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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贰拾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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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廷尉看向张以舟,这竖子低垂眼帘看着手里的笏板,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可明明,朱廷和一派也不见得干净,尤其是张以舟,替朱廷和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若真追查,张以舟铁定要伤筋动骨。

他娘的,这分明是一场预谋的威胁。朱廷尉恶狠狠地在心中骂道。望城一案,张以舟可是把自己算计进去了,为了争权,这竖子什么干不出来。这次要是刘鲲真追究起来,恐怕张以舟还是会打开大门,“争做表率”。

朱廷尉来回盘算,道:“前贤睿王结党营私,包庇党羽,致使朝中风气污浊,《启元律》起不得规制效用。而如今贼党皆被天网收束,也是该重谈法度了。但若追责,未免可笑。且不说如今是否能抽出人手去翻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单说那些有罪之人,早已在望城一案中被清干净,此时还谈追责,岂不是要将在朝诸位怀疑个遍?”

柳仙乘捏着胡须,道:“清者自清,老朽倒要看看,能追出个什么。”

此话一出,朱廷尉简直想当场把柳仙乘送上西。

果然,刘鲲顺着他的话往下了,“那柳太傅是支持三司以《启元律》为准,追溯罪责咯。”

刘鲲并非科举出生,而是从大理寺杂役做上来的,家里无权无势,能做到这份上,靠的除了断案能力,还有那一股刨根问底的执着。为了断案,刘鲲什么都敢干,曾经为了一个走货郎杀人的案子,千里追凶追到魏远国去。要真让他来追溯,朱廷尉恐怕整天都要为如何保全自己和底下的附庸而疲于奔命。

柳仙乘其实早就想告老还乡了,但刑业死前让朱廷尉留住他,说要制衡朱廷和,可看如今这样,柳仙乘怕不是来制衡朱廷尉的。柳仙乘下面的清流不见得都干净,却总不会比其他人脏。朱廷和一派也不干净,但好歹他们势大,刘鲲还站队那一边,再怎么严苛,也有办法应对。罪责溯源,谁损失最大,一目了然。

朱廷尉正暗示刑部的人站出来,刘鲲又笑道:“哎呀,原是在议科考事宜,这才是火烧眉毛的事情,怎么扯到案子上来了?王爷、诸位大人见谅,刘某断案成痴,竟误了要事。”

“无妨,”朱廷和道,“《启元律》乃□□所立,我等后人皆当谨遵,今日既然提到,就当给诸位提个醒吧。但追责一事确如四哥所说,无人手,也不该胡乱猜忌。我们今日要定下的,是科举事务。四哥,你说呢?”

这是储君朱廷和在给怀王朱廷尉台阶,也是给面子,朱廷尉没有理由不接。朱廷尉道:“六弟说的是。”

朱廷和背着手在大殿走了两步,从大殿中央往朱廷尉那靠了些,道:“本王以为,礼部侍郎端木宇所提人选可用,但其人皆远离朝政,恐对时事不甚明了,故而本王提柳太傅和姚若周同为为主事人,集贤阁大学士苏晋林与陶遇棠及其他大儒一道出题。另御史大夫连哲与翰林院学士杜成选公正之士,同为本次科考监察官,诸位以为如何?”

朱廷和的眼神扫过众人,离他最近的朱廷尉自然最先撞上眼。

朱廷尉道:“甚好。”

张以舟挂着笑,又回到了群臣激辩的漩涡,开口道:“王爷英明。”

柳仙乘学富五车,但读书人还是公认,同姚若周比,柳仙乘要差上一头。此时朱廷和将其提在与姚若周并重的位置,柳仙乘突觉朱廷和还算有几分慧眼,他的态度稍有缓和,提了几点细枝末节的意见便不再多说。

几大势力头都支持了,其他人还能说什么呢?

将科考事务拟定后,又议修河渠、军需用度等等,事务虽多,但总比科考好谈些。临近正午,早朝总算结束。

元贵妃近来有些不适,朱廷和下朝便赶去内宫请安了。众臣在储君走后,也三三两两地散去。刘鲲惦念着最近查的几宗案子,匆匆走了,走之前对张以舟拱手,意味深长地道了声:“佩服。”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骆羌走到张以舟旁边,伸胳膊示意。

张以舟摆手道:“不至于。”

骆羌收回手,半骂道:“等你两条腿废了,看你至不至于。”

站几个时辰了,张以舟的膝盖没好全,想想也知道铁定不好受。但张以舟这人,身上再疼,表现在众人面前,也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别人阿谀奉承,说这叫“不动如山”,骆羌倒觉得是“不惜命”。他鼻孔哼了一声,大步流星地走了。

张以舟抄着袖子缓步离开大殿,陶晨忻笑着过来,道:“张兄,今早这场面和你预料的还真差不了几分。你该不会真是妖孽吧?”

张以舟道:“这金殿里的事情,说来说去也就是‘权’与‘名’,怀王贪私权,柳仙乘重虚名,两人合不上一条道。”

朱廷尉和柳仙乘看似因共同的大敌而结成一致,但根本受不起挑拨。对柳仙乘来说,欲从国君手里拿权的,都不是好东西,若能依法将朱廷尉再打压一番,那是要拍手称快的。故而刘鲲一说依照《启元律》追责,柳仙乘就摆出了真金不怕火炼的姿态。这姿态一摆,还能让柳仙乘在致仕前,再收一波“清正廉洁”的名声。

而朱廷尉早就被“望城一案”的大清洗和刑业的离世弄成了惊弓之鸟,就怕此时又来一波动荡。国君朱羡瑜虽知道要制衡朝中几大势力,但前储君贤睿王贪污受贿之多,已然触及国之根本。

他再昏庸,也知道覆巢之下,自己那些个三千佳丽早晚要被“铜雀宫深锁二乔”,故而他是有心要将“法”扶持起来的。若朱廷和一派往国君耳边吹《启元律》的风,国君很可能默许他们重典严科。

张以舟让刘鲲提及《启元律》,是合情合法地威胁朱廷尉——要么科考莫生事,要么看谁扛得过“法”。

这么一算,朱廷尉绝不敢冒险。

陶晨忻又问:“端木宇那滑头是要从咱们这谋‘权’了吗?竟有胆在几大党派面前推这样一份名录,帮我们借题发挥。”

“不,名录是他自己拟定的,我事先并未看过。”张以舟道,“他若还有入朝时的几分气性,推出来的人选就一定是有利于我们的。”

“张兄怎么如此肯定?”

“陈睢的尸身,是他收敛的。”

陶晨忻眼神深沉起来,有些诧异道,“是么?”

两人正巧走至殿外,见长长的白玉阶下,端木宇正离殿,他微偻着背听身旁人说话,脸上带着老好人的笑,频频点头。端木宇给人的印象大多是驼着些背的,仿佛少时没养成抬头挺胸的习惯。不曾想这样的人竟有胆为陈睢做身后事。

两年前,陈睢在寿宴上呈上血书,国主大怒,其中一半的怒气是陈睢在四国使臣面前坏了雍梁的脸。国主谓佞臣妖言,叫人将其拖下去。陈睢知道若这次没把天捅破,望城的生路就彻底断了,于是愤然在金殿上以头抢地,用命换来了彻查。

望城凭着陈睢的托举,从散不开的浓烟里望见了天光。但陈睢作为诬陷重臣的“贤睿王党羽”,尸首被扔在乱葬岗,不准入棺,不得立碑。

“火葬,骨灰撒在望城山间。”张以舟低声道。

陶晨忻想起望城救灾时,礼部提过天雷降下大火是为神怒,须做祭礼平复上天的怒火,才能让人世安宁。国主应允,遣端木宇去望城祭祀。

陶晨忻轻叹道:“陈睢和端木宇都是嘉成二十二年的进士,我记得那年有一道考题是‘何为平天下’。想来入朝后,虽各自在宦海沉浮,但文骨里匡扶社稷的壮志,确非考卷上的逢场作戏。”

说着,看了看张以舟那似乎波澜不惊的脸,“张兄第一次高中,好像也是在嘉成二十二年?”

张以舟点头,“那幅画,便是在琼林宴上所作。”

国主寿宴之前,张以舟在万里钱庄办的易物酒宴上换到一幅观海图,图上波涛汹涌的海景是嘉成二十二年的状元张以舟泼墨所得。还有一首写江山社稷的小赋,是入宴的进士一同填的。

当时张以舟盛赞陈睢写的那一句,但提议把其中一字改成“驭”。贤睿王以为不妥,非要换作“浮”。

张以舟年少气盛,当场和贤睿王辩一辩改成哪个好。最后是张以渡瞪了“愚弟”一眼,把张以舟瞪服了。左右为难的陈睢这才松口气,在观海图上填了“浮”。

那幅画被国主赐给了当时的一位重臣,后来重臣惹国主不悦,诛灭九族,画也不知所踪。多年后,再看到这幅画,引少年人不服的字已经被抹去,换成了“驭”。而张以舟有印象,陈睢生平无所好,唯喜字画,入仕前听张以舟师承画圣景松,特意求过他的画作。

张以舟看到那幅画,便知陈睢来都城绝不是为祝寿。寿宴里,自己的大名赫然列在血书上。虽不知陈睢要做什么,但张以舟赌他不是要害自己。

被带入天牢后,来审自己的人拿出刘鲲带着大理寺苦苦搜寻都找不到的一摞账本,张以舟顿时明白了——贤睿王做事向来周全,贪赃枉法的事情从不留痕迹,既然外人拿不到证据,那便让他自己拿出来。张以舟做诱饵,让贤睿王把赃物往他身上泼。

而刘鲲这“神断”当真就够神,偏就顺着草蛇灰线找到了原主。张以舟一翻案,就彻底翻了朝堂。

只是陈睢为保周全,没有留下一丝一毫自证清白的东西。张以舟能凭一幅画,千回百转推出陈睢的赤诚,却找不到任何铁证向天下人证明他的赤诚。青史上只会写陈睢依附贤睿王,以望城生灵涂炭为代价,构陷朝中要员,讨伐贤君永昶王。

“春风又绿江南岸,张兄归来的路上,可有瞧见望城的山?”陶晨忻问,“发新芽了么?”

“远山重重,新植的树木尚不得见,但总会长成的。”张以舟道。

作者有话要说:15点二更哦~感谢每一位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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