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月别了谢怀竹,正打算回房休息,冷不丁凑上来一个人。
看这人穿着打扮,应该是刑堂弟子,瑾月还以为有什么事,心想不能自个担着,正要去把谢怀竹拉回来,谁料这人突然问道:“风姑娘?”
瑾月心落了一拍,后退数步,想看清楚这人的长相,谁知那人低着个头,硬是不抬起来。
应是认错人了……她绕道就要走,嘴里回道:“不是。”
那人背对着她,急事开口道:“明日午时,山脚下,妇人家,恭候风姑娘。”
瑾月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去,却见那人走得极快,如一阵风一般。
一时间,瑾月心乱如麻,凉生襟袖,她在原地静静站立许久,使自己镇定些后,快步离开。
月挂中天,夜色渐寒。
许是圣妖殿使者到来的缘故,星灵城近几日又加强了守卫。瑾月孤身一人回房的途中,见着巡逻弟子来来往往,心里头莫名安定了几分。
又或是修为废了的缘故,加之晓得方圆百里之内有妖出没,瑾月这心里头总是不得安宁。
一路平安回到房中,瑾月略微松了一口气,可想起方才那人的话,她眉头皱了下来,眼里闪着寒冰。
“砰”的一声,瑾月掀翻了桌上茶盏,她咬着牙,恨恨念道:“真要我再死一次么……”
正在这时,屋外响起一阵阵敲门声,瑾月猛然一惊,如小兔受惊一般,不自觉后退了数步,她从袖中掏出一柄匕首,刀刃出鞘后护在身前,剑柄握得紧紧的。
瑾月呼吸略微沉重,红着一双眼,正要躲起来,冷不丁听门外喊道:“瑾月,你不在吗?”
是南清。
瑾月忽地松了一口气。
明明不怎么信任南清,可眼下知道门外之人是她后,反倒是心安了。
她收起匕首,转身去开了房门。
南清见她气色不太好,好心地问了几句。
瑾月只道是玩累了,又问:“南掌门突然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南清面色虽然凝重,话语里却也没有责备:“日后,莫要带着怀竹乱跑了。”
“燕春院?”
“不全是。”南清严肃说着,“未经允许,她哪里也不能去。”
瑾月没应答,也没拒绝,心里却腹诽着:谢怀竹虽说是质子,可也没有被禁锢人身自由的道理,真当她是来坐牢的,也就你们欺负她脾气好。
想是这么想,瑾月倒是没说出来,毕竟她现在有求于南清。
“还有,大长老行事虽有不妥,但他再怎么说,也是长辈,你莫要顶撞他。”南清补充道。
“除此之外,掌门还有其他事情吗?”瑾月双眉拧在了一起。
南清笑,她早些时候便听叶轻歌说起山脚下的事情了,眼下似乎是笑她沉不住气一般,打趣道:“我想着,你应该有话想问我。”
“对。”瑾月坦然道,“我想知道,我当年究竟是不是被妖带到星灵城的?”
“是。”南清也不遮掩,直接回道。
“我不理解。”瑾月眉宇紧锁起来直接拧成了个“川”字,继续询问,“他们让你救我,你便救我了?”
这根本就说不通。
“话倒也不是这么说。”南清瞟了一眼瑾月,似真似假地说着,“左右看你是个人,不是个妖,这才勉为其难救你。”
瑾月不信:“我昏睡了四年,究竟能不能醒来都是个未知数,更何况我是妖带到星灵城的,你怎么可能不怀疑我?”
南清爽快地承认:“我的确一直防着你,而且不瞒你说,我养了你四年,你再不醒过来,我便打算把你扔去喂狗来着。”
瑾月:“……”
瑾月又问:“那你可还记得,那些妖长什么模样?”
南清摆摆手,直接了断地说道:“不记得了。”
看南清这副模样,想来是不打算告诉她实话了,也罢,瑾月顺水推舟,状似无奈地提出自己的要求:“我明天还要下山。”
听了这话,南清微微不悦:“还要下山,去哪?”
“自是去那老妇人家。”瑾月偏过头,不乐意道,“左右你这里也问不出什么。”
“那老人家是被逼着办事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南清道。
“那我也要去。”瑾月看了一眼南清,颇为嫌弃地说道,“那老人家记性好,至今记得四年前的人是我,不似南掌门,贵人多忘事。”
南清:“……”这死孩子,太不懂事,话不好好说便罢了,竟然还讽刺她。
左右不过是山脚下,南清想了想,便答应了。
谁料瑾月又提了个条件:“这次,我要自己去,不要旁人跟着,免得像叶轻歌那样一次次打断那老人家,这样一来,老人家就算真的有话想对我说,怕也是不好说了。”
“你一人下山,就不怕遇到危险么?”
“天底下,没有修为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都不用出门了?”瑾月反问。
这话倒是有道理……只不过南清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但可不是每个人都和妖有瓜葛的。”
两人毫不掩饰地直视着对方,心里各自打着小九九。
过后,南清还是答应了让瑾月下山,不过由明面上派人跟着改为暗中派人跟着罢了。
待南清走后,瑾月关上房门,便开始研磨作画,将那圣妖殿大殿下及身边亲信的画像给画出来,明日好让那老妇辨认辨认,看看当年究竟是不是怀佑手下留情了。
瑾月唇角微微勾起,清冷如月的眼中却是一片片寒冰。
怀佑啊怀佑,当年你若是留情了,你如今定然是失败了,走火入魔,永无成仙之日……
可若是没有留情,那她又是如何苟活至今日?明日邀她见面的人又会是谁?
瑾月加快手中笔墨,将脑海里多余的想法去掉,努力回想往日那些人的模样,勾勒出来。
另一边,谢怀竹失神地院子里花池边上坐着,脑海里全是霖钊方才的话:
“大殿下练功时走火入魔,如今修为停滞不前,整个人变得暴戾无比,将子民视如草芥,稍有不顺心便大开杀戒,圣妖殿上下怨声载道……”
四年前圣妖殿战败,她是有罪,可罪责未必全在她身上。
她来星灵城为质她认了,这本也是理所应当的,可心里头还是盼着能够离开。
眼下父王每况愈下,长姐疯疯癫癫,小妹年幼……她本盼望着这四年时光里,圣妖殿能够恢复往日光景,至少不必再屈居于星灵城之下,至少她能离开星灵城恢复自由,可眼下,这一切仍旧是奢望。
照霖钊所说,若她愿意回圣妖殿与长姐争一争储君之位,他便愿意奏请妖王,同星灵城商议一番,将她换回去,把年幼的小妹换过来。
谢怀竹冷笑。
这么个馊主意倒也想得出来。
她初来星灵城为质,差点没死在南清手中,眼下南清对她尚且有愧疚,不会刁难她也不允许旁人刁难她,可若是换成小妹,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的。
谢怀竹婉拒了,一股悲怆油然而生。
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离开星灵城。
“你在想什么。”南清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谢怀竹面前。
谢怀竹一惊,正要起身,南清将人摁住,直接坐在谢怀竹旁边。
谢怀竹:“……”
她不说话,又想起身,南清不让,说道:“坐好,别乱动。”
谢怀竹不动了,唤道:“南掌门。”
南清借着烛光瞧了她片刻后,很是欣慰地说道:“前些时日,我给你算了一卦。”
谢怀竹禁不住抬眸看向她,见她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卦象上说,你有帝王之相。”
谢怀竹脸上的错愕一闪而过,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南清,蓦地问道:“南掌门无缘无故地,窥探天机作甚?”
不知道有损自身修为吗?后一句话,谢怀竹硬是憋了回去。
南清丝毫不在意,笑着道:“圣妖殿派无故派使者来,我想着,许是为了你,便给你占了一卦。”
谢怀竹不赞同这做法,闭紧了嘴巴。
南清本也没指望谢怀竹能和她多说话,她自顾自地讲道:“无论是掌门还是帝王,做好了,便是造福苍生;反之,为祸苍生,那便是人人得而诛之。”
大道理听多了腻,谢怀竹不用猜也知道南清想要说什么,她懒得听,起身离去。
南清偏生要说,又一次重复道:“你若能消除魔性,我便放你离开;反之,想都不要想。”
谢怀竹装作没听见,也顾不得礼数,径直离开。
路过瑾月房门时,见她烛火还亮着,便停了下来。回想起今日二人下山吃喝玩乐一事,谢怀竹心中产生了一股依恋的感觉,很自在,很想要再来一次,很想出去……出去了就不回来的那种。
谢怀竹垂着眉眼,在瑾月房门口站了许久后,她脸颊泛起一阵阵红晕,不自在地盯紧瑾月房门,手里却施法,刮起好长一阵风,使树上的树叶发出阵阵簌簌之声。
里头没有动静。
谢怀竹停下手里的动作,靠近门去看,隐隐约约间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奋笔疾书,似乎正忙着。
谢怀竹抿了抿嘴唇,没有敲门打扰,转身回了房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7-15 16:52:31~2022-07-17 22:27: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多放香菜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