋楼的姑娘们描花钿,便是为了多存些嫁妆,好让自己体面地出嫁…

可那一年尚未过完,她却亲眼看见他于这两人初遇的梅园内,俯首吻上了钟令姝的唇。

至此她才恍然大悟,原来那寒梅雪景、渺渺琴音从来都不独属于她。

*

寝房内,姜芙甩开他的手:“别碰我,男女授受不亲。”

楚子然似有些被她这般冷漠的神情被伤到了:“苗苗,我与令妤…”

姜芙一把甩开他的手,淡然道:“我来维扬的途中便听说你已向尚书府提了亲。念及与你往昔的情谊,我祝福你们。楚子然,你我好聚好散吧,以后也莫来搅扰我了。”

楚子然听言焦急了起来: “苗苗,可是我母亲…”

姜芙有些不耐烦了:“此事与你无关,你走罢 ,莫要吵醒了我娘。”

楚子然看了眼她身侧熟睡的丹娘,压低了声音:“苗苗,我娘与姚知府是一伙的,明日你若被她押了去,定然讨不了好。”

姜芙侧身闭了目,懒得搭理他。

楚子然见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叹了口气,于脚踏上坐了下来,双手交叠放于榻上,竟将头枕在了她的腰侧。

姜芙后背一阵激灵,刚想躲开,他却开口道:“你可知我娘为何那般不喜你?”

“不就是因着我跟姨母长得像吗?”

“你都知道了?”楚子然哑然失笑,随后兀自解释道:“我娘起先对你并无感,直至去年…你开始抽条,身上渐渐有了薇姨娘的影子,她觉得甚是膈应,又对令…钟令妤那番清高作态十分看不上眼,便想着让你与她一道嫁与我,尔后互相斗个你死我活。”

饶是猜到了楚夫人因着她的相貌而厌恶于她,姜芙却从未想过她还存了这般心思,心中不禁一阵恶寒。

楚子然继续说道:“…尔后不知她从何处得知了了你忠渝侯嫡女的身份,立时便猜到你乃薇姨娘的外甥女,是以想对你…赶尽杀绝。”

这楚夫人究竟与她姨母有多大的仇恨啊!

楚子然的声音有些焦急,姜芙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连你娘都知晓了我侯府嫡女的身份,那姚大人会如此耳目不通吗?”

姜芙扬眉:“他既知我身份,而我又未曾犯过什么重罪,看在侯爷的面子上谅他也不敢对我轻易动刑,而我却能借此机会套出阿父的情况,我有何可惧怕的?”

楚子然沉默半晌,开口道:“你不了解我娘的手段,当年她对着薇姨娘…”他止住了话语,却忽然倾身上了塌。

感受到他的靠近,姜芙不由恐惧起来,颤抖出声:“楚子然,你想干什…”话还未说完,她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片刻便陷入了昏迷中。

最后一丝意识尚存时,她想到了此前被她迷晕过去的长贵和咏兰,深觉后悔。

都是报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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