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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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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倾川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而后一整天都没有再来过。

谢旼吃过药侧躺在床上,盯着枕头出神。他早就想过这个结果,他的腿废了,薛倾川还要继续往前走。他不想成为拖累,也不愿意处处受人照顾,让他无时无刻不想着自己已经什么都做不了。

既然迟早要断,薛倾川不来便不来吧。

薛倾川那么敏感,必然能从他的话中听出他的意思。

谢旼躺了一会就开始困,他受伤以来极易疲倦,清醒地靠一阵子,哪怕他什么都不想,也会很快觉得疲惫,昏睡过去。

薛倾川是深夜突然回来的,那时谢旼正睡着。薛倾川没有叫醒他,把他从被子里抱出来,套上外衣。

谢旼就醒了,稍微带点哑地叫他:“少帅?”

“嗯。”薛倾川帮他系上扣子,从床头端起水杯,里面的水是温热的,“喝点水。”喂过水,薛倾川又拿起冬衣,罩在谢旼身上,再给他绕上围巾,抱着人往外走。

“去哪?”谢旼问。

“栖凰山。”薛倾川把谢旼抱上车,吻他的额角,说,“你睡吧,我抱着你。”薛倾川的右手覆在谢旼手背上,手指插进他的指缝间,扣着他的手指。

谢旼苦笑道:“三更半夜的,少帅要带着个残废上山么?”

“别说那两个字。”薛倾川轻柔地亲了亲谢旼的头发,语气却不怎么温柔,后面也没有缓和,一直强硬地催他睡,谢旼原本不肯睡,后来实在撑不住,在心中无声叹息,靠在薛倾川怀里,轻轻闭上了眼睛。

他醒来时已经不在车上了,薛倾川背着他一步一步往山上走。

“承安?”谢旼身子一绷。

“嗯。”薛倾川似乎在认真爬山,简单地应了他一声。

天还没亮。谢旼搂着薛倾川的脖子,身上套着薛倾川的外衣,他被薛倾川的味道包裹在里头,心里却是一股酸涩凭空翻涌起来。

谢旼没说话,薛倾川也没说话,上山的台阶拐了个弯,薛倾川才低声说,“前年冬天,你带我来栖凰山,后来我听说,这里有一个传说。凤飞翱翔,四海求凰,这传说比旧朝更早,有情人一同登山,若见日出,就能琴瑟在御,携手相将,后来这山才叫栖凰山。”

谢旼自然是听说过的,小时候先生带他踏青,同他讲过。但他从来没往心里去,若薛倾川不说,他几乎想不起来。可薛倾川一提,他接二连三地想起许多这样的传言,他是不信这些的。

“不是要一同登山么?我走不了路。”谢旼抱紧了薛倾川。

“你走不了没关系,我替你走。”薛倾川想,刀山火海我都能替你走,你若执意前往,我也能生死相陪。“我背你上去,赶得上日出。”

谢旼觉得薛倾川一步一步都踏在他心上,他低声问:“为什么?”

薛倾川反问他,“这还需要什么原因?”

谢旼无言以对。倘若有一天他死,或者薛倾川战死,他想起薛倾川背着他上栖凰山,只为了在他跌进深渊时给他一个相守不离的承诺,他又要怎么割舍?薛倾川本身也陷在夜里,却想要给他撑起亮光。

可他必须割舍。谢旼想,终有一天他要离开薛倾川,或者薛倾川离开他,纵然有些东西如骨如血,如经脉,如心脏。

这山不太高,这一路也没什么难走,谢旼却像是磕磕绊绊地挣扎了一辈子。

薛倾川坐在地上,抱着谢旼,把谢旼安置在自己胸膛,吻着他的眼角的泪痣,“熙和,天亮了。”

谢旼只是一直望着薛倾川,明明薛倾川才是东方那一缕斩开夜色的晨光。

他的眼里有薛倾川,倒映着薛倾川,薛倾川还觉得不够,他想要霸占谢旼的双眼,霸占这整个人,要谢旼只属于他薛倾川。

“熙和,”薛倾川拉起谢旼的左手,“我有样东西送你。”

谢旼没说话,静静看着薛倾川摸出一个方盒子,打开,里面是两枚白玉磨出来的戒指。薛倾川把稍细的那一枚套在了谢旼的左手上。他动作推得极缓,谢旼一动不敢动,直到薛倾川吻他的手背,又吻他手指上的戒指。

“以后你就是我的人,戴上就不准再后悔了。”薛倾川说着把另一枚戒指套在自己手上,“我在西北磨的。之前我还想着,等你答应跟我回家了,找人专门订一对,让老爷子看着你收下,本应该是请了你我父母来,但他们都不在了。走之前没跟你商量过这事,我怕不祥。”可他们还是出了事。

“熙和,腿伤了我们就去请大夫来治,手术也好扎针也好喝药也好,只要有方法,我们都试一试。”薛倾川低下头,额头磕着谢旼的额头,“我们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你没有试过,别这么早就说放弃。”

“承安……”谢旼如他所愿,眼里只有一个薛倾川,甚至容不下晕染开的朝霞。谢旼垂下眼,抱过薛倾川的脖子,稍微仰头,就能碰到薛倾川的唇。他吻着薛倾川,心里却越沉越深,他们能等到打完仗、安定下来的那一天吗?就算薛倾川战无不胜,他还能撑多久?

薛倾川以为谢旼答应了,搂着他吻得又深又缓。薛倾川亲吻他,把谢旼圈在肩头怀里,谢旼的脸好小,能给他捧在手心,被他掌心的温度捂热,又微微泛红。薛倾川没闭眼,盯着谢旼看他的神情,想着谢旼的意思是愿意以后跟他走的,心头像烤着火,离升起的太阳那么近。

吻过,谢旼搂着薛倾川的脖子,轻声说,“承安,我们回家吧。”

明日是祺帅的葬礼。薛倾川本想一直守着谢旼,但顾北送来军报,曹屹峰欲再渡覃江。薛倾川匆忙出门,葬礼之后,他又要去覃江。

南方的滨州和永嘉也起了冲突,洛熙南镇守江南多年,莫长秋一直没能翻过鸿山。

薛倾川黄昏时才回来,陪谢旼一起吃了饭,吃过药,洗漱换衣后,亮着台灯靠坐在床头。薛倾川读诗给谢旼听,谢旼紧紧握着薛倾川的手,贴着薛倾川的心口,倦意袭上来,依偎着薛倾川睡了。

一觉醒来,谢旼身边是空的,他没有喊人,只是一动不动地躺着。

薛倾川走的时候没有惊动他。

窗是紧闭的,窗帘把光线遮得彻底,谢旼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一响,许长生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谢旼闻到浓而苦的药味。

是他该服药的时间了。

他伸出手拧亮了台灯,许长生哀着眉眼,只低低唤了声“公子”,而后缓缓将谢旼扶起,喂药。

药太苦了。谢旼摇了摇头,拒绝了许长生递来的糖。

“长生,”谢旼细抿着舌尖的药味,“我们去送送祺帅。”

自从腿伤,谢旼不出门,不见人,连薛倾川都是硬闯进来的,险些被他拦在门外。现在他说,要去送祺帅一程。

祺帅总归是要送回平州,安城薛府里只在祠堂留他的牌位,葬礼是个仪式,把和他有关的人聚在一起,细数他的生平,聊藉哀思。

薛府有很多人,祺帅在时,薛府中从未有过这样多的客人。

谢旼的车停在薛府门口,许长生和孟鹤衣将他搀扶下来,安顿在轮椅上。他穿了一身缟白,尚带着病容,显得格外单薄。孟鹤衣送来棉毯,谢旼拦住了,接过了许长生手中的一捧白花。

他一路都垂着眼,不想看到任何人,许长生推着他走,像是推着一尊人偶。他甚至没有叫人去通报,只是让管家将他引到后面祠堂。

人们都聚集在院子里,轮流进到祠堂中祭拜,院口轮椅硌着石头发出几声响,引起了几人注意,那些人见到谢旼,便主动分开一条路。

安城里人人都知道,谢公子被费千帆劫走,囚禁数日,被污蔑谋害上一任大总统,谢公子不肯认下污名,费千帆威逼不成,废了他的一双腿,给他灌了毒药。人是好不容易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

所有人也知道,谢公子和薛少帅是什么关系。

陈子信偏开脸,不忍也有愧于面对他。

谢旼一路都没有抬头,压抑的哭声和人群中细微的议论他也听不进去,进入祠堂时,他先是看到薛倾川的鞋。

薛倾川背对着他,旁边站着梁君白,两人听到门口的动静,回过头来。

许长生推着谢旼走近,谢旼也缓缓抬起头,从鞋子,到衣角,再到薛倾川的脸。薛倾川和他一样,都换了白色的长衫,谢旼抬眸,眼神极静,几乎见不到光。但那里面映着薛倾川。

薛倾川不语,垂眼和他对视,梁君白许久没有见他,忍不住出声关切道:“阿旼……”

“你……”薛倾川叹出了一个字,又沉默许久,方靠近一步,在谢旼面前矮身单膝蹲下来,抚上谢旼的脸,“病还没好,怎么不在家里躺着?”

谢旼回望他,低声说,“来送祺帅。”

薛倾川点了点头,起身到轮椅背后,替了许长生的位置,将谢旼推到牌位前。他想接过谢旼怀里的花,谢旼在他有所动作之前说,“我自己来。”

他俯下身,有些艰难地将花摆到矮桌上,薛倾川只能说一声“好”,然后看着谢旼缓慢地动作着,垂下手时从袖中露出一截细瘦苍白的手腕。

那双手必定是冷的,谢旼的脸也是冷的,薛倾川的掌心也不再温热,他们这样挨着,谁也暖不了谁。

谢旼仰着头望着面前的木牌,那些牌位里有老帅、老夫人,也有薛卓天和成如玉。而今只剩下一个薛倾川还站在他的左边,一只手轻轻落在他的肩膀上。那是薛倾川在告诉他,自己就在他的身旁,也是薛倾川隐忍的脆弱,要靠他支撑着站在这里。

他们一起在这里静默的许久,谢旼终于开口道:“薛帅。”

屋内还有梁君白,能同梁君白一起进入祠堂祭拜的人都不是身份寻常的百姓,他们听到谢旼换了称呼,便都明白其中的含义。

薛奉祺战死西北,那时他们处于劣势,是薛倾川从另一侧撕开一道口子破了局,也是薛倾川带人埋伏布阵,在西北雪地里守了两夜,看准时机大败端系军,带回了薛奉祺。除他之外,薛家没有第二个可以领兵百万,冲锋杀敌的将领,而经此一战,西北统一,薛倾川也足够担得起这一声薛帅了。

此次往后,无人再敢以少帅相称。

薛倾川也听得懂,他按了按谢旼的肩头,回道:“我在。”

谢旼整想说些什么,张口灌了股冷气,立刻咳嗽起来,后背弓下去,佝偻在轮椅里。孟鹤衣忙将棉毯递过来,薛倾川裹住谢旼,抱着他,轻拍他的背,说,“这儿冷,我送你去屋里歇一会。”

他将谢旼推到楼梯口,轮椅上不去,薛倾川就把谢旼抱回了自己的卧室,放在床上,拉好被子,看着谢旼躺在他枕上,仿佛随时都要被风吹散的模样,不禁捧着谢旼的脸,低下来细细吻他。

谢旼勉强做了微弱的回应,哑声提醒道:“薛帅。”

薛倾川猛的意识到自己失态,慌乱收拾着自己的情绪,掩饰般在谢旼额头吻了吻,说,“我知道,我先回去,晚点接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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