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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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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屋子的人听到张楚说这话,都把耳朵竖了起来。

赵祈谨慎地问:“是什么?”

张楚从贴身的衣服里拿出一枚印章递给赵祈。

“天子行玺。”

赵祈念出印章上用篆文刻的两排精巧小字。

屋内一片沉默,落针可闻。

姜归眠“啊”的一声叫出来,打破了这诡异的平静,所有眼睛都望向他。

“他想造反啊?”

稚子口中说出旁人不敢轻易开口言说的话。

“有了这个东西,还怕王恩重不死?”张楚捂住胸口望着赵祈笑。

赵祈没有说话,拿着印章看向明镜,明镜脸上也是少见的严肃,但发现赵祈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便也抿着唇角点头,回他以坚定的眼神。

山林深处的快乐总是散得很慢,花姑节后的一连几天,勿离乡都还沉浸在喜悦中。

赵祈站在溪边,看着溪水对面的小孩儿追逐嬉戏,风吹动他腰间白玉司南佩的穗子,手里拿着明镜给的烤地瓜,说可以给他暖暖手。

不过现在已经凉了。

“明镜哥哥,你给他的比给我的大!你偏心!你就爱偏心他!”

姜归眠拉着明镜的衣角不满地抗议,声音从远处的竹院传到赵祈的耳朵里。

赵祈闻言转头去看,发现明镜也在看着自己这边,又低头看着把手染地黑乎乎的地瓜,盯了半天又咬了一口。

“和尚叫你别吃了,”张楚从后面冒出来,打掉了他手里的东西,“都凉了还吃。”

赵祈下意识回头,发现明镜走过来,远处门口的竹灯映照着,隐约能看到明镜一边试着从姜归眠手里抽回自己的衣角,一边弯腰低头跟姜归眠说什么。

“别看了,他怕过来有那小鬼过来闹你,叫我过来跟你说一声。”张楚长腿一垮,坐到溪边的青石板上。

赵祈站在他旁边,与他一同注视着面前淌过的溪水。

良久,张楚试探地开口。

“你们俩……”

“嗯。”

“嗯?”张楚不可置信地仰起头,“嗯是几个意思?”

赵祈斜眼睨着他,把地瓜捡起来拍拍干净重新拿着:“明知故问。与其费心思想我和明镜的事,不如想想怎么哄听以,她从昨天晚上回来到今天,可是一个正眼都没给过你。”

张楚怯怯地收回瞪大的双眼,有一颗没一颗地朝溪里扔着石子。

“你是怎么想的?”

张楚没有马上回答,只是一颗一颗地往溪流中心同一个地方扔石子,久久之后,最后一颗石子“咚”地一声击起浅浅水浪后才轻叹一声。

“你觉得,听以和齐公子怎么样?”

“听以和谁?”

赵祈被张楚的一句话给问住了,脑子里浮现出听以每每有什么事不得不面对齐显允时,眼神中似有似无的欲言又止。

要不是碍于面子和身份,听以应该会离齐显允远远的,颇有种和傻子呆久了总有一天要被同化的无力。

这两个人能怎么样赵祈确实没想过。

“我是觉得,这次我们再回上都,估计就再不可能有什么太平日子了。王恩重是李叔和的人,我们得罪了李叔和,朝中的李党还不知道会怎么倾轧你。这再往后的事,就谁都算不准了。”他伸手捧起冰冷的溪水,“听以本就跟我们没什么关系,跟着我们趟这场浑水做什么。”

张楚的声音在风里夹带着几分惆怅:“当初我在松方救下她的时候,就不该让她跟着我们。”

赵祈:“我记得你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救听以。天下落难青楼的女子那么多,怎么偏偏看到听以就不一样了?”张楚笑说,甩了甩手上的水,“你还记得那天我们路过松方是为什么选择青楼落脚吗?”

“打探消息。”

“嗯,是。”张楚说,“松方也是胡人控制的地方,那里的人大多也是燕民,那些女子被胡人抓住,供他们泄欲,很可怜。”

赵祈静静地听张楚说着往事。

“可我们救不了她们,若救下也给不了她们安身立命的地儿,索性就别救,人各有命。这还是当年我说的。”张楚自嘲道,“可听以不一样,她被强迫时,赴死般的眼神让我想起一个人。”

赵祈问:“谁?”

月亮映在水面上,亮汪汪的,照在张楚眼睛里时也是。

“我的姐姐。”

那个为了把生的希望给他而落得个受尽□□,含恨而死的姐姐。

“我娘,姐姐,都是为了保护我而死。当年鞑子追捕我们,我娘怕我们被抓住,把我和姐姐藏进戈壁背后的土堆里,她自己去引开追兵。后来姐姐带着我在茫茫戈壁滩找能救我们命的人。黄沙飞得满天都是,根本看不到出路在哪儿。”

“后来呢?”

张楚抽回泡在水里的手,夜里的溪水冰冷,寒气几乎浸进手心。

“后来,鞑子兵不知道从哪个方向追过来的,黄沙都被把他们的眼糊住,姐姐为了给我争取逃跑的时间,自己转身往鞑子那儿跑。临走前把耳朵上仅剩的一只耳坠给了我,”张楚伸手向水中的月亮,“她走之前的眼神,就像听以那时的眼神一样。”

“所以你觉得是自己害了母亲和姐姐,看到听以,想救下她以此赎罪吗?”赵祈毫不留情地说破问道。

竹叶萧萧飘落,枯叶被风卷得到处飞,无依无靠。

“……嗯。”

赵祈侧过脸,目光投向身后:“所以是觉得自己救了她,乱了她的命,也得给她一个安身之地,是吗?”

张楚:“……嗯。”

赵祈:“你问过她吗?”

“……,”张楚故作轻松道,“她总不喜我在她面前晃,现在如她所愿再不见我,她应该是欢喜的。”

赵祈默不作声,偏过头去看隐在后方竹林暗处的人影。

听以背靠在一株青竹旁,眼泪无声无息地从脸颊旁滑落。

救她于水火的人说要给她一个安身之处,自己难道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听以想起自己被歹人拐骗,鞭打虐待到失去所有记忆,被锁在松方的那个房间里,以为此生无望。

是张楚拉开那扇紧闭的窗户,带自己逃了出去。

那就如他所愿?

听以抹掉眼泪,转身毅然决然没入黑暗。

赵祈看着人影消失在竹林里,对张楚道:“她走了。”

张楚赶紧双手撑地,转身去看。

确实如赵祈所说不见那人踪影。

张楚撑在地上的手慢慢收紧,抓起一把和着湿泥的青草,像是松了口气,肩膀猛地垮下。

赵祈坐到他旁边:“何必呢?她未必察觉不出你的心意。”

“心意?我的心意会害了她。”他问赵祈,“你憋着这么多年不说,难道只是因为害怕明镜不知道你的心意吗?”

赵祈瞥了他一眼,对上张楚的眼神后又收回视线。

“其实我听过听以说话,在离开松方那天,听以看着松方城门越来越远的时候,跟我说了句谢谢。我就听到她说过那一句话,之后就在没见她开过口了,如今想来,都要怀疑我当时是不是听错了。”

赵祈听着张楚絮絮叨叨地念着,默默回头望听以方才站立过的地方。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明镜叩响了季方书的门。

“明镜?”季方书侧身让他进屋,“有什么事吗?赵公子的身体恢复地怎么样?”

明镜双手合十行了一礼:“劳烦先生费心,贵人的身体好了很多。我来是想请问先生,是否愿意与我们一同回上都。”

季方书停住手里的动作:“赵公子叫你来的?”

明镜不动不语。

季方书言语轻快道:“我是无用人,叫我回去做什么。”

少时挤破头都想去的地方,到头来害得自己家破人亡,落得个孤家寡人的下场。到如今竟然有人请自己去。

季方书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

“先生医术了得,贵人说,将来讨伐匈奴缺个合适的随军大夫,想来想去,先生医术高明,又知晓匈奴奇毒怪病,是最合适的人选。”

随军大夫?

这几个字落在季方书心头,一语惊醒。

“我无意窥探别人家事,但还是想问,赵公子,是哪位朝贵的公子?”

敢动摇王恩重的权势,连朝中都有人支持,能联合起来弹劾重臣,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出身。

明镜朝门外看了一眼:“贵人是张家的后人。”

季方书心头震动。

“张家?哪个张家?”

“张恩州,张将军的张家。张家的三小姐进宫被封为淑妃,她有一个孩子,被封为九殿下,就是贵人。”

曾经的季方书最敬重的朝臣之一,就是张家的那位老将军。

他绕到桌案旁:“赵公子人呢?不对,我去见他。”

“先生留步,”明镜拦住他,“他在门外的台阶低下,先生若是愿意见他,我便去开门。”

季方书连连点头。

赵祈看到明镜来开门,就知道这事多半成了,得到明镜眼神许可后提衣上阶。

“季先生。”赵祈率先开口。

季方书重新审视了一遍眼前的青年人,在今天前他看赵祈也不过是一个身体不错的病人,自己跟这个人之间最大的瓜葛就是明镜。

这个想法今天之后就不复存在了。

他想起赵祈那把刀,说起来,张家确实以擅刀著名,自己怎么早没想到呢。

常明刀的样子在季方书心头浮现,以一种郑重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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