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竟然连鲛人的血统都有！
洛伦一直认为面前的人是一只小绵羊，没想到，是条毒蛇。
他会死！
“咕噜咕噜咕噜……呜……”
尤斯塔斯的声音传来，是一道疑惑的“嗯？”
主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常。
要不要向主人求救？
脑海中传来尤斯塔斯的声音：“我以后会给你们两个留时间的，你现在不需要……”
沙维尔听到这句话，手松了一些，洛伦慌不择路地打断尤斯塔斯的话，“主人，求求您了。”
他的声音饱含着急切和歉意，还有显而易见的虚弱，脑海中的声音突然问道：“洛伦，你在哪里？”
“我……”洛伦用意识传讯，“我、我在海里。”
洛伦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去，他正在犹豫要不要呼救，便听到另一侧的声音。
他和沙维尔的意识链接依然存在。
尤斯塔斯正在问那个马上就要将他杀死的小怪物：“沙维尔，你在哪里？”
旁边的人很快给了回复，略带沙哑的声音传入脑海：“我在海里，哥哥。”
沙维尔和自己的主人之间签订了契约，对于这件事情，洛伦并不感到诧异。
不过，现在的情况，主人应该察觉到了吧！
他们两个都在海里，位置也一样！
而他的状态很明显不太好，因为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马上就要杀人啦！
主人快来救他！
洛伦出于贵族的尊严，不愿意直接开口向别人求助，如果主人能够直接发现他的困难，那再好不过。
在洛伦的期待中，啪的一声，尤斯塔斯断掉了和他的联系。
洛伦：？？？
他马上就要死了啊！
洛伦刚准备重新联系尤斯塔斯，就感觉扯着他双臂的手指松开了。
就连一直按在嘴上的手也终于离开。
洛伦将求助的话全都咽了下去，飞快念动避水咒语，然后上浮。
终于，他抓住了渔船的边缘，挣扎地爬了上去。
“咳咳咳！”
洛伦这辈子二十多年都没有这样狼狈过。
他终于停止了咳嗽，从渔船的角落里捡起自己的魔杖，将魔杖对准船边的少年。
沙维尔则是继续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指着他的魔杖，又重复了一遍：“没用。”
他的目的没有达成，尤斯塔斯直到最后都没有松口，不愿意让洛伦与他接触，什么都不愿意告诉他。
洛伦此刻已经逐渐恢复了平静，他劫后余生，语气中带着怒气：“你为什么要杀我，沙维尔？”
“就算主人不允许我们两个接触，什么都不愿意告诉你，也不应该拿我来泄愤。”
“杀了我，我的主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当然，弄伤沙维尔相信也是主人不愿意看到的，洛伦并没有主动攻击沙维尔，最终缓缓放下了魔杖。
他虎视眈眈的目光依旧直视着面前的少年。
“我没有要杀你。”沙维尔缓缓说道。
“哈？”洛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什么意思？”
“我如果要杀你，会用你的魔杖刺穿你的心脏，淹死实在太慢了。”
沙维尔依旧面无表情，洛伦则是沉默了。
什么叫做淹死实在是太慢了！这个少年的脑回路到底是什么样的？
洛伦许久都没有这样疲惫的感觉，他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把我推到海里？”
到底是什么理由，要让他在死线徘徊！
出于贵族的修养，洛伦现在没有暴跳如雷，当然，他在心里已经气得跳脚了。
沙维尔认真说道：“我们的请求不成功，所以我带着你装可怜。”
教导他的人说，如果面对强敌，控制不了对方的话，可以用装可怜的方式，他的这张脸是装可怜的利器。
装可怜很简单，只要伤害自己就可以。这种伤害要看起来残忍，但实际上对身体又没有损害。
沙维尔得出结论，水淹是最好的装可怜的方式。
“装可怜？！”
洛伦毕竟有一颗人人称赞的脑袋，他很快明白了沙维尔话中的意思。
他突然发现，这位少年的脑回路确实不太正常。
怎么说呢，他的思维方式，好像是完全由理性驱动的，甚至自身的情感也完全交由理性把控。
这样一个小怪物究竟是谁养出来的？
沙维尔面对洛伦探究的目光，缓慢地爬上船，从随身携带的东西中拿出一柄匕首，开始清理自己的身体。
他需要把鱼鳃挖出，把鱼鳍剪掉，他的腹部也长出了鱼鳞，需要尽快拔掉。
沉入海底，洛伦会窒息，他会长出这些东西，这些都是他装可怜的方式。
他认为尤斯塔斯是一个心软的人，所以采取了这样的方式，想让尤斯塔斯答应他们的请求。
现在看来，他想错了。
那位大人善良，但是并不心软。
他们忤逆了尤斯塔斯，那位大人就一点温柔都不会留给他们了。
沙维尔更加急切地想要知道尤斯塔斯究竟要做什么，但此刻，他已经毫无办法。
他并没有顾及洛伦，脱下自己的衣服，露出胸膛和手臂，开始清理的动作。
匕首所过之处皆是血淋淋的一片，再配合上毫无波澜的表情——
洛伦抬眼看去，觉得这可真是触目惊心。
他突然好奇问道：“你……你可以长出鱼尾吗？”
“可以，”沙维尔在不伤人的时候，依旧是一副乖巧天真的表情。当然，他的这份天真因为此刻满身的血腥而大打折扣。
沙维尔用匕首指着自己的腹部，从左到右一划，说道：“将这里砍断，就有可能长出来。”
“呃……”
这和直接把人砍成两半没有什么区别，洛伦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实在太过于血腥。
不过，如果沙维尔真的落到了他的手里，他大概真的会这么做。
他真的想知道，鱼尾是怎么长出来的。
不过嘛，对他来说，还是沙维尔脑袋里的东西更有价值，要是真好奇鱼尾怎么长出来，他可以去抓几只鲛人。
尤斯塔斯明令禁止两个人接触，洛伦也不再逗留，刚刚他的主人保证过了，他们之后还有接触的机会。
洛伦用魔法将自己全身上下都烘干，然后用魔力构造出一面全身镜，整理好自己的仪容，最后喷了一些香水掩盖自己身上沾上的味道。
虽然他一回去就要洗澡，但是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不允许自己身上存在任何不得体的地方。
说起来，他的主人是魔族，但似乎接受过专业的人类贵族礼仪教导，而且，教导他的人，必然出生十分高贵。
他主人身上的谜团还真是多。
和面前这个白色的小家伙一样。
“我走了，小家伙，我们以后还有的是时间。”
洛伦轻声吟唱，使用传送法阵离开了这里，渔船一轻，沙维尔并没有在意离开的洛伦。
他要尽快打完鱼，然后去冒险家协会，为桑德换取能够治好他腿的魔药。
他有些焦躁地站在船上。
洛伦拿不到尤斯塔斯想要的东西，所以他是没用的东西，可是尤斯塔斯至少在洛伦身上倾注了希望。
那么，尤斯塔斯在他身上倾注了怎样的希望呢？
他连契约内容都看不懂。
没错，这位大人就连契约的具体内容都不愿意告诉他。
对了，契约！
沙维尔突然有了主意。
他不认识魔族文字，但是，他还记得他与尤斯塔斯签订的两份契约。
他可以准确地写出那些魔文字，只要找一个懂得魔文字的人，不，这太难了，只要找一个魔族就可以。
魔族都被封印在深渊之中，但是强大的魔族可以在封印中短暂地劈开一道裂缝，来到地上世界。
他只要找到魔族就可以知道契约的具体内容，然后，就可以知道尤斯塔斯究竟要让他完成什么事情了！
至于如何让强大的魔族现身，沙维尔脑内已经形成了一个具体的想法。
-
城郊冒险家协会分部大楼，沙维尔站在楼门前，准备进入。
周围不少来来往往的人，大厅内拥挤不堪，但是，很少有人关注到他。
一个神咒者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这是一件很难想象的事情。
沙维尔有些疑惑，侧耳倾听着周围人的声音，仔细分辨着信息。
“你刚来的吧？听说了那件事情了吗？”
“我知道我知道，一个贵族加入了冒险家协会是吗？”
“贵族也能加入冒险家协会？”
“应该是落魄的小贵族吧。”
“不是小贵族！那个人魔力强大，不可能是苦寒之地的小贵族！”
“贵族通过了冒险家协会的考验！”
“之前好多冒险家围攻这位贵族，他都没有生气。”
“多么宽容慈悲的人啊，我感觉人类有救了，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就会变成美好的人间。”
“说得好。”
大家都注意到了沙维尔，这个脖子上挂着绞绳一般的漆黑神咒的雪白少年。
可怜的、被神诅咒的孩子啊。
沙维尔听到有人面对着他说道：“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就会变成温暖的人间。”
爱？
“你疯啦！这可是神咒者！”
咒骂的人立刻被周围的人眼神谴责，有人挺身而出，“你怎么可以歧视他人？他只是个孩子，又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这可是神咒！神的诅咒！”
“如果连这样可爱的孩子都诅咒，那神就是错的！神这样残暴地对待自己的信徒，不配为神！”
此话一出，全场都寂静下来。
但是这句话在众人心中掀起了阵阵波澜。
人类，究竟为什么要信仰光明神？
因为祂是至高神，世间最强大的神明，无所不能，温柔宽厚亲和，与神有关的一切都是神圣的。
而人族是肮脏的。
因此，人族必须信仰神。
那么，神做了什么吗？
呃，好像没有。
人类能有今天，从任凭其他种族欺凌的最弱小种族到成为第一大族，从来都不是因为神。
能加入冒险家协会的人都清楚地认识到，他们的一切都来自于人类的智慧。
“神诅咒他，一定有祂的理由。”
“你这么忠诚于神，神对你很好吧，我猜你的生活一定很幸福。”
“这个家伙看起来无害，谁知道他会不会带来灾祸！”
“我看你更像个祸害。”
“你们怎么可以质疑神的决定？”
“神也不是万能的！神能造出他自己举不起来的石头吗？”
沙维尔意识到，他再不做出一些事情，这栋大楼里的人就要因为他吵起来了。
他并不想引人注目，引人注目会遭致许多灾祸。
听说冒险家协会的试金石可以测试出真正的良善之人，险恶愚蠢之人绝对无法通过，沙维尔越过争吵的人群，站在柜台前，对机械傀儡说道：“我想要加入冒险家协会。”
伴随着他的动作，争吵的人群停了下来，一个个将目光转向了他。
沙维尔是好是坏，一块试金石就足以检验。
一时间，所有人的眼中都饱含着期待。
这场关于神咒者的争论马上就可以终结。
楼上，尤斯塔斯正拿着鹅毛笔翻译，他听到了二楼的争吵声，但并不准备下楼。
虽然和他一百年前的经历有些不同，但是他相信这种场面沙维尔足以应付。
光明神的声音幽幽传来：“你特意叫我，就是为了让我听这群人类无聊的争吵？”
尤斯塔斯说道：“刚刚有人说你很阴险耶。”
“还有人说你很废。”
“还说天使也不过是一群鸟人，就是魔力强大，其实高傲的很，唔，这话其实也没有说错。”
光明神沉默了。
“不哭不哭。”尤斯塔斯用哄孩子的语气嘲讽着光明神。
魔族是一个攻击性很强的种族，就连语言都是如此。
阴阳怪气和骂人的脏话比其他种族语言要丰富得多，可谓是魔族特色，尤斯塔斯在魔族呆了将近一百年，耳濡目染，学了不少。
他话少，也很少展露出对别人的攻击性，因为他太过于强大，很少将其他魔放在眼里。
此刻，有光明神这样的强敌，尤斯塔斯终于体会到了阴阳别人的乐趣。
天族向来高傲，一点点的否定都会让他们难受到抓狂。
光明神此刻应该气鼓鼓地说不出话了吧。
尤斯塔斯继续说道：“故友重逢，不说两句吗?”
“我和你算哪门子故友？”
尤斯塔斯抬头，越过厚重的文件卷轴，看着书桌对面的黑发女性，轻声说道：“我和你当然不算故友，但是智慧女神算吧。”
他发出了最致命的打击。
“手、下、败、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