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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春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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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一片的虚空,慢慢地腾起月光。

萧长矜涉着冰凉的水,朝着光亮那头走。

“萧长矜。”又有人叫他,脆生生的嗓音,在似有若无的歌声中格外清晰。

这首歌,在来这里之前,他从未听过。

这首歌,被唱得这样好听。

……

他凛然一悟,睁大了眼睛。

随着他回头的动作,脚下的忘川河水开始倒流,流向天际,披着荧荧的月光,形成了一块巨大的时光幕布。

萧长矜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看到了江苔生。

看到了每个他消解闲暇的无所谓瞬间,都有一个女孩,在阴暗里注视着他。

三年,他就这么浪荡着过了,无数次擦肩,无数次咫尺,他都没能够认出她。

他浪费了人生中最宝贵的三年,而这,原本可以成为他们相知相识的唯一机会。

站在巨大沉厚的时光中,他突然醒悟过来。

是她,不想让他看到。

所以,那一道明暗之间的界线,他一直破不了。

曾经无意送出的白玫瑰,成为了她一生的执念。

这次,又能否成为他的救赎?

悔恨的泪水从他的眼眶之中流了出来。

空气冰凉,大风呼啸,无数的雪花穿过虚空幕布,像无数的记忆光点,盘旋在他身旁。

萧长矜伸出手,风雪中的一片玫瑰花瓣落在了他的手心里。

“萧长矜!”脆生生的声音再次响起,原本黯淡的荧幕一下子亮了起来,就像他原本黑暗的世界,突然涌进了光亮。

她却不是在叫他,而是在唤那只猫。

2012年12月19日凌晨,流浪猫在唯一亮起的路灯下等他的主人。

2012年12月19日凌晨,江苔生顶风冒雪将“萧长矜”带回了家。

“猫猫,你叫萧长矜好不好?从此以后,你陪着我,我也陪着你。”

江苔生的发上肩上都是雪花,这是他记忆里,2012年的初雪。

原来,那只猫有名字,它叫,萧长矜。

它终于,看到了他的主人。

雪渐渐转小,萧长矜却打起了伞。

一把透明的伞,雪花落在上面,化成水,汩汩流下。

湿哒哒的,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棵草,凭着经验,朝脚下水流的方向走,步子却越来越沉重,越来越艰难,好像被捍在了泥土里。

这是一个潮湿的世界,属于她的世界。

不同以往,这一次,他却闻到了新鲜的空气,花香、草香,如同旷野上,和小江苔生在一起时的那股自由、安谧的味道。

她的世界,也终于有了幸福吗。

眨眼之间,时空变换。

萧长矜出现在了杂草丛生的学校后山。

他将雨伞向上移,朦胧的伞雾之后,是一片蔓延开去的草地。

江苔生躲在其间,小小的,像一只兔子。

她抱着一只猫,抬眼看向萧长矜:“萧长矜,你来了?”

萧长矜的前方站着一个少年,是十六岁的他。

十六岁的萧长矜,和十六岁的江苔生,相逢在2014年的三月。

二十一岁的萧长矜向他们走去,融进了另一具比他更为年轻的身体。

雨已经停了,萧长矜收了伞,朝她走过去。

晶莹的露珠衬得草尖碧绿,碧绿中,是江苔生带着笑意的脸。

“你来得这样晚,萧长矜都饿了。”江苔生蹲在地上,抬脸看他,嘴唇微瘪,笑得不怀好意。

萧长矜抬手掐住了她的下巴。

仔细端详这一张脸,虽说还是带着稚气,到底比十四岁时成熟了不少,那时候她老躲着他,低着头,从树影里匆匆跑过。

现在她蹲在草间,仰视他,脸蛋被雨后阳光映照得光亮异常。

怎么,现在肯被我看到了?萧长矜的心中有隐隐的不满,他也不知道向来凡事无谓的自己为何单在这件事上钻牛角尖。

那三年,明明该是她更卑微痛苦,可他想到的竟是恨,恨她躲着他,恨她不让他早点认识她,全然从自己的角度出发考虑问题。

都说爱情浪漫伟大,可其实,不如说它也是自私的,人们倾其所有去爱一个人,只因为,爱与被爱一样,甚至更胜能填补生命的空虚和孤独。

理智与一股莫名的柔情还是让他冷静下来。

他没有掐她的下巴,一切全是他的想象。

他蹲下身来,与她平视,看着她的脸,甚至不敢碰她。

“怎么,它也叫这个名字?”萧长矜的脸上挂着温柔而冷漠的笑,手里拎着一袋鱼肠。

江苔生没察觉,自顾自地接过袋子来,将鱼肠剥开,掐成小段在地上。

小猫小口小口地,吃得很开心。

江苔生看着猫咪舌头上的小刺,没有看萧长矜,钝钝地回怼:“怎么,只允许你一个人叫这个名字?”

“当然不是。”萧长矜也看着小猫。

两年过去,再见面,它还是那么弱小,没有丝毫长大的迹象,好像被时光封印了。

“你觉得它应该叫什么?”江苔生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小猫毛茸茸的脊背。

“嗯……”萧长矜思考了一会儿,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给江苔生的右颊戳出一个小涡。

“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他说,“它叫帅哥。”

江苔生一愣。

时光倒回到三十天前。

2014年3月1日,临川五中新生报道的日子。

萧长矜在报名册中看到了江苔生的名字。

江,苔,生。

他以为自己眼花了,一只手撑在桌子上,俯下身去,另一只手指着她的名字,脖颈上银色的十字架项链垂下来,更衬得颈线劲利,下颌骨棱角分明。

负责登记的高二女生稍微一抬头,冰凉的十字架就往她的额头上贴。

少女经不住红了脸,小声嗫嚅:“同学,麻烦签个字……”

“哦。”她又重复了一遍,萧长矜才回过神来,在高一13班的表格里签上自己的名字。

签好字,交完钱,江凤又要带着他去学校里的书店看教辅资料,一边叮嘱着他一些话。

萧长矜根本没听,他扬着下巴,站在报名处前的高坡上,在寻找着些什么。

坡前人来人往,一棵瘦高的树,有巨大的,芭蕉扇一样的叶子。

春风忽起,乘着寒意。

“你在寻找什么?”背后传来江凤平静无波的声音。

萧长矜回头,下意识地抬头望,自己已然站在了西西弗书店的门前。

他的心下一阵轰鸣。

学校建在半山腰,有很多很多道坡。

江苔生抱着一只黄白相间的小猫,走上其中一道。

“我不去。”萧长矜甩开江凤的手,“要去你自己去。”

如果高考不是普通人跨越阶级的唯一道路,谁会喜欢埋头题海,他高中刷过的题,本子堆起来能与他的身高齐平,那种无聊,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高中时候,其实萧长矜也没怎么努力学习,他这人,对凡事都是不上心的,可她妈上心啊,江凤逼他逼得紧紧的,买来一堆卷子让他做。

萧长矜是那种反抗都懒得反抗的人,因为他知道,争辩是无休止的,他没有说服别人的自信,便默默地,把那些早已烂熟于心的知识点运用于一道道题目,只是为了让母亲心安。

但在二十一岁的这年,他突然不想懒了,也许是因为生活终于有了动力和色彩。

话说完,萧长矜径自离开。

江凤怔在原地,若有所思,然后眼眶慢慢变红。‘

她突然发现,这个男孩,好像不再是他的儿子了,他变成了一个人。

这令她感到恐慌,孩子,怎么能独立呢?怎么能够斩断和父母之间的脐带呢?

临川五中高中部教学楼。

萧长矜站在昏暗的走廊里,看榜样栏,里面张贴着往届优秀学子的照片。

他盯着其中一张看了很久。

林川,美国哈佛大学。

——“萧长矜,你知道不?我从小,就觉得自己将来肯定会特别牛逼,能像老鹰一样咻得一下飞到金字塔顶尖……

但实际上,我好像是一只蜗牛,爬得特别费劲。

什么?你让我别爬了?那是不可能的,我话还没说完呢,过程虽有些许艰辛,结果总是不会变的,

我会是过去和未来,这个世界上最强的那一批人。“

光源处,走进来一个人。

萧长矜的眼角余光察觉到,缓缓侧身,掀起眼皮。

她逆着光,抱着一只小猫,身影慢慢变得清晰。

江,苔,生。

她面无表情,走得很慢,路过他时,与他对视,不卑不亢,嘴角浮现一丝诡秘的笑容。

小猫“喵”地叫了一声,打了个哈欠,仿佛也在笑。

她转身,走进了一道门。

“教室不在那里。”萧长矜出声提醒,却没有人从那道门里走出来。

他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从前,一个世界上最富有的公主想要嫁人,但前来求娶的男人太多了,她无法做出合适的选择,便开出一个条件,谁要是能从世界上最大的宫殿中找出公主,谁就能成为公主的爱人,否则,就会惨死。

世界上最大的宫殿有十三个世界上最大的房间,共有十三个勇敢的男人,走进了这十三个房间,他们互不知道彼此的选择,可是前十二个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选择第十三个房间。

因为在公主的国家,十三是个不详的数字,真主耶稣,被他的第十三个弟子,为了四十个银元,在十三日这天杀害。

最终十二个男人惨死在了十二个房间。

只有最后一个男人,推开了第十三个房间,他在里面发现了公主的尸体,成为了公主此生唯一的爱人,继承了公主的遗产,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移步换影,萧长矜跟着江苔生走进一个又一个的房间,这些房间空荡荡的,四四方方,什么都没有。

每次在他即将靠近她时,她就会通过门洞,走进下一个房间。

声音因此显得飘渺又空荡,如同天音,她给他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即将走到最后一个房间的时候,江苔生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萧长矜,你愿意成为那个男人吗?”她应当是看着他的,眼睛里却毫无光彩,恍似幽灵傀儡。

刀山火海,得到一个死去的爱人。

萧长矜垂下眼睑,低声道:“我愿她平安。若命运决意我的爱会给她带来灾厄,我情愿放弃。”

江苔生勾起嘴角,转身。

“不过。”数秒之间,眼底光亮重燃,萧长矜抬起头来,望着她的背影,“我不信命,她必是也不信的,这执念才会牵引我进入她的梦里。

我要为她,逆天,改命。”

滴答。一滴水落下,萧长矜说完这番话,背影消失了。

他抬脚,毫不犹豫地推开下一个房间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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