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清为首立中，大长老和二长老分别在其身侧，三人面色不虞，来者不善。

南清瞥了一眼谢怀竹，随后将视线转移到瑾月身上，直勾勾地打量，目光冰冷。

谢怀竹瞧见了，不自觉挪了挪步，挡住了南清的视线。以她对南清的了解，只觉得里面有问题。

“南掌门来此，所为何事？”谢怀竹直接问道。

南清看向谢怀竹时，目光缓和了不少，她温和说道：“怀竹，你先出去，我有话同瑾月说。”

谢怀竹见南清三人气场都不太对，心里愈发觉得反常，她问：“瑾月，又做了什么事情么？”

说着，她又想起大长老将瑾月丢在忘忧峰的事情，解释道：“瑾月她也没有欺负我，之前是个误会。”

南清抬起手，打断了她的话：“你放心，我就是问瑾月一些事情，问完就走。”

大长老向来没有耐心，他没空等谢怀竹点头同意，直接怼道：“便是你在这里，我想做什么你也拦不住，倒不如出去，知道太多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说着，他又对二长老道：“师妹，你先带怀竹出去。”

二长老还在生着气，看都不看谢怀竹一眼，不肯动。

大长老气得跺脚，唉叹几声，只好自己动手，生拉硬拽将谢怀竹扯了出去。

屋内，南清和二长老居高临下俯视着瑾月。

两道阴影笼罩下来，瑾月感受到两道灼热的目光，她抬眸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慢悠悠地拿起桌几上的水杯，倒了三杯水，一杯移向左边，一杯移向右边，再拿一杯端起来自己喝了。

喝完后，瑾月才不急不慢地开口道：“南掌门，你们有话就直说，一直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说着，她又嘀咕道：“怎么，难不成你们刚刚在外面偷听？”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南清瞬间很想一掌拍死眼前人。

瑾月可当真是个混账！

什么叫做喜欢怀竹？

她们二人都是女孩子！虽然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见，可这事若发生在她们二人身上，南清始终觉得造孽。

瑾月即便真的是她女儿，她也没有资格管，毕竟她亏欠了她太多。

至于谢怀竹……她现在没有资格管；以后她若继任妖王之位，她更没资格管了。

南清认清这个事情后，心里更加郁闷了，她坐在瑾月面前，出声问道：“我只想问你，你究竟是何人？”

二长老也坐了下来，故作凶狠道：“老实交代。”

瑾月看了二人一眼，无语道：“我是什么人，关你们什么事啊？都说了，看我不顺眼就把我赶走就成了，还非得问那么清楚。”

二长老拍案，叫道：“好歹我们救了你的命，吃我们的喝我们的，你连你的真实姓名都没告诉我们。”

瑾月哼哼笑了：“我何时不告诉你们了？我的确就叫瑾月。”

二长老道：“你和大长老吵架时明明自称是风长宁。”

瑾月理直气壮道：“哦呦吼，那我就只能取一个名字是吧？不能多取一个？我大名风长宁，小名风瑾月，有毛病？”

“你都没告诉我们，你姓风。”二长老道。

“我自己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有数，我在你们修仙之人眼中就是个废人，丢凡人堆里也是个不起眼的，说不定还是最短命那个，说句实话，你们在乎我姓什么么？”瑾月手指点了点桌几，好像在打着拍子一般，悠悠道，“名字就是给人叫的，有的叫就可以了。”

南清拧着眉“那你怎么不说你叫长宁，反而说自己叫瑾月？”

瑾月想了想，感叹着说道：“长宁是我师父给我取的名字，寓意是希望我一世长宁；至于瑾月这个名字嘛，好像是丢弃我的父母娶的……在星灵城醒来那会儿，我觉得我这辈子并不安宁，也就舍了这个名字……就这样，还想咋地？”

南清恍然间有些失神……

当年她身怀六甲，临盆前一月，中了圣妖殿的穿魂蛊毒，本以为必死无疑，谁料，毒性竟然全转移到了腹中胎儿身上。

原以为会是个死胎……

穿魂蛊毒，中毒之人终身将为他人所操控。

刚刚出生的小孩，终日里被黑气缭绕，哭声不停。刚出生的小孩本就皱巴巴的有点丑，可她生下的那个孩子不仅是丑，眼神中更是如同厉鬼一般凶狠，无人敢靠近……那还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啊！

二长老诊断，说是活不过一周岁。

南清养了她数月有余，用修为压制住毒性蔓延全身，却眼睁睁地看着她五脏六腑渐渐衰竭，终是控制不住动手了。

与其看着她痛苦地死去，倒不如直接了断其性命，也好少受些苦。

二长老怜惜她，不忍让她亲自动手，就命人抱走婴儿，谁知半道却被一个妖族男子劫走了。

多年过去了，她不敢奢求那孩子还活着，可是心底却忍不住想：她这个做母亲的都忍不住动手杀了自己的孩子，谁又会费心劫走一个即将丧命的婴儿呢？

南清百思不得其解，心里也盼望着有奇迹。

她转头看向瑾月，依稀记得这是妖送还给她的人，说是她的女儿。

她当年也是给孩子取名为瑾月，只是她从未仔细看过那个婴儿，甚至可以说是不敢看那个替她受罪的幼儿……即便是看过，她怕也认不出眼前的瑾月和她的瑾月是否有一分相似。

瑾月见南清久久的发呆，等得着实着急。

她方才才胡编乱造地说喜欢谢怀竹，她现在若不看着点，直接怕人吓跑了怎么办？

瑾月也不顾长辈礼数，急哄哄道：“南掌门还有什么要问的，赶紧点。”

南清回神，方才若隐若现的伤感瞬间消散，转而取代的是严肃与认真，她问道：“你说你叫风长宁，你可知，昔年妖族大殿下还佑有个未婚妻子，也叫风长宁。”

“唔~”瑾月不得劲地喝了几口水，嘀嘀咕咕道，“这种破事儿，怎么感觉知道的人不少。”

二长老听力极佳，自然将这话落在耳中，她斟酌着说道：“听你这话的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呗。”瑾月嗤笑一声，“我的确就是你们口中的风长宁。”

南清没料到瑾月这般爽快地承认了，有些哑然。

二长老震惊得不行，但更多的是惊喜，问：“我听说，你懂七针养息之法……”

“不懂，假的，骗人的。”瑾月连连否定道。

二长老脸色耷拉下来：“所以那传说中的起死人肉白骨也是假的？”

“气死人我倒没问题，起死人这事得找阎王爷，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痛哭流涕求求他说不动还有点可能。”瑾月呵呵笑道，“吹牛的话您也信啊？”

二长老：“……”传言果然是传言，她念叨了这么多年的神医难不成真的是个废物？

二长老不吭声，默默退到一旁，失望使人心碎。

瑾月见状，嘴角微微勾起，转头对南清道：“我一开始也没打算瞒着你们，只不过觉得这个名字寓意太好了，与我不沾边罢了，只是我万万没想到风长宁这个名字你们居然都知道。”

风长宁这个名字，于她来说，实在是过于讽刺。

此次与大长老争吵，她也并非说漏嘴，只是……她若要一辈子安稳些，叫一辈子瑾月倒也不成问题；只是她若要把谢怀竹推上王位，找怀佑清算往事，风长宁便也该活过来。

瑾月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二长老，对着南清道：“南掌门，有些话想单独对您说说呢？”

二长老一眼瞟过去，她看瑾月越发不顺眼了。

但南清想了想，还是点头答应了。

见人出去后，瑾月抬眸，眼神里蕴含着丝丝冷意：“我听说，南掌门有意放谢怀竹回去，同怀佑争夺王位？”

南清正端起桌面上的茶水，听了这话，手中一顿，反问道：“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就上次，你放我下山，那个黑衣人告诉我的啊。”瑾月突然笑起来，看起来有些人畜无害，“听说怀佑练功练得走火入魔了，整个人更残暴了，每日里不是打就是杀的，她继位后，你们不得打起架来？三殿下又小，大殿下虎视眈眈蹲着，妖王不可能把王位传给她的，那你们心中最合适的人选，那不得是二殿下谢怀竹？”

性格温软，很是好说话……容易拿捏。

南清面色凝重，见瑾月说起这些话来，与往常慵懒的模样相差甚大。她看得出来，瑾月说这话时，情绪是激动的。即便她脸上是笑着的，却还是给人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南清定定地看着她，严肃问道：“若我没记错，你是怀佑的未婚妻子，你为何不站在她那一边，反而还想扶持谢怀竹？”

“南掌门就不要拿这种事情来羞辱我了。”瑾月实在是不愿听“未婚妻子”这几个字，她恨恨道，“上位置心中有的只是利益，万物皆可抛，哪里有什么感情？所谓妻子，不过是用来垫脚的罢了。”

“曾听闻南掌门博学多识，不知南掌门可听说过杀、妻、证、道？”她一字一顿地问道。

南清蓦然一惊，她当然听说过，这种事情，在修行界并不算少见。

难道说，圣妖殿大殿下大婚之日，未婚妻子离奇失踪，是当事人怀佑亲自动手，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南清想起瑾月来时满身伤痕的模样，心想，若真是这样，那瑾月当年不得受了很多苦？

南清想起眼前人有可能是自己的女儿，一时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时，她又听瑾月嘿嘿嘿傻笑了几句。

南清望过去，只见她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表情：“只是可惜呀，我听说她不仅没有成功，还走火入魔了哈哈哈哈。”

瑾月又“啧啧”几声，惋惜道：“这要是成功了，把杀妻证道这事说出来还算有面子，这没成功说出来，想来一是怕丢人，二是怕以后没人敢嫁给她了哈哈哈哈。”

南清：“……”

听着那清脆爽朗的笑声，南清不觉得这是假笑，只感觉这是真心笑的。

怕不是缺根筋。

南清等她笑够了，才黑着脸问道：“若你说的事真的，被杀的正是你自己本人吧？你笑得那么开心做什么？”

瑾月见南清不笑，她撇撇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虽然被杀的是我，但我活着好好的啊。怀佑干杀妻证道这缺德事儿，就是为了增进修为，让妖王看到她的努力，好将王位传给她，可现在，她不仅走火入魔修为停滞不前，还因为走火入魔的缘故更加暴戾了，民心失了，妖王耳旁边吹的风啊，也不一样喽。”

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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