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后何知渺抱着书往宿舍走，路扬从后面追上来，拍了他两下，对他道:“进四强了，下一场比赛对战……”
“不用和我说。”何知渺头也没回，语气淡淡地通知，“我不打了。”
“啊？”路扬惊愕张嘴，抬手想扳过他肩膀，没成功。
他靠近何知渺一点儿，用手背遮住两人之间的谈话，难以置信道：“不是吧？去朝美还真是为了开屏啊。”
“凑巧而已。”何知渺半垂眼睫，说得也不遮掩，“我不确定她真的会去。”
“这是何方神圣啊？让你魂牵梦绕的。”路扬不经意往远处一瞥，正抓见一个女生望向这边的眼神饱含害羞与喜欢。
他碰了碰何知渺脊背，“喏”一声，说：“追你一年的女神也没这待遇啊。”
何知渺没搭这一话茬，他抬腕看了眼时间，在停车场入口处转身把书全部塞到了路扬手里。
“你干嘛去？”路扬手忙脚乱地看着他背影大声喊，“还想抄你作业呢。”
何知渺干净的声音在幽静的环境中回荡，“书上。”
–
晚上办完爷爷交代的任务，何知渺沿着挂满灯串的道路无目的漫游。
今天大概是农历的十五，夜空中的月亮异常圆润，宛如一张盛满浓情蜜意的玉盘。
他深吸一口气，唇角下垂，在一小区外围猛地停下了车。
福园两个字明亮璀璨，更显出他眼底遮掩不及的落寞与荒芜。
眼不知该往哪边看的愣了会儿，手脚像不受控制地开始动作。
直到紧闭的电梯门为他打开，何知渺骤然醒悟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他可真是没骨气的，被人那么明显地拒绝了，居然还想再去见她一面。
明明知道，不会见到她好脸色的。
电梯在八楼稳当停下，一打开何知渺便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糊味，他抽动鼻翼仔细嗅了嗅，等确定了味道来源忽地仰头看去。
栾见殊的厨房此刻被弄得一团糟。
食材被切成滑稽怪异的形状，地上水渍反着头顶上的灯光，栾见殊在罗珈一手忙脚乱的间隙里出去拿了拖把进来，然后又见颜色近乎白水的汤唯恐天下不乱似的冒出锅外。
……
她扶额，全程小心翼翼地深入厨房深处把燃气总闸关上了。
“嗯？”罗珈一没看见她的动作，低头一边疑问一边锲而不舍地不断打开开关，“怎么没火了？”
栾见殊掩住口鼻艰难地咳了两声，大脑血液才算畅通了些，“再不关火，锅底都要烧透了。”
“呃……”
这话倒说得不假。
罗珈一苦恼地摸了摸鼻子，一副没能担起重任的愧疚，她已经摘了美瞳，褐色的眼珠左右转动，嘴唇微抿。
栾见殊皱着眉看一旁卖相凄惨的棍状土豆丝和被烧得黑糊看不清真容的可乐鸡翅，叹了口气，“算了，就这么吃吧。”
说着，他将菜端出厨房，罗珈一脱下围裙拿了筷子跟在栾见殊身后。
刚放下盘子，门口门铃被摁了一下。还未等说话，那门铃又急促地响了下。
罗珈一把筷子交给栾见殊去开门，“谁啊？”
她趴在门铃上向外看，“哦呦”一声。
栾见殊就听见门外声音沉沉，两个字说得带着疑问。
“是我。”
何知渺在门外皱了下眉，这声音不是栾见殊的。
他抬手想再敲一下，门突然一下从里面迅速拉开了。
两个从未见过的人迷茫地四目相对，罗珈一上下打量一遍来人，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倚上门框，轻佻地朝他吹了声口哨，问：“帅哥，找谁？”
何知渺警惕地看着她，声音冷漠地回：“我找见殊。”
“嗯？你们关系很亲？”
听见他回答，罗珈一扬起了下巴。她欲换个撑门的姿势，屋内栾见殊道了一声。
“他是我邻居，让他进来吧。”
话音落，何知渺朝罗珈一点了下头，而后不作停留地擦过她肩膀，进屋了。
罗珈一怔住一般地眨了眨眼，迅速带过门。
嘿！
还没见过这么不客气的野男人要闯我魁宝闺房。
她不能忍。
一进去，何知渺先是看了一眼栾见殊全身裸露在外的皮肤，确认她没事后又望向紧闭着门的厨房。
“怎么了？”栾见殊看了她的反应后问。
“我在楼下闻到一股糊味。”何知渺盯着她眼睛道。
“奥。”栾见殊有些羞愧地抓了抓衣角，唇角勾起的弧度透露着无奈，“应该是我这里的气味，刚刚……”
她视线向下落到面前的餐桌上。
循着她目光，何知渺略微低头，在看到那两个黑盘子时瞳孔收缩一下。
他靠近两步，双臂撑在桌沿，身体下弯，白T下脊背肌肉凹陷，全身露出种不敢相信满是狐疑的感觉，“你做的？”
“我……”栾见殊歪着头组织语言，半晌后吞吞吐吐地咬着唇点了点头，“算是吧。”
何知渺垂了下眼，又抬头看她，唇瓣翕动，“你能吃饱吗？”
“什么？”栾见殊方才一时走了神，确实没听见他说了什么。
何知渺却像知道她会给出“不能”回复似的许下承诺：“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
厨房再次封闭后，罗珈一猫着步跑到栾见殊身边紧张兮兮地说：“他会做饭？会做的比我好？不会把厨房炸了吧。”
半小时后，罗珈一主动捂住嘴想撤回三十分钟前她说过的话。
何知渺给栾见殊抬了下筷子，示意让她尝尝，“时间仓促，可能味道一般。”
“凡尔赛？”瞥见他俩之间的小动作，罗珈一识趣地自己客气了自己一下，“那我动筷子了。”
“行。”何知渺胸有成竹地笑了声。
在有限的食材范围内，他新做了三个菜，一道菠萝虾球，一道宫保鸡丁。
另一道是做完鸡丁后还剩了大半截黄瓜，他便拍了拍，加了点醋和香油，做了道解腻的凉拌黄瓜放在一边。
三个菜摆在桌上颜色鲜艳香气迷人，与旁边两盘黑炭形成惨烈对比。
罗珈一吃了一口，又酸又甜的滋味在嘴里翻转，她挑了下眉，抬手把自己的“杰作”一路推到了桌沿。
何知渺手里拿着筷子，眼睛盯着一个虾球进入栾见殊嘴里。
他卸下眼皮，又抬了起来。
“很好吃。”食物下肚，栾见殊眼神亮晶晶的，重重点了点头。
“那就好。”何知渺吃了口，姿态也舒展起来。
“帅哥。”
罗珈一视线来回在他做的菜品前晃，问出的话没带一点拐弯，“你喜欢见殊？”
“咳咳！”栾见殊被她的话呛了一口，赶紧抽了张纸失了仪态地胡乱擦嘴，“她乱说的，别管她。”
罗珈一没被她的眼神震慑，但餐桌下大腿传来的一阵急剧痛感不由让她扁起了嘴。
何知渺听栾见殊的话，没正面回答罗珈一发出的疑问，只道:“抱歉，我不能说。”
闻言，栾见殊抬起杯子喝水，眼睛眨了下，没吱声。
一边聊天一边吃着，不知不觉天色快要变黑。
罗珈一看懂眼色也没再就那一话题继续追问下去，天南海北地说着留学生活里发生的趣事。
栾见殊大多是听着，偶尔给口干舌燥的她添水。何知渺俨然也非常有话题，一路聊下来能让罗珈一对他刚开始的那点不满烟消云散。
也挺神奇的。罗珈一想着，没起身。
另外两人相对站起收拾碗筷的时候，她心头一动，仰头望着栾见殊内疚道:“见殊，我有点累了不想刷碗，可你一个人又忙不过来，这可怎么办啊……”
“没事，我……”
“我和你一起。”何知渺从栾见殊手里拿过被扫荡变空的盘子，不等她拒绝地转身朝厨房走。
“哎不用……”栾见殊拒绝的话说不及，她转身瞪起眼睛，却看到罗珈一闭紧眼瘫倒椅子里装看不见。
……
栾见殊不再管她，赶紧跟着进了厨房。
她家厨房并不大，整体呈L型，两个人只能并排站立，前后站便有些拥挤。
何知渺把餐具轻轻放进洗碗槽里，打开水龙头。
“我来。”栾见殊朝他靠了靠，“怎么能让你刷。”
这样对来宾不礼貌的念头在心里滋生，她动作就急了些。
何知渺垂眸看她眨动的睫，忽然想起后面墙上挂着的粉色围裙。
她穿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会像上面的小白兔一样蹦跳着，高兴地笑起眼睛朝他wink吗？
“放着我来吧。”何知渺双手很有距离地轻扣她肩膀，将堵在他面前娇小的人移开，“水凉，你别动手了。”
“可……”
“听我的。”他望向她，一副不能拒绝我的样子。
栾见殊咬了下唇，不说话了。
她站在一边，看何知渺用沾满清洁泡沫的海绵刷过白碗里外，动作很轻，神情认真。
似乎手里是通往哪向门的钥匙，对他重要极了。
“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做饭这么好吃。”栾见殊对他说。
何知渺浅浅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道:“你也没给我机会。”
听了这话，栾见殊想继续说什么，但客厅里猛地传来罗珈一一声尖叫。
栾见殊打开推拉门探出头问她，罗珈一慌张想把操纵小人前进的游戏手柄收起，没来得及。
“没事没事。”她耸肩微微举起手柄，指了指电视屏幕，“这游戏太变态了，死了一次居然不给我复活的机会，我正在强烈谴责它的开发者。”
栾见殊在空中与她对视了会儿，抿了抿唇，“哗啦”一下拉上了厨房门。
“她怎么了？”何知渺把依次叠好的盘子放进下方碗篮里，又洗了把手，问道。
“没什么。”栾见殊思索着那个被体验者诟病的一次性游戏，心里好像明白了一些东西。
她干燥的手心抚上厨房开关，扭头问跟在她身后的人，“何知渺，你对话剧感兴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