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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积怨已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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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淘沙”是方春晖的家,幽静郊区的一套欧式别墅。

绛红色的屋顶、罗马柱、圆拱门、大落地窗、三楼还有一间玻璃阳光房。

别墅内外有很多绿植,院子里还有一个超大儿童乐园,非常美丽。

尹桢在那里生活了十七年,尹洪是管家,王缅是保姆,他们一家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

男主人方永锋是“菲力包装”的董事长,是燕城杰出企业家之首。他是克己复礼的谦谦君子,是好父亲、好丈夫,是慈善家,是家长们教育孩子的道德标杆。

在尹桢七岁那年,王缅查出乳腺癌,短短一年,花光了所有积蓄。然而,病情却越来越严重。

无奈之下,尹洪找方永锋借钱,方永锋二话不说,大手一挥,五十万立刻就转入了尹洪账户。

遗憾的是,两年之后,王缅依然撒手人寰,留下尹洪父子相依为命。

尹桢渐渐长大,放学回到“浪淘沙”,他会帮尹洪分担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比如修剪院子、厨房打下手、打扫卫生、帮主人放洗澡水等。

他专挑尹洪和王缅的优点长,肤色白皙,五官俊俏,又听话懂事,很得方家三口喜欢。

尤其方永锋,晚饭后总爱叫尹桢到书房,刚开始是吹茶按肩颈,渐渐的,方永锋手就不老实起来,有时捏捏尹桢耳垂,有时反手拍拍尹桢屁股,有时趁低头在尹桢脸颊快速蹭一口……

尹桢懵懵懂懂,以为是正常的肢体接触,直到有一天,方永锋说心情郁闷,想要喝点酒,让尹桢作陪。

尹桢当时十七岁,从没喝过酒,不敢接。

方永锋就说:“小桢,先试试,喝不了就跟叔叔说,不勉强啊。”

方永锋话说得滴水不漏,尹桢又是不谙世事的年纪,就那样稀里糊涂地接过酒。

一罐啤酒下肚,尹桢已经微醺,跟方永锋说“不想再喝了”。

方永锋情绪变得异常低落,露出小孩似的委屈表情,出尔反尔道:“小桢,叔叔心里难受,你陪叔叔再喝一会儿,嗯?”

方永锋很大方,出差回来,或者过年过节,给家人带礼物的同时,顺带也会给尹桢一份。尹桢生日时,还送他生日礼物。

在尹桢心里,方永锋既是主人,又是疼他的长辈。

尹桢于心不忍,忍着头晕目眩,陪方永锋喝了一罐又一罐。

最后,他理所当然地不醒人事。

尹洪被方永锋支到外地给一家孤儿院送慰问品,为了省钱,他坐长途汽车去,谁知,遇到塌方,汽车开到一半又原路返回燕城。

回到“浪淘沙”已是深夜十一点,他见尹桢不在房间,就去敲二楼书房的门。

尹洪从没怀疑过方永锋的人品,也没有孤男寡男不能共处一室的概念,他见方永锋特别喜欢尹桢,高兴得不行,总叮嘱尹桢要好好伺候方先生,讨得对方欢心,说不定以后可以进“菲力包装”工作。

尹洪:“方先生。”

门内传出方永锋的声音:“你怎么回来了?”

语调不紧不慢,很平静,跟平常没什么区别。

尹洪解释了原因,然后说:“方先生,小桢明天还要上学。”

意思是,该放尹桢回房睡觉了。

隔着门,尹洪看不见方永锋的表情,但从微扬的尾音判断,对方好像很惊讶:“没在这里啊,不在房间吗?”

“对,不在房间。”尹洪急了,转身下楼,“我去问问他同学。”

刚下到一楼,尹洪听到二楼传来巨大声响,是重物砸在木门上发出的钝响。

他返身上楼,见书房门被实木椅子砸出一个凹坑,而,走廊里除了他没有别人。

何盈报了个七天六夜的旅行团,今早带方春晖出发,是尹洪送他们去的机场。

何盈是方永锋妻子。

椅子到底是谁砸的?

尹洪把耳朵贴在书房门上,而就是这一贴,他听见里面有异常声响。

尹洪问:“方先生,没事吧?”

沉重的压迫使得尹桢呼吸不畅,难受地清醒过来。他的嘴被方永锋用衣服堵住了,手脚也被死死困住。

尹桢竭力挣扎和呜咽:“……呜呜……呜呜……”

门上的凹坑用手指轻轻一戳,变成凹洞,尹洪一只眼睛看进去,正对木门的沙发上,方永锋正压着他的儿子,他们都没穿衣服。

尹洪蹿起八丈高的怒火,气红了眼,竟忘了可以下楼拿钥匙开锁,他奋力几十脚,将木门踹飞,然后踩着风火轮冲进去。

尹洪刚一迈进书房,右腿就被守在门边的方永锋拿棒球棍连砸两下,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抓起走廊里的实木椅子用力抡过去。

椅子与棒球棍短兵相接,尹洪是粗汉子,一身腱子肉,像方永锋这样整天坐办公室吹空调的大老板不是他的对手。

十个来回不到,方永锋就被尹洪摁在地上,抓着头发使劲磕地板。

尹洪恨不得弄死方永锋,但在看到地板上越来越多的血迹时,最后一丝理智促使他松了手。

然而,就在他被理智拉回现实时,方永锋已经不着痕迹地把手伸进了裤兜,下一瞬,刀尖直直朝尹洪心脏捅去。

电光火石间,“砰”一声,从沙发上爬起来的尹桢,举起墙角的大花瓶砸向了方永锋的头。

折叠刀哐当坠地,随着声响,方永锋倒回地板,不出两秒,如注血流自他脑后溢出,蜿蜒成血河。

他茫然地看向旁边,看见惊慌失措的尹桢,他不可置信地迷瞪了一会儿,然后口鼻冒血,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尹洪父子惊愕失色,片刻后,以“正当防卫”为理由勇敢地报警自首。不料,案情走向并不如他们预期的那样“无罪释放”,而是尹桢哐当入狱。

尹桢身上只有细微掐痕,加之脸上方永锋的唾液,再没有更多被猥.亵的证据。

两嘴难敌众嘴,方家强大的律师团队利用方永锋曾经的正面形象制造舆论压力,又翻出王缅患癌时方永锋伸出援手,从侧面定义尹家父子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形象。

案情从“强制猥亵罪”、“正当防卫”戏剧性地转变成“自导自演讹诈”到“故意杀人罪”。

明明是受害一方,最后,尹桢以“想谋夺巨额利益”为动机,在方永锋不接受的情况下,先引诱再杀害继而报假警,这一完整行为逻辑下,被判十年。

十年来,尹桢的心态从最初的不解、不甘心、愤懑,到渐渐麻木般认命,最后心如止水,他决定忘记前尘往事,跟尹洪好好过日子。

岂料,出狱一个多月,方春晖就用这样一份资料等着他,将他平静的心海再次搅乱。

尹洪不能入狱,他的身体百分百承受不了暗无天日的监狱生活。

尹桢绝不允许。

可是,他该怎么办?

尹桢没有天真地以为,方春晖让他去“浪淘沙”当管家,是好心地给他提供工作机会。

很明显,如果他答应了,等着他的,是折磨,是深渊,是报复。

尹桢问护工:“阿姨,今天那个人经常来看我爸吗?”

护工:“不是经常,几个月来一次吧。”

几个月来一次,在护工不在场时,方春晖有没有像今天这样欺负尹洪?尹桢气得浑身颤抖。

他说:“以后那个人再来,不要让他接触到我爸。”

进出养老院是要走流程的,他不知道方春晖用了什么方法可以随意进入,不想尹洪再被欺负,他能想到的办法就是不让他们再接触。

护工想了想,像是还想说些别的什么,最后却只是答应道:“……好的。”

尹桢等尹洪午休后,才离开养老院,回到家,先睡一觉,到傍晚六点,起来弄晚饭吃,然后去上班。

尹桢性格温良,读书时,和同学相处融洽,其中,和田礼关系最铁。他入狱后,两人始终保持书信往来。

田礼高考发挥异常,考到京城,毕业后,和朋友留在京城创业。

京城遍地黄金,肯吃苦,加上有颗经济头脑,田礼很快混得风声水起,没几年就攒下数千万身家。

三年前,田礼放弃京城打下的江山,毅然回到燕城。

尹桢问他原因,田礼只说和朋友闹掰了,再深就不愿细说。

尹桢也就没再多问。

敢拼的人,哪里都是舞台。回到燕城后,田礼先买六个门店当了一年纯包租公,再连开三家酒吧。

尹桢在监狱拿到缝纫师证,本想出狱后买台缝纫机给人改裤脚修腰围之类的。

田礼写信说:“那能赚多少钱。你考个厨师证或者面点师证,出来后,我酒吧的后厨由你负责。”

技多不压身,尹桢本就喜欢做饭,于是,把这两个证也都考到了手。

出狱那天,田礼来接他,尹桢看田礼半晌:“你是田礼吗?”

田礼眼眸飞转,挑起半边眉,笑得似邪似魅:“当然是我!”

曾经的乖少年,变成了男妖精,酒红色软发在头顶扎个小揪揪、迷人的丹凤眼、薄薄的双唇,衬衣扣解三颗,露出锁骨下“Sine metu Carpe diem”的青色纹身。

田礼抱住他:“如假包换。”

温热体温自胸口传递,将尹桢眼眶灼热,他回抱田礼:“我确定,真的是你。”

田礼先给他接风,再带他去酒吧熟悉环境,房子也提前帮他租好。

尹桢感动得不知道要说什么好,田礼“啧”一声,调侃道:“要不,以身相许!?”

尹桢破涕为笑:“去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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