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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前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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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衔冰没说话。

五年前紫微星动,陈道玄夜观天象给过一个八字判词,“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钦天监只敢将它解读为那一年天启帝遭到的刺杀,尽管皇帝陛下毫发无损,与判词根本对不上。这件事陈道玄偶尔同他提起,疑惑自己的卦象不准。

假如这个预言,是指晏起的梦呢?

他沉吟良久,脑中百转千回,理不出半点思绪,一低头,发现晏起已经枕在他膝上睡着了。

“……”

这人的眉和目都像是画出来的一样,好看,俊逸,带着鲜活放肆的少年气,看着便让人忍不住想要和他亲近,哪怕多说两句话也好。

周衔冰俯下身,轻轻在晏起唇上啄了一下。温热、柔软的触感,一碰即收,比蜻蜓点水还要轻柔的触碰,仿佛守财奴在对待一件稀世难求的珍宝。

他用指尖轻轻描摹着少年的脸庞,从眉,到眼,再到鼻梁,最后又落回嘴唇。

纯黑色的手套与冷白的皮肤形成了强烈对比,晏起在睡梦中微微闪躲了一下,又很快把脑袋偏了回来。周衔冰握住他的手腕,将他身体往怀里带了带。

晏起轻嘶一声,迷迷糊糊地睁眼,呓语道:“你干什么……”

周衔冰登时松手,一看,晏起腕间一圈青紫指印。他自知失态,连忙用掌心遮住了晏起的眼睛,低声说:“没事,睡吧。”

翌日,周衔冰非常殷勤地主动猎了头雪狼回来当早饭,晏起揣着手缓缓移过视线,盯住周衔冰,三秒钟后开口问:“你昨天晚上是不是趁我睡着,偷偷掐我了?”

周衔冰:“……”他一刀划开狼腹,“你睡觉不老实,撞石头上了。我去救你,你还打我。”

晏起闻言也没多想,见他半天不继续,上前一看,雪狼肚子里居然还有个小的,呼吸微弱,但活着。他立刻把小狼崽抱了出来,谴责道:“你下手也不挑对象啊?”

周衔冰说:“它自己扑上来袭击我的。”

晏起了然道:“闻着味儿来报仇的,你上次杀的那个,是它伴侣。”

周衔冰说:“你要养它吗?”

晏起说:“太小了,扔这儿肯定活不下去,先照顾着吧。”

山路两侧雪松如浪,朝阳初升,一线天开,湛蓝橙红交接,云海气象磅礴,晏起在前头蹦蹦跳跳,也不知哪里来的欢呼雀跃好心情。周衔冰抱着狼崽子,不远不近地跟着,回头看了一眼日出。

倒真是触手可及。

乌瑟尔。

飞沙走石,寒风烈烈。

“听说晏家养的疯狗多得很,怎么就你一个?”断水刺客首席紧紧捂住伤口,撑着一口气站直身体,冷汗顺着脸颊流进了衣领。

“收拾你这种废物我一个人都嫌多你还想一挑三?你是脑子被门夹了还是做梦没睡醒呢!”

十米开外,青衣少年手持唐刀,刀尖拖地,一路金石火花之声不绝于耳。

他缓慢地逼近对方,尚带稚气的脸上扬起了一个令人胆寒的笑,“你也太废物了吧?断水刺客就这点实力?你们是凭什么坐上第一刺客组织的位置的?□□吗?真恶心!”

那双甜滋滋的猫儿杏眼里流露出很明显的失望,“就这三脚猫工夫,你们怎么敢——怎么敢来埋伏我家世子啊?”

心跳声如擂鼓,断水刺客首席盯着楚明孤疯癫的神情,一步步后退。千分之一秒内,楚明孤扔了刀纵身飞扑,右手成爪直直探向男子的心脏!

如果时间定格在这一瞬,那么在外人看来必定是十分惊险的一瞬。

大漠黄沙,孤雁落日,断壁颓垣,满目疮痍。

唐浪甚至来不及举刀,楚明孤五指便已经堪堪碰到了他胸口的衣襟。说时迟那时快,远处忽然传来一声轻喝:“明孤,留活口!”

唐浪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犹如一片落叶般飞了出去,石破天惊的轰隆一声,硝烟四起,碎石滚落。灰尘呛进了咽喉,他剧烈咳嗽几声,鲜血从唇齿涌出。

层叠峭壁之上,一条墨绿巨蟒缓缓盘起身子,昂首挺胸,足有半人来高。它头上坐着一个青衣少女,瞳色与蛇身如出一辙,颈部以下的皮肤被绷带遮得严严实实,仿佛一具活色生香的木乃伊。

风从远处吹来,无数芝麻大小的黑点钻出了黄沙,尖口多足,漆黑如玉——南疆蛊虫,普通人触之即死。虫群潮水般蜂拥而至,顺着她足踝的菱形小洞爬了进去。

断水刺客的尸体铺了满地,个个形如枯槁,像被吸干了血,转瞬间就被风吹为了粉尘。

楚明孤跃上悬崖:“你怎么来了?我一个人可以解决的。”

路饮溪道:“世子,回来。”

她讲话很吃力,发音也奇怪,但并不影响理解意思。

楚明孤睁大了眼:“啊?真的?!世子终于要回来了?我可以见到世子啦!走走走走,还等什么,我们快回去吧!”

他高兴万分,直接遗忘了唐浪,拽着路饮溪就要走。

青蟒在他脑袋上蹭来蹭去,路饮溪站着不动,道:“唐浪,不能杀,要受罚。”

“反正我天天挨罚,多一顿少一顿也没区别。”楚明孤无所谓地说,“我也没想杀他,就是给个教训而已,谁让他们连刺杀世子的任务都敢接。一群眼框里安玻璃珠子的东西,连谁是主子谁是外人都分不清了。要我说就不应该放权,指望燕云这土匪窝安分守己不窝里斗,那还不如指望母猪上树呢!”

两道身影渐行渐远,只剩下唐浪犹自喘息,仍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逃过了一劫。他低头看了眼小腹,倒吸一口凉气,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把那半截肠子塞回肚子。

那疯狗不会从娘胎里就留着指甲吧?

沙漠气候干旱,又荒无人烟,水壶很快就见了底。唐浪走在沙地里,步伐沉重,感觉自己要死了。又走了十多公里,终于远远看见了那隐没在山谷沟壑间的半边草屋,顿时大喜过望。

“大白天的你就不能好好走路?没看见我家屋顶上还冻着葡萄干吗?”农民打扮的黝黑汉子从窗户里伸出脑袋,朝着自家屋顶上大喊。

“哦,不好意思。”唐浪跳下屋顶,一瘸一拐、态度诚恳地认了错,见那汉子也没有怪罪的意思,还很平易近人的模样,便问,“那个,葡萄干能包一点给我在路上吃吗?家里做的干粮忘记放盐了,怪没味的。”

汉子打量他几眼,大约是见这年轻人衣衫褴褛,脸色苍白,可怜得很,就说:“好吧!你自己去拿一点吧!”

唐浪连声道谢,那汉子瞅了瞅他腰间的剑,又说,“这年头刺客可不好做,好活全被上头垄断了,就剩着点温饱东西。唉,看你没依没靠的,肯定混得很惨吧?我从前也想过去当刺客,我还给断水组织交了钱呢,可是我家里也没人,我要是去了,两亩葡萄没人照料就得撂荒,想来想去还是不值当,就回来了。”

听着这汉子的话,唐浪无声地笑了笑,哑着嗓子说:“确实不值当。”他咳嗽几声,喉咙里又漫上了血腥味。

细碎的阳光穿透梧桐叶隙照进清澈的水底,池子里全是花开尽后的枯败根茎,一片萧条。

深冬的水冷得彻骨,楚明孤三下两下脱掉衣服,跳进池中。水花四溅,水底成群结队的红鲤鱼洄游着靠近楚明孤,亲昵非常。

在水的浸润下,他的皮肤上慢慢长出、长满了细小的冰蓝鳞片,紧接着是长而尖的耳、薄而透明的鳍。伴随着骨骼生长发出的挤压声,一条修长漂亮的鱼尾缓缓显现。

冰蓝色的薄鳍如烟雾飘散在水中,扫起大片波浪时会涌现许多珍珠,它们随着水流晃荡,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

——混血鲛人。

众所周知,鲛与人孕育的后代极难成活,宛州诸葛家曾经致力于混血种的研究,因为过度杀戮迫害,鲛人数目锐减,几近绝迹,鲛人便渐渐从奇珍货物转变成了王室间流行的珍稀宠物,普通贵族连接触都无从入手,这项吃力不讨好的研究也就搁置了。

路饮溪抱着干净衣服蹲在池边,用缠满绷带的手拂了拂水面,冰冷陌生的触感从指缝间流淌而过,像是一片稍纵即逝的云。

蟒蛇贴着她的面颊爬过,低头看着水里的倒影,瞳孔里充满了好奇。

南疆每年都会挑选上百个孩子送进万蛊窟,最后幸存的人才能成为蛊徒。三年前,路饮溪在窟里迷了路,比规定的日子晚了三个月还没走出去。

长老们都以为她死了。晏起路过,顺手牵羊,把她送去了燕云。

蛊徒的骨髓与血液里都种满了虫,夜晚发作,噬心之痛,痛不欲生,只有浸泡特制的药浴才能缓解。

药浴所需的药材价格十分昂贵,消耗也极大,但她在这里,可以天天泡。

路饮溪呆呆地出了会神,不自觉想起了红衣裳的世子殿下。

很久很久没见到了,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楚明孤逗弄完了鲤鱼,游了过来,手肘撑在岸边,鱼尾在水里扑腾了片刻,也渐渐消停。

作者有话要说:二杀了,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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