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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诸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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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沉,乌衣城沿海街道灯火连绵不绝,黄金寺庙的塔尖刺破云顶,雪白潮水拍打在漆黑礁石上,惊得石苔花枝叶簌簌。

月色殷殷切切追进巷子,迈过了诸葛家的大门。

码头边上,一家还没熄灯的客栈里,红衣少年正在大快朵颐。

桌边空碟摞了两摞,小二暗自诧异:大过年的,这个怎么像饿死鬼投胎?

实在不怪晏起,他运气太背,好不容易混上了开往乌衣城的货船,结果半道上遇见了水匪,船毁货倒,那么长的水路,他活生生游过来的!

客栈小二疑心这人有点问题,怕是偷渡来的流民,拿不定主意,回头看了眼掌柜。

掌柜放下算盘,捻着花白胡须踱步到桌边:“这位公子,近日诸葛家贵客将至,来往乌衣城都需有通牒文书,不知公子可否拿出来看一看?”

“文书啊……”晏起冲掌柜一笑,漂亮的桃花眼里似有水波荡漾,“没有。”

果然是流民!小二一蹦三尺高就往外头冲,晏起拿了根筷子,轻轻一掷,那筷子便笔直地擦过小二的头巾,钉进客栈门口的红木柱子里。

“别急啊,不是只有文书能作凭证吧,你等等,让我找找。”他装模作样往湿漉漉的衣兜里摸索一通,长靴在桌下悄悄踢开了挡路的椅子。

东西当然是没有的,荒山野岭阴沟江海全下了一遭,能掉的早掉光了。

趁掌柜和小二都惊魂未定,晏起突然一把掀翻了饭桌,瓷碗噼里啪啦碎了一地,掌柜勃然色变,连连后退。他跨出大门,单手撑过栅栏,跃进对面锣鼓喧天的花楼,转眼间便逃之夭夭。

客栈屋顶,易水寒盘腿而坐奋笔疾书,白十夜脚尖勾着瓦片一踢,把要去报官的小二隔空打晕。

对面一整条街都是娼院,楼与楼之间挂满了红绸彩带,正方便晏起飞檐走壁。

大敞的门前车马如龙,宾客盈门,他一路飞奔,躲过无数双意图摸他脸蛋的纤纤玉手,一口气冲上三楼,晕头转向间随便找了个没人的屋子一把推开。

生平第一次干这种事,感觉还挺刺激,等喘匀了气,晏起赶紧给自己倒了杯水压惊。一杯茶没喝完,外面忽然有不疾不徐的脚步声逼近。

……运气不会这么背吧?这样想着,然后就看见一个人影停在了门口。

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擦干净茶杯再放回去了,他抓着杯子就地一滚,几乎是在雕花木门被推开的瞬间躲入了床底。

就着帷幕缝隙,视线透过凌乱发丝看见了一双赤边镶金的长靴。晏起身体绷紧,刚摸上剑柄,那人就走开了。

他微微松了口气。

“还不出来吗?”男声低沉,在晏起耳里却不啻于惊雷。

他慢慢滚了出来。

来人看模样二十出头,眉眼周正,穿玄黑衣袍,配鸱吻白玉。

君子无故玉不离身,晏起是名贵玉石堆里养出来的,识货,一眼认出那是诸葛家独有的花纹,举手作投降状:“别叫人,我只是路过,这就走。”

“路过?”男子手边把玩一只茶盏,正是与晏起用过的茶杯配套的那个,“宛州人人自危,我道哪家养出的英雄豪杰敢如此招摇,原来是晏世子——那也不奇怪了。”

晏起被他一语叫破身份,顿了片刻,慢慢收回手:“你是?”

“我从前人微言轻,宴席上只够凑个数,世子没见过是正常的。”男子放下茶杯,“我叫诸葛仪。”

诸葛仪,诸葛家主,其母引得诸葛家兄弟阋墙父子相残,这事在宛州不是什么秘密。

杀父娶母杀兄娶嫂,所有狗血戏码都上演了个遍,至今也没人知道诸葛仪到底是谁的儿子。

诸葛仪反倒一脸坦然,并不避讳他的身份:“世子请坐,我们聊一聊。”

晏起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一只手托着腮,等他下文。

诸葛仪看着他这不经世事的模样,眸中有暗光稍纵即逝,“宛州饮食偏辛辣,世子如若不习惯,可到我府上用膳。”

“行啊,那还等什么?早就想看看首富家长什么样子了。”

两人步过街头,转角的红漆门前,一队剑侍鱼贯而出,正巧拦住了去路。诸葛家近卫一声暴喝:“什么人?!”

轻骑之中走出一名紫衣少年,高马尾,流金冠,指掌被黑色手套包裹得严严实实,腰间配剑,衣裾顺腿压出笔直的形,显得身量颀长。

他的眉眼漂亮到了张扬的地步,第一眼令人难辨雌雄,像一株国色天香的牡丹花,但声音冷漠,语调嘲讽:“诸葛仪,本侯爷不远千里前来做客,却在你府上空等,你就给本侯爷搞这出幺蛾子?”

诸葛仪也微微吃了一惊,拱手道:“此事是在下考量不周,还望侯爷大人大量,莫要见怪。”

周衔冰不阴不阳地说:“诸葛家主做事如此不妥当,难怪乌衣城的门槛一年不如一年。”

一听见这声音,老熟人嘛!晏起从诸葛仪身后探出了头:“哟,大小姐!”

周衔冰一看见他,眉眼间顿时迸发出煞气:“晏霜境?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说……”

晏起端过旁边桌上的宵夜就扣到他脸上:“请你吃饭,不必跪谢!”

他转身就跑,穿街走巷,一溜烟连影子也看不着了。周衔冰暴怒,抄起手边椅子就追,一时间街上鸡飞狗跳,沸反盈天。两人几乎绕着乌衣城疯跑了整整半圈,一直跑到荒郊野岭,各自气喘吁吁,面目狰狞,谁也没讨着谁的好。

突然,周衔冰大喊一声“哎哟我草”,紧接着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没了声息。

晏起停住脚步等了一会儿,周衔冰还是没动静。

……不会真一时没喘上气来,活生生咽过去了吧?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近那道人影,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戳了戳。

措不及防,一把飞沙袭面,晏起下意识闭眼,周衔冰趁此空隙一拳袭来,他闻着风声抬臂格挡,不料倒退三步,虎口被震得微微发麻。周衔冰乘胜追击,劈手砍向晏起左肩,晏起闷声吃了一记猛亏,换来周衔冰下盘空门。他出手迅疾如电,抓住了周衔冰小腿,紧接着一个过肩摔,把人狠狠摞倒在地。

“你还敢偷袭我?”他屈腿控制住周衔冰,左臂横在他喉间,作势要勒死他,“这荒郊野岭的,杀人抛尸都没人知道。我好心好意请你吃宵夜,你不领情就算了,还追着我打,真是没有素质。”

他大言不惭,周衔冰不怒反笑,屈膝作势要往上顶:“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你他妈还有脸说小爷我。晏霜境,清醒着么?”

晏起右手按住他膝盖,掌心忽然被一样坚硬冰冷的事物硌了一下,他低头去掀周衔冰的衣摆:“你在腿上绑了什么东西?玄铁扣?”

趁他松懈,周衔冰猛地弓腰,那一下的力道晏起没压住,措不及防,让身下人挣开了桎梏。周衔冰翻身一骨碌爬起来,抬腿就往晏起身上踹:“要死啊你,你知不知道地上有多冰?”

靴底钉着森冷发亮的铆钉,晏起就地一滚,赶紧躲开:“你这是干什么来的,装备齐全的,排场都够嫁到宫里当娘娘了。”

“怎么,你不知道?我看那个诸葛仪对你比对亲孙子还亲,原来没告诉你么?”周衔冰歪了歪头,“诸葛家要出海捉鲛人啊。”

晏起确实没有打听到任何风声,想必是诸葛家瞒死了消息:“在自家地牢圈养不够他们挥霍,还要往深海里去捉?永宜港虽然不封冻,真要入海也够喝一壶的,诸葛仪想钱想疯了吗?你又是凑什么热闹?”

周衔冰抱肩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晏起,片刻后,嘴角忽然微微一扬,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问这么多干什么?你也想去吗?”

一生不是在看乐子就是在去看乐子的路上的晏起点了点头,诚恳地说:“想。”

打更人敲过了丑时的鼓声,街道上的灯火也渐渐地熄掉了,唯有诸葛府依然一片通明。

诸葛仪坐在前厅慢慢地喝茶,衣服还是白日的那件,奢华端正,就是不大舒服。他将衣领稍微扯松了开,抬手又喝了口茶。

茶叶沏得极浓,里头还掺了一点药,不伤身,但难喝,是提神用的。

他和周渺做了交易,风头还未过去,紧要关头,就算周衔冰没有来过夜,他也不敢放心去睡。

这一晚上盘算了许多事情,琢磨来琢磨去,外头忽然传来声音,一抬头,管家领着公子哥们回来了。

一时间,诸葛仪居然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提起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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