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先生说你是煞星，克死了父母，我原是不信的。可是我儿他，他的病实在治不好了，我没有办法了。你不要怨婶婶。”

“你同他说那么多做什么？再不送走他，迟早把我们全家都克死！”

“他就是煞星，从小克死爹娘，走到哪里都晦气！”

“这小煞星天性蠢笨，欺负欺负也没什么。”

“喂！昨天让你替我画的符咒画好了么？再画不好揍死你。”

“你身上还有别的银钱么？拿来孝敬孝敬你师兄……”

褚东溟再次睁眼的时候，无数的声音钻入他的耳朵中，让他头痛欲裂。

褚东溟蜷缩在地上，他的身上也到处传来钝痛。

这些声音无一不诉说着最恶毒的诅咒，褚东溟不明所以，抬头看到一群人正在围殴自己。

褚东溟:“……”

他貌似记得自己正在跟他昔日的大师兄斗智斗勇，然后有突然出现的水浪淹没了他。

褚东溟正想站起来寻找祁百川在哪，忽然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了这具身体。

他试着动用法术，却发现自己压根没法捏出法诀。

随后，他听见自己稚嫩的声音:“你们就算把我打死，我也不会替你们做事的。”

那不是他本人的声音，但这声音里却掺杂着恨意和无尽的倔强，褚东溟没来由地觉得熟悉。

这是进入了幻境？

这具身体的目光上移，褚东溟看见围殴自己的不过是七八岁，最大十几岁的孩童，他猜测这具身体的年纪也不大。

他附在了谁的身上？

褚东溟仔细思索着，但用不了多久，他就知道了答案。

不知哪里飞来的石头砸了那群小孩的脑袋，那群恶劣的小孩纷纷散开，露出了幕后黑手。

褚东溟看见了十几岁的自己。

这是褚东溟初次与祁百川相见的场景。

“你是谁？”为首的小孩问，“胆敢坏我好事，我师父饶不了你！”

年少的褚东溟还未褪去那股吊儿郎当的劲儿，浑身都透着一股欠揍的气息。

他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嘴上也没个把门，什么都敢说:“那掌门宋凡见了我都得下跪认错，你师父算什么东西？”

“你！你竟然敢对掌门不敬！”那为首的小孩指着褚东溟，神情愤怒。

褚东溟懒懒吐掉嘴里的草，掀了掀眼皮:“怎样？”

“你们愣着做什么？给他个教训！”那为首的小孩看了一眼身后的人，怂恿道。

天幽门在当时确实是修真界第一大门派，每年都会招收一批破有天赋的弟子。每一个想进入天幽门的人，都得先在凡界由专门的长老教授学习基本的术法，这些人被称为外门弟子。待到过了天幽门三年一期的考核过后，便会成为天幽门的正式弟子。但只有成为正式弟子，才算是踏入了修真界的门槛，

很多达官显贵为求长生不老都会将孩子送入天幽门修习术法，那些人都是半大的孩子。每年成为正式弟子的名额有限，天幽门甚少对外门弟子立规矩约束，所以外门弟子中鱼龙混杂，为了争取名额互相残杀之事也时常有之。

他们会将刚刚习得的术法对着自己的同伴释放，亦如面对褚东溟时。

然而那些五颜六色的咒言法诀飞向褚东溟时，他只是轻轻抬手就化解了。

见他毫发无伤，剩下的小孩惊疑不定，为首的小孩更加气愤，自他成为天幽门外门弟子以后，还没有人能这么欺负他。

“不过是障眼法罢了。给我上！”他冷笑一声，祭出了门派下发的长剑，冲着褚东溟就刺了过去。

剩下的人犹豫一瞬也跟着拔剑冲了上去。他们跟着为首的小孩在外门弟子中横行霸道多日，只当褚东溟是虚张声势。

然而当他们冲上去的时候，只见褚东溟未曾使用法术，仅仅靠着身法就躲开了他们的攻势。而后趁他们愣神的瞬间调转方向，三两下就把他们打趴下了。

褚东溟捏着为首小孩的胳膊，略微犹豫就拧断了他的胳膊。

那小孩惨叫连连，周围人不由得停下动作。

“我本来不欺负小孩的。”褚东溟诚恳说，“我有个东西掉了，你们能帮我找一下吗？一个腰牌，白色的，很丑的那种。”

周围的小孩下意识环顾四周帮他找了起来，其中一个小孩颤巍巍举了起来:“找，找到了，是这个么？”

“啊对对对。”褚东溟捏了个法诀，那腰牌就回到了他的手上。

剩下的人沉默不语。

他们虽然不认识褚东溟，但是天幽门正式弟子的腰牌还是认得的。

在天幽门，正式弟子可以随意处置外门弟子，不会有人对此提出异议。

无他，正式弟子的修为是要远远超过外门弟子的，一旦有冲突，实力上的碾压也是会不小心死人的。

“行了，你们走吧。”大概见威慑效果够了，褚东溟松开了为首的小孩，拍拍手道，“下次欺负人的时候，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好吧？”

“是是是！”那群小孩连跪带爬搀扶起为首的小孩，慌忙离去。

只剩下被围殴的祁百川愣愣坐在地上。

褚东溟简单看了他一眼，本来不想理会这个小孩。他在树上偷懒睡觉，谁知被一群小孩扰了清梦，心中很是不爽。但看到祁百川满脸伤痕，呆愣愣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出声问他:“你没事吧，能自己走回去么？”

能自己走回去最好了，褚东溟可没有救人救到底的闲心。

“为什么帮我？”祁百川问。

“你为什么不还手？”褚东溟不答反问。

“因为……”祁百川低下头，“会被师父责罚。”

褚东溟听笑了:“你方才连死都不怕，怕这个？”

祁百川低头不语。他只是害怕师父对他失望的样子。

褚东溟见他不回答，觉得没意思，叹了口气准备走。

“师兄！”祁百川叫住了他。

天幽门外门弟子称呼正式弟子师兄，好像也没有错。

褚东溟思索一番，回头看祁百川。

“成为正式弟子，就可以变得更厉害吗？”祁百川问。

“哪种厉害？”褚东溟故意问。

祁百川犹豫一下:“就是像，像你一样的厉害。”

“那必定是不可能了。”褚东溟深沉道。

祁百川低下头，心中满是失望。

褚东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彼时他还是个目中无人的狂妄少年，虽然一直藏拙，但心中一直觉得天底下最厉害最有修炼天赋的人就是他。

褚东溟虽然不知道祁百川在想什么，但是多年以后附身在祁百川身上的褚东溟是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的。

此刻此时，难得他有种黑历史被扒出来的尴尬。

我当时要是没长嘴就好了。褚东溟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