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江邺！”
景黎惊呼着枕边人的名字猛然睁眼。
没有得到预期中的回应，他心里一惊，从床上弹起来慌乱地摸了摸身旁已经空了的床铺。
被子上残留的余温证明主人并未离开太久，景黎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他一刻不停地收拾好自己冲下楼，江邺刚好端着牛奶走出来厨房，惊讶地挑眉：“呀，醒啦？来吃早餐吧。”
景黎看着眼前正冲他微笑的人，感觉心脏重新落回肚子里，堵在喉头的浊气渐渐散去。
“你吃过了吗？”他从江邺手中接过杯子，把心神从噩梦里拽回来，“其他人呢？”
“还没看见。”江邺扫了一眼楼梯口，又看看手表，讶异地看着他“你今天怎么醒这么早？”
景黎顿时心跳空了一拍，假装若无其事地喝了口热牛奶平复差点再次冒头的恐慌。
“谁知道呢。”他摇摇头，假装抱怨似的笑道，“也许是认床吧，我现在还真有点困。”
“那你出去跟我跑两圈？”楼梯上传来夏云天真诚地发问，“跑跑就不困了。”
转行导演后就不怎么健身的景某：“... ...”
他正要婉拒，却见夏云天左手微抬，向他比了个手势。
那个手势的意思是：有要事，私下谈。
想起刚才的梦，景黎心里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立刻改口道：“也行，夏总等我换双鞋。”
征得节目组的同意后，摄像师在拍了部分两人晨跑的素材便没再跟下去，给足了两人自由沟通的空间。
镜头一关闭，夏云天便火速打开微信拨了一个语音通话，而通话的对象赫然是杜衡。
景黎看着这个名字，眉头皱起。
除去私下玩乐的时候，他们三人凑到一起一般没什么好事。
“喂，阿衡，你今早跟我说的事现在再说一遍。”电话一通，夏云天便迫不及待道，“景黎现在在我旁边呢，快点，时间紧。”
杜衡心神领会，当即挑重点简明扼要地警告：“景黎，你最近小心一点江源，我觉得他要搞事。”
“怎么说？”景黎感觉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你听到什么风声了？”
“昨天我请广电那边的人吃了个饭，想谈一下手里的一个电视剧。”杜衡知道他急，也不多废话，“喝了一阵那群人就聊嗨了，就有一个跟我说，正好上边有人压了一下你和江邺搭档的那部，我手里的这个就可以往前提，放到最好的时段。”
景黎神色一凛，恨恨道：“江源对吧，看着人模狗样，害起自己儿子来还真是不手软啊。”
江邺正是转型的关键期，要靠这部剧打个翻身仗，最好的结果是综艺播完半年就能上，他这么横插一脚，剧上映越延后就越对江邺不利。
“谢了，很重要的消息。”景黎神情凝重地道谢，“我欠你个人情。”
“哎，别介！”杜衡连忙摆手拒绝，“我也出钱投资了的，帮你也是帮我，你自己当导演的第一部片子给我手里的人留个角色就行。”
“你怎么跟夏云天一样啊。”景黎失笑，“可着我一只羊薅毛是吧。”
“就你一个不薅你薅谁？”杜衡也笑，“行了我挂了。”
“你打算怎么办？由着他们折腾？”夏云天收起手机看向景黎。
“没想好，我还要理一下头绪想想办法。”景黎拍了拍脸颊辅助自己调整情绪，“夏总日理万机，不知道拍摄结束有没有时间跟我们一起坐坐。”
“聊解决方法？可以。”夏云天想也不想一口答应，“时间地点你现在定，我找人去约。”
“你定就看你方便吧。”景黎乐得清闲，干脆把事情全推给他，“记得把杜衡也叫上。”
交代完要求后他才如梦初醒般皱眉问道：“不对啊，你哪来的手机？电子产品不是都收了吗？”
夏云天罕见地一愣，淡定地转移话题：“那什么，我看你家青云茶社就挺好，你觉得呢？”
“行，我不报销费用。”景黎上下打量他两眼，突然福至心灵。
“帮我转告一下顾大编剧。”他凑近夏云天，半调侃半认真，“既然录节目都能要来手机，那就麻烦剧本写快一点，不要辜负大家的努力。”
在场只有夏云天可以用工作需要来跟节目组借手机，但夏总上节目前必然交代好各项事务，非紧急情况不来打扰。
如此说来，这必然是某位夜间灵感大爆发的编剧先生的指使了。
“催什么催？”夏云天冷冷地看向他，“文字工作很费心血的，灵感那么好找吗？”
“呦，破镜还没圆上呢，就护上了。”景黎冷笑一声，反手一刀戳进夏云天心口，“男德进修的不错啊。”
噙着一口心头血假笑的夏总：“彼此彼此，不比景总自愿在下。”
笑容凝固的景黎：“... ...”
两人保持着虚伪的友爱假象返回别墅，刚好赶上开饭。
圆桌一周却没有江邺的身影。
“刚才导演组来找他，说是有人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应该是有什么急事。”顾潇然看景黎轻轻蹙眉，低声解释。
刹那间，景黎的脸色更黑了。
在今早的梦里，江邺接了一个电话后给他留了一句“我有事要离开一阵”便转身离开，任景黎怎么叫都不回头，怎么追都赶不上。
“我去催一下他。”他收敛好情绪冲着顾潇然笑笑，“再不下来早餐就要凉了，对胃不好。”
在镜头前，不管他心里如何慌乱紧张，表情都不可以透出一丝不正常。
“天台。”顾潇然指了指屋顶，同样笑道，“去吧，实在不行再热一下嘛。”
景黎感激一笑，多谢他帮自己延长时间。
他爬上天台时，江邺正背对着与人商量着什么。
“约刘哥出来我们聊一下，之前不也被他这么搞过吗？”
“我们先自己试试，解决不了再和他商量，不过我觉得哥哥应该已经知道了。”
“那就今天下午... ...”
江邺话说了一半，身边就凑上来一个人对着听筒道：“我是景黎，先别听他的，这件事还需要再和你们江哥商量一下。”
他说完便伸手替江邺按了挂断键。
“差点被你坏事了。”景黎嘟囔着拍了拍江邺的头顶，“我都约好杜衡和夏云天他们录完节目商量这件事了。”
江邺没有像往常那样淡笑，罕见的眸色阴沉，抿着唇道：“江源这次找到广电那边的高层了，他们的理由也很正当，为配合国家婚姻和生育政策，男女主戏应该为更多位置。”
“靠！”景黎心里一沉，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虽说这两年那边对于双男主和男女主比例大小的态度一直很暧昧，但每年的双男主剧数量即使有波动也不会比男女主差多少。
偏偏江源这是横插一脚，那边必然要考虑他给出的理由。
首当其冲受害的，就是一开拍便因为他俩流量爆棚，开播注定要起大浪的《明渡陈仓》
“先别急，情况不一定就那么遭。”景黎拍了拍江邺的肩膀打气，“这几年对这个问题的争论一直没什么结果，江源拿出这个理由，不仅是我们，其他很多发行商也会受影响。”
说着，景黎冷笑一声：“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那个本事动这么大一块蛋糕。”
“不好说。”江邺摇摇头，脸色阴沉，“江源不做伤人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我总觉得这次没那么简单，他可能还有仰仗。”
景黎沉默了。
他知道，事实很可能正是如此。但他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车到山前必有路。”他轻抚一下江邺的脊背，“先下楼，录节目不能消失太久。”
说是录节目，但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玩游戏也没什么激情，不似昨天笑梗频出，只能说是敬业地完成任务。
“感谢几位老师的配合，我们《梦想生活》第六季第一期录制任务到此圆满完成。”
场外导演宣部结束，江邺和景黎都松了口气。
“是出什么事了吗？”顾潇然憋了大半天，终于找到机会发问。
“江源搞事了，咱们的剧可能要出问题。”景黎简明扼要地说完，抓起顾潇然的胳膊，“你跟我们一起走，咱们商量一下。”
顾潇然：“？”
他正要脱口而出一句“这不是你们投资商，制片人的事吗？”突然醍醐灌顶。
“不会吧？那个影都没有的说法要落地啦？”顾潇然顿时瞪大眼睛，“需不需要我找我表哥当顾问啊？”
顾家虽然一向以书香门第示人，但舞文弄墨的家族怎么都有点政治背景。
比如这一代里，顾潇然的表哥就在京市省文化局供职。
“方便吗？”景黎有些担忧地皱眉，“如果玩真的，最近风声可就要紧了，别... ...”
“这有什么麻烦的？”顾潇然毫不在意地打断他，“文化局上班就不能出来叙叙旧？景少，你们青云茶社的保密程度你自己还不相信吗？”
可你哥也不是普通的公务员啊，景黎默默腹诽。
“能来最好。”这对自己不是坏事，景黎不再阻拦，末了又补充道，“来不了也不强求。”
下午五点，青云茶社紫烟阁
“顾先生，久仰。”景黎看着顾流云，心中有些惊讶，“没想到您真的肯赏光。”
“景先生客气了。”顾流云推了推眼镜，客气地笑道，“潇然说此事事关小姨的孩子，我当然不能作壁上观。”
他说完，看向景黎身边安静站着的青年，主动伸出手，笑得如沐春风，“江邺是吗？我是你的大表哥，你舅舅的孩子，真高兴我们能找到你，这次有什么忙表哥能力范围之内一定尽力而为。”
这自来熟的，景黎看着他，心中暗暗感慨。
不愧是官场上顺风顺水的人。
虽然变化细微，但顾流云与他打招呼和与江邺打招呼确实是两种态度。
一个和善又不乏疏离，一个真诚熨帖又保持距离。
他知道来者何意，也知道来客是谁，但他首先审时度势，视情况决定自己要不要出手。
江邺是顾家失散的孩子不假，但他不会为了一个没见过的弟弟去赌。
他是个优秀的政客。
“那我先谢过大表哥了。”江邺也微笑起来，“今天我们是想征求一下您的意见，你看将来双男主的剧目发展前景怎么样？”
顾流云端起茶杯细呷一口，瞥他一眼淡淡道：“要么弃车保帅，要么静待佳音。”
“那您看最晚能到什么时候呢？”景黎连忙追问。
顾流云放下茶杯叹了口气，有些怜悯：“十一月前。”
整个茶室都安静了。
《明渡陈仓》后期剪辑，报备，再加上审核排片，怎么也要大半年的时间。更何况江源横插一脚，把他们的审核又挤的靠了后，怎么能赶在限制之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