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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出谋划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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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寻骨被刺杀的半月前,一切风平浪静。

距谯州百里远的建康城,一场秋雨结束,凉风瑟瑟,梧桐叶落,纷纷铺满这座石头城。

戌时入夜,建康宫内,宫人们点蜡上灯,昏暗浮动的烛光映照着宫城的青檐朱门,显得华丽而肃穆。

一道倩影幽然穿出云龙门。

秋风乍起,把烛火摇乱,宫人们手忙脚乱弯腰护灯,无人注意到那影子的主人步步靠近,除了内侍何丰载。

他轻轻侧身瞥了一眼来人,拿起一根蜡烛。“玉娘来得正好,帮帮忙,将它放去那边。”

其他人见玉娘是太子身边的人,未敢同她说些什么。玉娘接过蜡烛,朝前走去,背身众人,将蜡烛底下夹带的字条迅速拆开。

上面写道:“荆州太守,久病沈疴,要其必死。”

又是一阵凉风,玉娘抬手挡风,面无表情地任凭纸条被火焰吞噬,随后若无其事地抚了下发丝微乱的鬓角,裙摆摇摇地离开了。

等她到了含章殿前,一名健硕高大的披甲男子拦下了她。“谁?”

她道万福行礼,语气轻柔:“殿中将军好。”

殿中将军桓铖颔首,侧身给她让出一条路。“是玉娘啊,今日怎么没见过你?”

“将军说笑,玉娘这不正站在将军眼前。”

“丰载说看见你进了弘训宫。”玉娘擦身而过之际,听见桓铖低喃一句。

玉娘生得玲珑娇俏,量小轻盈,此时翩翩回身,再次行了个万福礼:“二爷,婢子是大爷的人。”

桓铖压低声音警告她:“我知道,但你自八岁就在太子身边了,我希望你同他能有良知,别对一个孩子下手。”太子谢曙今岁满十出二,依旧饱含天真,不谙朝堂诸事。

玉娘只觉讽刺,她年方及笄,左不过年长太子三岁,竟也算得上是个老人了。

“嘘——”玉娘轻声止住对方的牢骚,随后从宽大的袖子中取出一封信,塞给桓铖。“这次就拜托二爷了。”

“这是?”信封无名无姓更无亲启,属实让脑子一根筋的武将迷糊。

“给荆州那位的,他疑心重,这信我劝将军还是别拆了,要想知道写了什么,你问玉娘便是。除了送信,还有一件事有求于二爷。”

“何事?”

“要一包□□。”

“知道了。”桓铖对他们之间的密谋不感兴趣,冷面收下了。

“太子殿下如何了?”

“入冬了,寒疾又复发了。今日太医看过,现下想来已服药歇下了吧?”

玉娘应声点头,灵动的眸子抬起又转了下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桓铖很是厌倦宫内的勾心斗角,直截了当问她:“有事?”

“你我都知道,太子殿下心性纯良,博综艺文,意不在中宸,更不善机宜之法。”

她靠近桓铖,用气声说道:“而今殿□□虚气弱,陛下夜夜与那章贵人醉酒笙歌,恐怕那二王早已蠢蠢欲动了。”

桓铖没想到素来沉默寡言的奴婢竟会主动提点自己,倘若说这话的是太子殿下,他自当重视。可玉娘是个深宫贱婢,男人天性在女人面前的倨傲此时得以彰显。

桓铖想也没想就反驳她:“丹阳王年幼,常居弘训宫,又同殿下情同手足,不会的。至于会稽王,贪婪骄恣,宠昵群小,不足为惧。”

“殿中将军如此胸有成竹,那婢子告退。”玉娘深谙男人们的脾性,正想识趣离开,却被拦下。

男人想说服女人,是天性。桓铖提出他埋在心里的担忧:“并非胸有成竹,玉娘,南郡公,他难道没有吗?”桓氏的衰微自征北大将军战死,便越发不可阻挡了。今时的桓氏或京中闲职,或谪守南郡,怎会甘心呢?

“婢子不知。”

“兄琰少孤,三载服阙,年幼无权无势,故听从温相的调遣,荆州一去十七不回,料其野心不死。我近日听闻荆州太守王悃病重,想来他已踌躇满志。”

桓铖所言极对,玉娘却不能承认,桓琰是她的主子。她八岁就被春山涧卖给了桓琰,安排在建康宫内效命。“背叛”是春山涧的大忌,她惜命得很。

“男儿有志,玉娘一介女流,岂敢轻易置喙。”

“呵,也是。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只是个忠心卖命的奴婢罢了。去吧。”

“殿中将军。”一声娇俏的小女孩音,玉娘和桓铖一齐望去,是太子身边的雪朱。

“殿□□贴殿中将军,特意命婢子沏了壶热茶给将军。”被雪朱刻意忽视的玉娘识趣地退后几步,不动声色,将她满眼的热切殷勤尽收眼底。

桓铖从来招架不住这种小女生,忙向玉娘使眼色。

玉娘冷声吩咐道:“雪朱,你先回去吧。”

雪朱一向不喜玉娘,此时又是能借桓铖向太子示好的时机,说什么她也不会轻易离开。

她反唇相讥道:“方才我瞧见你跟殿中将军在门口说了那么久,怎地我来送壶茶就着急赶我走?”

桓铖厌烦至极,直接冷脸走开。吃了闭门关的雪朱翻着白眼跑回去。

现下只剩下她一个了。玉娘迎风而立,摸出之前藏在香囊里的一缕青丝,是她母亲的。

她因举棋不定,故在冷风中久久不肯离去,想让神思再清醒一点,想让关乎旁人的生死抉择再有利一些。

忽然她想起幼年家中箪瓢屡罄,母亲辛苦替人缝衣浆洗,拿钱换来的米粟往往都是先仅着弟弟吃,对自己非打即骂。

纠结的内心此刻无比坚定,是充满仇恨和冷漠的坚定。

玉娘旋即进了含章殿大门,往太子寝宫去了。左脚才迈进寝宫门槛,她就听见里面的银碗瓷盘被敲得一通愤怒的响,再往前走几步,便撞见雪朱哭得梨花带雨的被宫人拖下去了。

“殿下万安。”玉娘上前拾起银筷子,命人将这些都撤掉。

谢曙见是贴身宫女回来了,便把房内的其他人都打发走。“玉娘,你今日去哪儿了,雪朱真是烦死本宫了,你来便好。”

玉娘轻轻叹气:“殿下不该动怒的,容易教有心人看了去。”

谢曙闷闷不乐:“看了去又怎样,是她没有眼力见儿,硬要往桓将军身旁凑,光是下午那会儿就替本宫送了两回茶。真真是……罢了,已经打发她去做些粗活了。”

玉娘接过谢曙的汤婆子,往里面添炭,一举一动,得体大方,令人悦目。“除了婢子,还有雪朱,别的人知道这件事吗?”

谢曙不悦道:“知道又如何?出了这建康宫,外面的士族子弟里面,哪有完全喜欢女人的啊!”

“殿下,喜欢殿中将军没有错,喜欢其他男人亦没有错。可殿下既为东宫太子,如今陛下将大权下放,殿下又年岁尚轻,这一言一行皆在朝野的密切注视之中。他们只等着殿下的一个错误,好以此……”

“够了!玉娘,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以后我会注意的。但你也别把王叔他们想得太坏……本宫喜欢谁……还轮不到他们评定对错!”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殿下!”玉娘跪下行稽首之礼,认真劝说道:“婢子有一法,既能让殿下不落人话柄,又能让殿中将军高升。”

“这……”谢曙一直以来都不愿意面对这些阴风诡雨。可他不得不承认,倘若没有心机,他这个东宫之位便不会坐得安稳。“你说吧。”

玉娘跪着将块白玉珏呈上。“这是今日弘训宫的明谨给婢子的,是丹阳王的意思。他们要婢子将殿下的一举一动递给弘训宫,婢子先是应承下来,才得以从那边脱了身。”

“起来吧。”谢曙神情一沉,起身一手接过那物什,一手虚扶玉娘。

他将白玉珏捧在手中来回翻看,除了刻有“清阳曜灵,和风容与”八字以外,再无其他。

“阮嗣宗的咏怀诗,倒是件宝物。珏常以双数面世,他们竟连成套的珏都不曾予你,可见并不上心收买你。”

“殿下说的是。此物乃丹阳许氏的白玉珏,天元二年,许司马得一子,其弟叔荃同年儿女双全。许叔荃好嗣宗诗文,遂给三个婴孩取名为清阳,曜灵,容与。许家人做了对珏,上面刻的便是这句诗文了。”

“许氏曜灵的骈文被父王赞赏过,他的从兄许清阳,不慕仕进,归隐访道,世人多有敬羡。只是这个许容与……本宫从未听闻。”

谢曙生来迟钝,有时更可谓愚笨。“你同本宫说许氏,为什么?”

“婢子乃许容与,六岁家父为寻访仙馆,孑然入山,弃妻孥不顾。此后舅夺母志,另寻良配,许司马将弟弟灵曜视为己出,惟有婢子……”

玉娘说得情绪有些激动,故顿了顿,再缓缓开口:“惟有婢子,类转蓬飘零,遂早早入了宫,侍奉淑媛、殿下左右。”

“原来如此,你也是个可怜人。所以谢晦他想用许氏来逼你,那么玉娘,你如今将这些同本宫说,是要效忠本宫而弃许氏一族了?”

“今人皆以世家门阀为重,丹阳王故以此相逼,婢子则不以为然。婢子誓死效忠太子殿下。”玉娘再度跪地行礼,忠心耿耿,使谢曙深信不疑。

“好,本宫信你。玉娘,你说的法子,是何也?”

“丹阳王心狠手辣,托婢子传递消息,是为了选好时机,刺杀抑或毒杀殿下。明谨虽未和盘托出,然话里话外间的意思,应与婢子的推测相差无几。”

小太子第一次直面亲人对他的猛烈恶意,僵在原地,神情惘然。

玉娘乘胜追击,冷静道:“知道了他们所想,提防起来也并非困难。殿下明日提点几句殿中将军,让他这几日在暗地里留心着,先给他们机会下手,关键时候再一举拿下,人赃具获,带到陛下跟前指认。

“届时殿下再为殿中将军美言几句,说不定陛下念他护卫有功,擢拔为禁卫的首领也未可知。”

“好,好,玉娘,这是个好法子。”太子的眼睛忽地亮了起来。

“至于这块珏,殿下毁了吧。”

“好,玉娘。”谢曙明白,她是想彻底与许氏了断。“你去请殿中将军进来,本宫明天就要设局做戏。去……清音台,寒冬将至,清音台很少有人会去。你去跟他们说,说本宫要去那儿作画,一幅秋雁图至少三五天左右,错过了,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殿下……”向来幼稚纯真的太子突然也有了自己的主意,玉娘难免觉得惊异。

“再过两月,便是新春了,今岁广州大旱,届时会天下大赦,本宫一定要赶在这之前,能让他立功被父皇嘉奖。玉娘,你清楚吗?”

原来是为了桓铖。玉娘不由得在心中冷笑,笑谢曙是个傻子,居然愿以身试险,给桓铖的仕途铺阶。她见过那么多的男子运筹帷幄,机关算尽,皆是为钱财、官阶、权力,为情,他谢曙是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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