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春提溜着周长安跑出了光速。

长安透过黑狗爪子缝隙慌张往后瞅了一眼。那惨红云朵垂下的舌头跟在他们后面越伸越长，红丝线似的，就那么直直冲击过来。

大春好几次利落抬脚躲闪，舌头击了个空。舌上利刺砸到水泥地上，溅起漫天碎石。

周围人依然逛街的逛街说笑的说笑，周长安知道，现在他们已经不在人界空间里了。

“大春哥——舌头又要追上来了！”周长安提醒，“能不能用个瞬移，我们离开这里？”

“我自己是可以瞬移，但是还没有那个能力带着人类一起。不能把你给落下了！”大春四爪并用，恨不得像杨哥那样长出翅膀飞起来，“快用传音石跟老大求救！”

周长安这才想起来，忙掏出腕上的水晶链，冲它大声喊：“顾幸哥哥最帅啦——长安最喜欢顾幸哥哥啦——”

大春腿一抽，差点就瘸在地上了心中直赞叹，长安这孩子真的是很纯很听话，他们骚包老大说什么信什么。

那声音大得连那舌头都听见了。或许是从未见到有人在危机关头还能大声表白，它僵了一僵，断电似的。而后，随着钟声远远传来，它仿佛续上了电，立刻粗犷席卷过来。

周长安看了看四周，并没有见到顾幸的身影。难不成，这里也像上次一样，被什么东西设了个时瘴，传音石失去效力了？

狂奔的大春也在寻找顾幸的踪迹：“奇怪，这四周正常得很，不可能传不过去，难不成老大在做spa？光着屁股穿了衣服才能过来？哈哈哈——”

这一笑不打紧，直接给撞在了根电线杆子上，大春笑呵呵：“哦豁豁，好多小星星……”随即舌头拉得老长，晕倒在地。

这……

这个剧情是什么走向？

原来在英勇就义和挺身而出之间，还有主动撞电线杆这个选择。

周长安对着瘫倒在地两眼冒金星的黑狗精一时无话。现在他总算是能理解顾幸所说，‘他那些手下破铜烂铁的脑子。’

少年清瘦身影立在电线杆前，显得十分无助。他现在只能祈祷那个穷追不舍的大舌头跟丢了他们。

天上惨红云朵越积越多，四周飞沙走石，吹得他直睁不开眼睛。‘砰’的一声，电线杆断成了两截，周长安仰头一看，那大舌头正垂在了自己头顶！

那些利刺一根根冒着血珠，又一滴滴汇聚成条滴在了少年脸上。

周长安甚至可以感觉到那血上的腥热。虽是和人血一样像铁锈的气息。但，当血滴滚在他脸上时，有种难以言说的罪恶，黑暗，仇恨，杀意……仿佛人世间所有的肮脏卑劣都含在里面。那滋味齐齐涌上少年心头。不知怎的，周长安一弯身就吐了出来。

那舌头又是一僵，惨红云朵里闷闷嘶吼一声。冲少年清瘦背影裹挟而来。周长安甚至已经提前感受到根根利刺扎在身上是种怎样的感觉。

他有些后悔来人界局做兼职了。

他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给妈妈煮梨汤喝。

少年急得快哭了：顾幸哥哥你骗人！你快来救我们啊——

话音落下是片刻死寂，忽而一阵狂风翻天覆地，威力堪比台风，直吹得周长安立不住脚。惨红云朵在风中瞬间被撕扯散去，只剩下一条突兀舌头在凌乱气流中左右摇摆，瞄准周长安就挥了上去。

突然从狂风气流中连连飞出千万只冰刀，散着冰蓝之气将那舌头砍成了碎片。落在地上的时候，变成了灰冷冰条。它们在冷砖地上抖动挣扎，但似乎奄奄一息，再也汇聚不起来了。

四周温度降到了冰点，周长安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结成了霜花。而后，暴雪袭来，捶击着地上化为灰冷冰条抖动挣扎的舌头碎块，瞬间碎块化为破碎黑影，随着声凄厉鬼哭，消失不见了。

风渐小，暴雪化为零星小雪，轻柔落在周长安脸上。隔着白茫茫雪雾，他似乎看见立了个人影，但再仔细看时，却不见了。

周长安一转身，顾幸倚着电线杆以一种绝美诱惑的角度垂眸：“刚才……哥哥的出场帅吗？”

周长安一笑：“原来是顾幸哥哥救的我，幸好是你来了。”少年似乎是觉得方才的风格不像是狐大仙的出场习惯，毕竟他的出场张扬又花哨，和方才实打实的暴风雪相却甚远，“上次看顾幸哥哥会用火，原来还有风和雪吗？真的是太厉害了。”

顾幸听了浑身直燥。

晕倒在地上的大春在冰雪堆中醒来，抖抖满身雪花：“嗳，老大，你来了。谁用的风雪令啊？老大，你的狐火跟它犯冲……”

‘砰’大春又莫名其妙撞到电线杆晕过去了。

周长安刚要跟顾幸说鬼魂恢复肉身的事，顾幸就向着南边高楼楼顶要追上什么似的，旋身消失了。

已经到了下午六点，连一丝太阳光线都不在人间了。

游魂野鬼飘荡在霓虹灯下，妖怪支起小摊做生意。人间嗔痴怨笑混着妖鬼奸笑哭鸣，一副光怪陆离画卷铺展在眼前。

在这样的画卷中，有一冷傲背景点缀。他站在顶楼，吹着冬月凛冽寒风，垂至半身的大衣却贴合在身侧，一动也不动。

他就这样置身于繁闹烟火，冷漠观望人鬼妖。似乎那座城市灯火一切生灵都和他无关，无论悲喜，无论生死。

而后，那双狭长双眼侧目，望着不知何时现在身后的狐仙，带着十足厌恶：“你给我下套？”

“哟！我可不敢，”顾幸手插裤兜，看着就有些欠揍，“您这样的大人物，我一个区区小仙，怎么敢套您呢？您说，是吧，冬，之，神……”

卫诚嘴角牵起无血色的长线，不知是嘲讽还是冷笑。顾幸走到他面前，与他平视，美艳眸子骚气一笑：“来人间界多久了？你爹要是知道了得打断你腿吧……哟，这脸色瞧着不太好啊，跟我们局里孟小川有的一拼。”

“你不应该让他去人界局做兼职。太危险了。”卫诚说。

顾幸微微笑了笑，反问：“难道你以为这六界纵横，只有你关心他？”

“不然呢？”卫诚扬起脸，以一种兴师问罪的角度看着妖艳狐仙：“若不是因为你，他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顾幸仍是那般笑着，只不过笑得不甚真切了，一丝苦楚闪过他眸子，又迅速被夸张笑靥盖了过去。他修长食指抬起卫诚下巴，看起来有些暧昧：“所以，也就是说，小冬子下界来跟我抢人来了……是吗？”

“去你妈的小冬子！”

周长安背着大春回了城东步行街，兜里手机就响了。周妈做好了饭问他今天回不回去吃，长安想着今天的兼职没什么收获，就这样结束工作，有些对不起顾幸哥哥给他支付的高额薪资。

“妈妈，今天我就不回去吃饭了，等晚些再回去。”

手机那头传来周妈关切的声音：“那你自己要好好吃饭。妈妈过几天给你做糖醋排骨吃……”

周长安宽慰应了几声，又嘱咐她早些休息不用等他，这才挂了电话。要挪步的时候，脚动不了了。

他往下一看：一个圆乎乎粉嫩脸蛋五六岁的小女孩，扎着冲天羊角辫，正抱着他大腿嘻嘻笑着，嘴角还有脏兮兮饭渣沾着。她看起来有些地方不对劲，周长安说不上是哪里，就是觉得这小孩跟别的孩子不一样。

当然，这不是个鬼，他可以肯定。

“大哥哥，你看过我妈妈了吗？”小女孩紧紧拖着周长安大长腿，似乎不说话就不放他走了。

周长安俯下身子，对着死活不放手的熊孩子温柔说了一句：“小朋友，你是不是跟你妈妈走丢了啊？你妈妈长什么样子，穿什么衣服，你告诉哥哥，哥哥帮你找。”

小女孩这才松开手，仰着小脑袋认真思考周长安的问题，大概是不知道怎么样描述，萌萌小奶音比划着：“妞妞的妈妈是天底下最美的妈妈啦！妞妞最喜欢妈妈啦！”说完，她圆溜溜小脑袋焦急环顾四周，“今天妞妞跟着妈妈来到步行街，然后妈妈就不见了，然后……”

她急得哭起来了。

周长安心里一揪，想到这两天有人接连在步行街消失，妞妞的妈妈不会在刚才突然消失了吧……

妞妞又跌跌撞撞抱上了周长安的大长腿：“但是哥哥一定见过我妈妈，因为你身上有我妈妈的味道——”

“你身上有她妈妈的味道？”大春醒在了十足的八卦点上，带着十足的八卦眼神上下打量十七岁的少年。

周长安蹲在小女孩身前，想讨个清白回来：“妞妞，你是不是哪些地方搞错了？我刚来这条街上没多久，怎么会带着你妈妈的味道呢？你妈妈叫什么名字啊？”

妞妞挠头想了想：“我妈妈叫李艳。她最漂亮啦，妞妞最喜欢妈妈啦！”

周长安后背瞬时蹿起鸡皮疙瘩。

上午看到的案情细节就那么幽森森飘在眼前：李艳开车去接孩子路上出了车祸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叮~

今天有事，先只更一章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