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长安自入了离魂阵之后就浑浑噩噩,脑子极其不灵活。在顾幸怀里被拥了一路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些事:“顾幸哥哥,刚才卫诚是不是在说他是什么神来着?我刚刚和阿施姐说话没大听清楚。”
顾幸摇头:“哪能啊?他刚才说自己是神经病来着,是长安你听岔了。”
卫诚在后面猥琐跟着,顾幸的话自然是听得是一清二楚。冷脸抡起拳头就要揍他。
周长安听见声音回头,两眼正撞在拳头上:“嗷——卫诚!你干嘛打我!”
卫诚呆住,薄嘴唇往下耷拉:“对不起,我不是要揍你的,我是要揍他的,”卫诚手戳在顾幸脸上,“我要揍的是这个老东西。”
顾幸没搭理他,只是对着周长安笑眯眯:“怎么样,哥哥说的对吧!他又神经又暴力。长安呐——要记得,哦,这句话可以写在你备忘录上的。”
周长安郑重其事拿出笔记,认真看着顾幸。
“你就这样写啊,不是所有男人都像顾幸哥哥一样人美心善,顾幸哥哥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
周长安笔停下来了,眼睛直盯着身旁墙壁。
那是附中的校墙,墙上还堆着厚厚积雪,雪带蜿蜒勾勒出学校地界。
“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阿施一蹦三尺高朝里看了看。已经到了课间休息时间,教室外操场上满是嬉笑打闹的少男少女,一个个打雪仗堆雪人玩得不亦乐乎。
“是孩子们玩闹的声音吧?”
周长安否定:“不……像,除了嬉笑打闹声还有别的声音,好像……好像是挣扎呼救声。”
顾幸皱眉:“但是我并没听到啊——”
卫诚和阿施也一致表示没有听见。
顾幸惊呼:“完蛋,会不会长安不仅记忆出现了问题,连耳朵也出现幻听了……”
卫诚十分心痛想伸手摸摸周长安头,被顾幸一巴掌打下来了:“不是要带着我们听真相去吗?赶紧的吧!”
卫诚冷冷瞥了顾幸一眼,熟门熟路朝着地瓜摊前进。
沿墙走了不过十几步,寒风送来阵阵馋人地瓜香。
烤地瓜的是个五十出头的大爷,见卫诚来了笑呵呵招呼:“哟,这同学又来了啊!今天闻几块钱的地瓜味啊?哟,今天还带了三个朋友来啊,都是没钱买地瓜过来闻味的嘛?”
高富帅花美男眼直抽搐,觉得自己受到了巨大侮辱直接从兜里潇洒甩出几张百元大钞:“这些烤地瓜,我,全,包,了。”
那大爷刚出来摆摊没多久就卖光了所有地瓜,喜得眼都没了:“哟可以啊,不过,这地瓜怎么说也得有十几斤呢,你们吃得完吗?”
“他没问题,”顾幸戳着卫诚脸,“他跟驴是近亲。你也可以叫他饭桶。”
卫诚冷脸没搭腔。
顾幸先是笑眯眯拿起块品相好的递给了周长安,又瞬间换了张臭脸捡了个歪瓜裂枣的递给了卫诚。
“贫者不食嗟来之食。”冬神昂首挺胸大义凛然,殊不知有那么一串哈喇子从嘴边坠下,直滴在顾幸手上。
“操!”顾幸嫌弃甩手,“你特么故意在糟践我呢吧?!”
周长安一手拿笔记备忘录,另一手拿着地瓜,自然是无心顾及打闹的两个幼稚男人。只有阿施闲得没事干,边吃地瓜边跟那大爷聊起天来。
“大爷,校门口那个刘阿婆的事你知道吧?”
烤地瓜摊离刘阿婆的摊不过十米距离,可能是因为年龄大耳朵不太好,阿婆只坐在摊前朝校门口木讷望着,顾幸同卫诚的打闹声丝毫没引起她注意。寒风里一动也不动,似乎全世界都和她没有关系。
她只在乎那校门,以及校门里走出来的人。
大爷叹了口气:“要说呢,她也是个可怜人。无儿无女孤零零一个人,不论刮风下雨都会来校门口摆摊。天气好的时候出来摆摊的小贩多,她的摊被挤到墙边上,但刘阿婆还是会拎着个小板凳坐在校门口最近的位置,就那么盯着来来往往的人找自己所谓的儿子,就连摊上东西被人偷拿了也不在乎。早些年,还有些坏心眼的人觉得她有精神病过去逗她,说找到她儿子了。后来她知道是骗她,拎着把菜刀追着人家砍。再后来大家就不敢跟她开玩笑了,也渐渐习惯了有这么个怪老婆子。见怪也不怪了。”
周长安写完手里的备忘录,也走过来了:“但是,刘阿婆的样子看起来也不像是精神病啊?”
大爷摆摆手:“精神病有的看起来跟正常人是一个样的。刘阿婆说自己有个十三岁的儿子,但她周围的人都说没有。她家里甚至连件男孩子的衣服都没有,人家问她说有没有她儿子的照片,她都拿不出来。这不是精神病是什么?”
顾幸跟卫诚闹烦了,直接踹了他一脚。凑到周长安旁边悄声说:“我也觉得是这个女人的脑子有问题。如果真的是有什么妖魔仙神的,把人间所有关于陈辉的记忆给消除了,为何还要单单漏下一个她呢?”
周长安忽然想到个好主意:“顾幸哥哥,神仙界里有没有那种记录,就是这个人活到多少岁,孩子丈夫都是谁的这种档案?要是有这种档案的话,直接查查刘阿婆生没生陈辉这么个儿子不就可以了?”
顾幸很是赞同点点头,又略微皱皱眉头:“有是有,不过不知道还在不在……”
他念了个咒进入凡人看不见的空间结界,单掌直冲地下辟出一道金光,只见金光里幽森森飘出黑白二色鬼影冲顾幸行了个礼:“顾仙,好久不见。”
“少废话,上次见面才特么隔了半个小时。嗳,我问你,”顾幸点了点白无常,“地府里的生死册还在不在?鬼门爆炸没弄坏它吧?”
白无常寡淡面皮点头“回顾仙的话,册子还在。”他那双鬼手轻飘飘从身后掏出个物件恭敬呈给顾幸。
顾幸接过那摊烧得乌漆嘛黑的纸,想骂它娘又不知它娘是谁,牙缝里挤出话来:“你管这叫生死册!还有脸拿出来给我看?这特么不就是烧焦的废纸?风一吹都能碎成渣。”
忽而一阵北风应景吹过,狐大仙手里的黑炭随风而逝,比火化还干净。
黑无常寡淡面皮对白无常说:“咱们无常鬼夜以继日废寝忘食抢救生死册,就差那么一点就能抢救回来了,竟不想顾仙看的时候一把洒在北风中了。时至今日,生死册卒。卒在顾仙手里,享年三万一千三百八十七岁零二百七十六天——”
黑白无常幽森森飘走了。
顾幸石化了,冲着地下就是一顿狂吼:“你们特么是故意的吧!害怕上面找你们算账,就特么让老子背锅——”
卫诚拍了拍狂躁的狐狸肩膀,语重心长:“背锅挺好,比戴绿帽子强。”
顾幸扫了他一眼,很想杀神。
周长安在旁安慰:“顾幸哥哥,你们上面的领导应该是会秉公处理的人,不会那么容易就相信无常鬼话的。”
温声劝慰下顾幸心中怒火好歹是压了下去,但眼瞅着少年眸中担忧,就那么顺势倒在他身上,如泣如诉:“长安呐——哥哥工作压力真的好大——哥哥真的是好累啊——他们怎么忍心伤害纯良无害的我啊——”
卫诚白眼翻到天上去了,干脆出了结界,蹲在地上啃地瓜了。
冰天雪地里,有个穿着讲究女人在地瓜摊前停住脚,要买两个烤地瓜。她手里拎着保温袋,里面装了两盒饭菜。
卖地瓜的大爷笑呵呵:“又过来给你们家孩子送午饭啊!今天你来晚了,地瓜都被……”
顾幸此时正在凡人看不见的空间里享受周长安温声轻抚,大爷就指着蹲在地上啃地瓜的卫诚说:“他都给包下来了,他太能吃了。”
那女人冲卫诚笑笑:“可不可以卖两块给我,我们泽泽最喜欢吃这里的烤地瓜了。”
阿施把兜里两块地瓜递给那女人:“拿去吧不要钱。我们老大是高富帅不差钱,两块够不够?再给来两块?”
那女人只要了两块,连声道谢拎着保温袋就要朝校门口。走了两步,忽而身子僵了一僵,呆呆立了片刻。
而后,她手里的东西一股脑扔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