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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风波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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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仪殿内,卸了钗环的皇后坐于梳妆铜镜前,聆听着下人带来的消息。她慵懒地抚了抚鬓角,唤道:“竹青,听闻含章殿那个玉娘回来了。你去替本宫看看,怎么做,不必本宫教了吧?”

午后清阳不再,灰蒙蒙的光扑进含章殿内低矮的屋舍内,照得人和器物一样旧旧的。许是成钰身上寒气重,炭火同她一齐悄悄偃息。屋内除了雪朱喋喋不休的话语,其余静谧得一如死亡。

成钰右手躲进大氅内,轻轻按在自己猛烈跳动的心口,惊觉自己现在是听不得吵嚷,否则心悸得厉害。她有些惘然,也有些后悔,本以为拔出蛊虫万事大吉,其实真正的苦难将将开始。

不要哄骗自己,她对自己说。不要美化另一条没有选择的路。放矢再无回头之理,她向来贫穷,穷得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原来是这样。”成钰听了雪朱自以为的想法揣测后,只低头喝水,良久才轻声说道。

“我说完了,该你了。”

“你这么聪明,猜得到的。”成钰狡黠一笑,对着雪朱打太极。

雪朱虽张扬跋扈,却也不傻,很快便猜到答案。随后她有些鄙夷地瞧着玉娘,不屑道:“你可别真想出什么歪点子,害了我们整个含章殿的人。他们是主子,作死都有人垫底。”

成钰难得温柔,莞尔一笑,“自是不敢。”

见成钰难得没驳斥自己,雪朱大发善心,压低声音对她道:“你啊,就是天生为奴为婢的命。你当初为了博殿下欢心,给桓将军谋高位,设计去清音台。结果呢,人差点死了不说,还害死自家阿母。

“啧啧啧,同样是婢子,我也是好心才与你说,多想想吧。你又不是个女官,真以为自己能在含章殿管着我们这些奴婢,就飞升成有品秩的了?凡事为自己打算才好。”

雪朱生得一双吊梢眼,言语和面相是肉眼可见的同出一体,刻薄而不自知。成钰懒得同她计较,雪朱见她不搭茬,更来劲了。

“西宫那边有位夏春姑姑,你可知道?人家就比你们这种下贱命活得清醒多了。她说了,我们也是人,凭什么要为主子们死。什么忠贞侍主,那都是迷魂汤,给你灌下去好让你死心塌地的。”

成钰终于来了兴趣,“夏春姑姑?章贵人身边的那位?”

“这我倒不清楚,姑姑她老人家不喜别人问她是哪个宫的。她说了,她站在那里就是个独立的人,有些奴颜媚骨之人还是非要追问她侍奉哪位贵人,真是可恶。”

成钰闷笑,良久才言。“她天天同各宫下人讲这些,不会被发现么?你也是,在这里同我宣讲,声音也不小,是真不怕隔墙有耳。”

雪朱冷哼道:“姑姑才不怕呢,她不畏生死,誓与那些人上人拼搏不休。姑姑不怕,我也不怕。”

“噢?若真有这份勇气,怎么也不见她弑君?”成钰低声道,“你也是,她届时杀人,你是会递刀呢还是处理尸首?说说而已,可别说多了,真以为把事做成了。”

她对此不以为意,觉得不过是一帮痴傻呆子,身处深宫白面细粮地养着,杀人使的力气只恐怕还抵不过流亡草野的难民。

“你少在这里嘲讽姑姑了,你成玉娘又敢么?还不是太子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放个屁你怕是都要第一个捧起来闻哩。”

成钰被雪朱尖锐的声调惹得心烦意乱,起身冲她怒目而视,不料雪朱张慌了一瞬,随即大声叫嚷起来。

“胆小怕事!如今你只敢打我,怎么不敢打主人呀?心里指不定想着,‘我欺负不了他们,我还欺负不了你’?”

成钰心灰意冷,她心想,自己这副光景,确实是连给她一巴掌都不能够了。旋即,成钰灵光一现,强时自有强时理,弱时也有弱时道,既然对方聒噪不堪、咄咄逼人,无怪她不仁不义了。

成钰伸手去打雪朱,伸出去的手轻飘飘的,自当然没打到,速度反应也没对方快。成钰反被雪朱单手擒住,顺势推到在火盆上,火炭虽已熄灭,余温犹在,很快将她右手腕上缝合的伤口再度烫烂。

灼热刺痛之际,成钰心想这样也好,以后没谁会知道她曾被桓琰种下蛊,无人会问她血蛊的来历。

“啊!你你……不是我推的。”雪朱被眼前的模糊血肉吓得跑出去,闹出的动静惹得不少屋外清扫余雪的宫人侧目。

为首一身着褖衣的女官命人抓住雪朱,自己则率领众人进屋前去查看。那女官见成钰伤势严重,急忙将其搀扶起身,又寻来宫中司医,替成钰理疗。

“玉姑娘别怕,我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竹青。娘娘派我到含章殿探望太子殿下,却撞到如此骇人之事。玉姑娘只管诉说,我会为姑娘做主的。”

成钰暗道不妙,本意只想将此事闹得让含章殿内人所知,现如今来了凤仪殿的人,她可不信对方是真心实意帮自己。

当初自己在金殿上暗中驳了皇后栽赃丹阳王的可能,若不是谢曙见自己能为他与桓铖出谋划策,遂忙忙护下,她早就让皇后给打杀了。

成钰抬眸,深深凝视了一眼竹青,那双幽暗的琥珀瞳仁,她看不见任何善意。

成钰今儿这一闹,是正巧能让凤仪殿的人抓住把柄,大做文章,届时她和雪朱只会死在一处埋在一处。特别是太子与桓铖龙阳之事在宫内传得沸沸扬扬,皇后只会想着,这都是她这个贱婢推波助澜的,哪能不恨得将她千刀万剐?

成钰旋即垂泪而下,一个劲摇头不说话。

不行,不能就这么栽了。成钰强逼自己定下心来,迅速思索着。

谢曙今日为了桓铖被皇后指婚一事闷闷不乐,她就不信太子对皇后不心存芥蒂。皇后既然觉得自己挑拨离间他们母子情分,那干脆就坐实罪名。

司医女官到后,经由竹青示意,粗粗替成钰清创包扎,手法粗笨力重,像是变相地逼供。可成钰硬是一声不哼,死死扛住了。

受过成钰照拂的小宫女紫花,今年十岁,跑到谢曙跟前,跪下磕头通报道:“雪朱推了玉娘,玉娘手被烫烂了,皇后娘娘派来了身边的女官竹青姐姐,她正在询问,说要替玉娘主持公道。”

谢曙大好心情突然就此中断,不爽地拂袖前去。“此乃含章殿!倒也轮不着个外人主持公道。”

谢曙近来不喜皇后,有幡然醒悟自己与生母的分离起源于她,也有与桓铖的不得始终还是起源于她。此时正是送上来的机会,他气愤地匆匆赶到婢女寓所,将竹青从玉娘身侧推开。

“听说是你要在本宫的含章殿主持公道?”

竹青不慌不忙地福身行礼,回道:“殿下,婢子只是恰好撞见了。那雪朱姑娘说是玉姑娘凶悍,欲将她推到火盆上,自己为了自保……”

“呵呵,你当本宫傻么?玉娘雪朱都是含章殿内的人,跟在本宫身边多年,轮不着你个外人告知本宫她们的脾性。”

谢曙又瞥了眼成钰手上的渗血的伤口,一脚将那司医女官踹倒。“伤口包扎得如此潦草,怎敢指望你们这群废物给父皇母后医治!来人,把她们给本宫拉开,杵在此处碍眼心烦!”

“殿下……”成钰抓紧时机将此前痛出来的眼泪悉数滴落,泪痕斑驳地在谢曙跟前做小伏低。“玉娘身子不适,不意雪朱三番五次来惊扰,还用言语羞辱玉娘……”

谢曙看了眼被按倒在地的雪朱,对此毫不意外,冷哼一声,“就知是如此。”

不给雪朱辩驳机会,成钰乘胜追击补充道:“雪朱还说了些狂悖之语,说是……”

“不!我没有!殿下,都是成玉娘,你个贱人,明明是你说的!”

谢曙烦躁地指了指角落里的紫花,“你来说,都听到了些什么?”

小紫花磕了头,声音颤颤道:“雪朱说玉娘只敢打她,不敢打主人……”

雪朱拜了又拜,哭哭啼啼道:“殿下,她都听见了,明明是玉娘先要扇我巴掌的!”

一旁桓铖忽然插话说:“你那小脸干净得很,玉娘那杀猪般的力气,要真打了你,你那脸可别要了,还能在此腆着脸说谎?”

比起心机深沉的玉娘,他桓铖还是更不喜聒噪谄媚的雪朱。不过,桓铖心想,最好两个都早早滚开太子身边。

谢曙听闻桓铖这般说道,无比顺从地点头同意,扭头盯着桓铖发笑。

桓铖也报以一笑,倏地拧眉,扭头疑问:“什么不敢打主人?”

“回桓将军,那雪朱不知听了谁说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不愿侍奉主人,称忠贞侍主是愚蠢至极。”

“我没有,殿下,我没有!是玉娘她自己对我说的!她现在反倒来污蔑我!我对殿下的忠心,那是日月可鉴呐!”雪朱一张雪脸哭得涨红,看起来真是冤枉极了。

“殿下,有此等狂悖不忠之言,定非今日才有。说不定,之前这殿内也有人听过雪朱之言。”桓铖在一侧提醒道。

谢曙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气势,面对桓铖悉数泄了个干净。他悄悄靠近桓铖,低声道:“如此才好?我都听你的,阿铖哥哥。”

“谁能作证真伪,太子殿下自有赏赐。”为了配合爱人桓铖,谢曙当即摘下自己身上的组玉佩,高举示众。此举一出,不少听过雪朱宣扬的宫人纷纷上前承认。谢曙也不食言,命紫花取来把小剪子,将组玉佩上的锦绳剪掉,分赏给众人。

竹青不甘示弱,高声在人群后呼道:“殿下不让外人责管含章殿之事,可左卫将军又岂是含章殿内之人?如今含章殿的殿中将军……”

“掌嘴!轮得到你置喙!”有关桓铖的事,谢曙总像只好战的斗鸡,恨不得呲牙咧嘴地上前搏斗。“至于雪朱,本宫的含章殿可留不下这尊大佛。拉出去笞五十。”

雪朱隔着人群望见那落泪楚楚的玉娘霎时间收了颦蹙,两眼含笑地目送自己离去,嘴形还在嚅动,似是无声说着“再见”。她顿感满腔怒火,拼命挣扎叫嚣。

谢曙速速着人清理了吵嚷着无罪的雪朱与竹青,便遣散了众人。他看了眼成钰糟糕的伤口,叹气道:“幸好有玉娘,一回来就替我清理了雪朱这种不忠之徒。”

成钰有条不紊地吹捧回去:“是殿下英明神断,玉娘不敢居功。”

“你今后便安心养伤,直待伤好。如今殿内人多,没你也忙得过来。你一人住恐行事不便,就让之前那小宫女与你同住,好有个照应。”

成钰跪地下拜,得体回道:“今日多谢殿下还玉娘公道,可雪朱一死,含章殿内的老人越发少了。玉娘斗胆一荐,正是今日那洒扫的小宫女,紫花。紫花是个忠心护主之辈,殿下若苦于无心腹之用,可考虑一用。”

“哈哈,玉娘此言差矣,本宫的心腹仅你一人。”谢曙扭头看到桓铖神色严肃地微微扭头,又吓得继续道:“不过心腹多也是好的,不若这含章殿竟全是凤仪殿的人!那紫花本宫记下了。玉娘好生歇着吧。”

桓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本意是想谢曙当心隔墙有耳,哪里是为什么心腹不心腹的?再说那成钰所荐之人,与凤仪殿遣来的又有何异?他还是多教教太子殿下那些阴风晦雨之事啊。

二人临走之际,谢曙又道:“这司医局也是不上心,这样吧,阿铖哥哥,看在我的份上,可否替我在外寻来些药给玉娘?她毕竟也为了我们……”

“是。”

桓铖不喜成钰,更不在乎成钰生死,表面随便应下,很快抛之脑后。他料定成钰不敢拿这事去告状,即便告了,自己也不会受罚,反倒让成钰在谢曙面前落下个“居功自傲”的印象。

入了夜,一行宫人刮风似的前来清掉雪朱的用物,有值钱的物什也你争我夺地瓜分掉。

只有瘦弱的紫花缩在角落,待到她们走后才敢走到玉娘跟前。成钰瞧着她这副怯弱模样,长吁一口气,道:“你入宫快一年了,怎么还是不敢争抢?”

“那姐姐今后护着我,我就敢了。”小丫头绞着手指头,轻声说道。

成钰摇摇头,自己可没那么善良。起初只是可怜她同为母亲所弃的处境,多让些吃食予她罢了,并未待她有多好。

“那你今日怎么就敢去跟太子殿下告状呢?”

“我看不惯雪朱欺负你。”紫花怯怯地望了眼成钰。

对方眼神沉静幽深,紫花最终抵挡不过那目光中夹杂的怀疑,才吐出了实话:“我更讨厌雪朱,有她在,老是欺我辱我。”

成钰了然一笑,“这样就很好,你现在根本不需要我护着了。走吧,我更喜欢清净。”

门外停留着一道黑黑的人影,眨眼工夫便闪离了。成钰起身挪步去开门,想送紫花离开。

门开了,一瓶金创药静静立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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