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秋雨接连下了三日，但百仙会不得有误，所以沈晏早早就开了结界让整个凌云山暂时不受雨水侵袭。他对这类结界很是熟练，去年还在除夕夜当晚布下了一场不融化的雪以供弟子们玩耍。也正因为这件事，向来不愿亲近沈晏的弟子们才稍稍有了想要靠近他的心思。毕竟沈仙师的样貌还是不错的。

“沈长老真厉害，这么大的结界布起来跟挥挥手似的。”比武开始前，坐在台下的弟子跟身旁人说着。

“你是新来的，没见过去年除夕那晚。长老可是布下一场不会融化的雪呢。”身旁人听了这话挑挑眉很是骄傲。

“真的么？那怎么还有人说长老性子冷得像冰山，不平易近人啊？”

“哎哎，那都是之前说的，现在早就不这么说了。”回答的弟子顿了顿，双手作揖道，“现在，我们都想拜沈长老为师呢。”

“那你怎么没去？莫非是长老看不上你？”那位弟子听完哈哈笑着打趣。

“这凌云山谁不知。迄今为止，精通各种符篆阵法的沈仙师只收了一个徒弟。”被打趣的弟子也没在意，只是用胳膊肘碰了碰身旁的人，抬手指向中央比武的台子，“诺，就那个。穿黑色衣服的，就是沈长老收的唯一一个亲传弟子。”

“江衍？就是那个比武八次胜八次的江衍？”

这位弟子虽然刚上山不久但他对江衍这个人已经耳熟能详了。什么唯一的亲传弟子，什么资质最高的弟子以及什么最受女弟子喜欢的……不过这些都只是听人说说并不能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什么。直到他亲眼看见了百仙会上的八连胜。他承认，知道这个之后他竟也有点喜欢这个江衍……

不，不是喜欢，是男人之间的敬佩。

四年一办的百仙会本就是各大宗派青年才俊的汇聚之地，每届前来参赛的也都是人中龙凤，更别说这龙凤之中的龙头凤冠了。想到这儿先前问话的弟子不禁失语，一脸难以置信。

“不然你以为别的弟子怎么都想拜入沈长老门下。”说完这个自称老弟子的假装失意，叹了叹气，“要是当年拜师的是我……”

我肯定比他强，他在心里是这么说的。

可还没等他说完，比武开始的钟已经敲响。依旧是一袭白衣曳地的沈晏缓步走到比武台中央，宣读着今日的比武人员。

“今日的第一场比武是凌云山弟子江衍与重摇阁的陆耀。”说完看向在场下正擦拭剑等待的江衍，只一眼便扭过了头。江衍低头默默擦着剑，并没有抬头。

“哎，是那个陆大少爷……”台下的人并没有注意到沈晏的眼神，他们全都被一身锦衣绸缎的陆耀吸引了过去。

陆耀是重摇阁阁主的独生子，被陆家从小宠到大。什么山珍海味都尝过，据说他十一岁那年还挥手朝大街上的人撒金叶子，一撒就是好几袋。性子不用说——顽劣到整个修界都知道。

“他是怎么晋升的，按他那三脚猫功夫不出一局就被打下去了吧……”依旧是那个新来的弟子，毫不避讳地说着。

“他？”另一名弟子不服气地轻哼一下，“肯定是走了后门呗，看这次江师弟怎么把他打得屁滚尿流，找不着北！”

两人讨论的话语间，台上就已经开始了比斗。江衍私下里听了不少关于陆耀的事儿，自然也知道他的真实实力。按道理来说，陆耀绝不会是他的对手。不出三招他就能把人拿下。于是乎，江衍轻蔑地挑了挑眉，手指弯曲示意陆耀放马过来。

不出众人所料，陆耀被这一副姿态激怒了。提起手里的剑就冲了过去，剑尖直指江衍的心口。可他这靠走后门进来的功夫远不及实打实打上来的江衍。江衍侧身一躲便让他扑了空。

扑空的陆耀一时气愤上头，扭过身子就再次冲过来，可是又被江衍躲了过去。这次他甚至差点站不住，险些从台子上跌了下去。看到他狼狈的样子，台下嬉笑声阵阵。

陆耀听后抬起手里的剑指着台下人大喊，“笑什么笑，再笑老子把你的头拧掉！”

这一喊，不少人撇撇嘴不说话了。那两个凌云山的弟子还在心里啧道。“看你一会还有力气么？”

陆耀不服气地扭过头，继续把剑对着江衍，“只会躲算什么本事！我看这自称沈仙师唯一亲传弟子的也不怎么样。”说完装作不屑的样子把剑收了起来。

“还有什么好比的。”

江衍听完收起了先前不在意的脸色，皱着眉，脸色发黑。台下坐着的沈晏一看气氛不太对劲便想起身。还没完全站起来，沈晏身旁坐着的长老轻咳一声。沈晏微微愣住，衣袖里的手指嵌进手掌，紧紧握着。随后慢慢坐了下来。

众人皆知百仙会有百仙会的规定。一旦场上比武开始，无论台上人怎样台下人都不能干涉。

毕竟他人言语也可作刀剑，自然也可以用在比武台上。

台上两人沉默一会儿后，江衍笑了。“打不过就开始激将？”他轻蔑地笑出声，“我看咱俩彼此彼此……你也不怎么样。”

这几句话让一时得意的陆耀噤了声，彻底没话说了。他眼里充满血丝，很明显就是气红了眼。陆耀提起手里的剑就冲了过去。江衍这次也不再躲了，他用手腕按着剑柄死死抵着陆耀的攻势再使劲将陆耀推开。趁他不注意，一个翻身飞速转到陆耀身后。而后一息之间就把剑架到了陆耀的脖子上。

“你输了。”

拿着剑还一脸茫然失措的陆耀听到了背后男人的声音。身后的男人把剑放了下来，继续说道，“以后说我就只说我，不要带上沈仙师。”

男人警告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狠冽的气息让陆耀自己后背发凉。他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么一天——被人剑架在脖子上威胁。

“冲上去，杀了他……”

突然陆耀脑子里传来陌生的声音。接着他魔怔般举起双手胡乱扑向江衍。江衍顺势举起剑抵挡着，沈晏在台下看得着急但还是被一众长老按在座位上。他只能看着台上两人的厮杀。

突然台下人一阵惊呼。只见陆耀的脖子迸出鲜血，直接死在了台上，鲜红的血瞬间浸透了江衍脚下。

站在血泊中的的江衍握着一滴一滴正在滴血的剑，瞳孔张大。他脑子一脸混乱，听不到周围的一切声音。

“抓住他!快抓住他!”突然冲出一群重摇阁的弟子，嘴里嚷嚷着。“他杀了少主！他杀了少主！”

“他是魔！”

一声突然的呼喊把江衍从失神中拉了回来。

魔？不，我不是……我不是魔……我是凌云山的弟子，是沈晏的徒弟……哦对，我是沈晏的徒弟，我不可能是魔……

我不是……

此时，江衍周围的叫喊慌乱声他都听不清。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声音——我不是。

“江衍——”

熟悉的喊声传来，江衍抬头看了看。不远处一个身穿白衣的人拨开人群快速朝他奔来。那个人极力喊着，像是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

“从此，你就是我的徒弟了。”那人如是说。

江衍抬起手。只见一丝丝黑气从他的掌心溢出，瞬间就蚕食掉了手上沾染的鲜血，如贪食的精怪。

“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