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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 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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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旼烧得厉害,难受得睡不着觉,薛倾川哄了他半宿,可算是把人哄睡了,自己却不敢睡,直到清晨,谢旼的体温稍微降下来,薛倾川才抱着他睡了一会。

却也不敢睡得太沉,谢旼一动,他就醒了。

谢旼静静地望着他。

薛倾川摸了摸他的额头,稍稍放了心:“等会儿叫老陆给你伤口换药,我叫人给你做点东西,先垫垫再喝药,这两天没好好吃东西,饿不饿?”

他昨天夜里吐得凶,最后呕出的都是胃里的酸水,那时只顾着难受,这会子没那么烧了,被薛倾川提起,谢旼真就觉得有点饿。

于是他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

“等会起来吃。”薛倾川换了个抱他的姿势,问,“记得昨夜里跟我说了什么吗?”

谢旼认真想了想,模模糊糊记得一点,串不起来,好像是他又做了噩梦,梦里一直在找薛倾川,自从他来永嘉,每夜都做噩梦。于是他诚实地摇了摇头。

薛倾川:“昨夜里你一直在喊薛承安。”

谢旼垂眸笑了笑,握着薛倾川的手,又添了一句:“承安。”

薛倾川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他一下,说,“等我一下。”然后起身出了房间,叫人去服侍谢旼洗漱,又去安排早点和药。

他前脚出门,后脚就进来一个丫头,还跟着陆云宁。谢旼接过小丫头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擦脸和手,又漱了口,陆云宁才坐过来,帮他检查。

薛倾川带着稀粥和药一起回来,又是喂饭又是喂药,恨不得把什么事都帮谢旼做了。把这些都做完,薛倾川又把谢旼抱在怀里,拉着他一只手,揉他的指尖,又吻了吻他的头发,方低声说:“熙和,可别再有下一回了,我受不住。”

“什么?”谢旼没听懂。

“我在安城听说的消息是你已经没了。”薛倾川觉得嗓子有点干,缓缓说,“你没了我可怎么办?你受伤生病,我都得跟着你去半条命,那时候我恨不得跟着你一起走。”

“承安,我……”谢旼去牵薛倾川的手,却被薛倾川握住了。

“熙和,以后别这么吓我了。”薛倾川捏着他的手,缓慢的抚他的手背,对他说,“我连夜赶过来,带人去找你,我觉得自己也死了一回一样。”

谢旼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或者保证他都说不出来,甚至不敢细想,低头看着握在一起的手,沉默了很久,方道:“我带的那队人里有莫长秋的手下,是我疏忽了。我原本想,可以借此机会试试峻州的水深,找楚黛留下来的线索,却被那个人出卖了行踪。我们都受了伤,带的人也不多,没办法绑了他带回来审,他也什么都不说,我把他杀了,才勉强逃出峻州。”

“戒指是那时候碎的么?”薛倾川忽然问,视线扫过谢旼左手,侧过头在桌面上转了一圈。

谢旼点点头,“磕碎了,凑不全了。”

薛倾川捧起谢旼的脸,嘴唇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等回到安城,我再送你一只,这回要铂金的,磕不碎。”

“承安,等峻州安稳,就只剩下北方,我跟你一起北上。打回平州之后……”谢旼似乎笑了笑,不太明显,他看着薛倾川,轻声说,“然后我就陪你守着雁平关。”

薛倾川握着他的手腕,细得仿佛只剩一层皮包着骨头。谢旼身体不大好,他每次离开安城,一场仗打下来,再回来时谢旼都会比走时瘦些,却没瘦得这么快过。他揉了揉谢旼的手腕,问道:“怎么瘦了这么多?”

谢旼面不改色:“见不着你,衣带渐宽,为伊消得人憔悴啊。”

“少胡扯,说实话。”薛倾川不吃这套。他虽没问,许长生也都对他说了。他在毕昴区意外发现过药物,他都快淡忘这件事了,当时梁涵接了他的报告就没有了下文,他以为是暗查,毕竟这和他的职责关系不大,他没道理过问,有什么进度也不需要通知他。

没想到梁涵压下这件事,因为这种药根本就是梁涵叫人买回来的,为的就是兔死狗烹那一天,用在谢旼身上。谢旼半个字不肯同他说,要跟他诀别,然后一个人跑到永嘉,药瘾是戒了,身体也跟着折损。

谢旼自然是对自己的身体有数,想着自己死了,薛倾川怕是一辈子放不下,不如他亲自逼薛倾川放手,即便他死了,薛倾川也是恨他,而不是觉得隔山海、隔生死,人生八苦,生老病死还不足够,还要陷入爱别离,求不得,放不下。

在被戒断反应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时候,只要听到有人在他耳畔喊薛帅,谢旼就能多扛一扛。每次谢旼受不了,在崩溃边缘,孟鹤衣就说,公子,你想想薛帅。薛倾川从没想过谢旼还能待他到这个地步。

谢旼是想着他,念着他,才撑过来的。

许长生说,谢旼不肯对他开口,是要强,不想被可怜,不想拖住他。薛倾川能理解,却不想接受。即使他不知道,他也决定了来救谢旼,没有什么不愿意。

他说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即便是救不下谢旼,也要把谢旼带回来,不会让谢旼死在东南。

他决心调援兵的时候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许长生是在他凋兵后找到他告诉他一切的。谢旼全然不需要担心,他心甘情愿为了谢旼做这一切,他毫无保留。

谢旼不肯说,他心里硌着块石头,怎么也过不去。他一直想要谢旼能信任他依赖他,可谢旼遇到那样的事,还是要隐瞒,要一个人扛,半个字都不肯对他讲。他心里有怨,窝着火气。

谢旼闻言,心里一紧,气氛也有些压抑,不似之前,薛倾川待他包容而温柔。他立刻紧张起来,低声叫:“承安。”

“熙和,”薛倾川抿了抿唇,回过身望着谢旼,放轻了声音说,“你会再抛下我一次么?什么理由都没有地说走就走?”

谢旼的目光明显有些慌乱,他扯住薛倾川的衣角,说,“你还在怪我么?”

“我想要一个解释,到底是为什么?”薛倾川沉下嗓音,带了些逼问的语气。

谢旼只说:“对不起。”

他听到这句话就窝火,背过身不语,谢旼从他背后抱过来,环着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背,说,“我错了,你别丢开我。”

薛倾川压着怒,质问道:“谢熙和,到底是谁丢开了谁?”

谢旼抱紧了他,怕他拆开他的手臂似的,却不开口。

“你连个解释都不肯给我。”薛倾川有些泄气,谢旼这样抱着他,生怕他会走,他又狠不下心再说重话,只得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

“承安,”谢旼依偎着薛倾川的后背,说,“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我保证,你别气了。”

他哪里是气谢旼说分开,谢旼连他为什么生气都不知道。薛倾川沉默了好久,方握住谢旼的手。

谢旼以为薛倾川要拉开他的手,抱得更紧了,薛倾川只是握着他,侧过身抱住他,吻他的头发,叹道,“熙和啊……”

有什么是不能对他说的呢?薛倾川既心疼谢旼,又憋着些委屈。他终于也成了祺帅、卓帅那样,独当一面,撑得起千军万马的将军,他守下了那么多人,那些人信任他,视他坚不可摧,视他铜墙铁壁,他是那些人心中的山。可这些人中独独没有谢旼。

谢旼不肯同他分担。这让薛倾川踏不下心,始终悬在半空。

他也后悔,怨谢旼的同时也怨自己。那夜他若是追出去了呢?他若是拦着谢旼不同意呢?他若是没有置气,没赶谢旼走呢?他是不是就不会让谢旼独自面对了?

薛倾川捧着谢旼的脸,沉声说,“谢熙和,你下回再要离开,就走得彻底一点,别留情,一眼都别回头看。”

谢旼有些慌乱,不知如何解释,却听薛倾川又叹息道,“薛倾川迟早得死在你手里。”

谢旼刚被薛倾川从南鸿山救回来的几天,总做噩梦。

实际上他从南行开始就陷在这几个梦里,时不时扰他睡眠,让他惊醒后躺在床上望着黑暗,一直望到天明,却是怎么也不敢再睡了。

有时候他会梦见薛倾川战死了。

薛倾川到死都恨他,到死都不曾原谅他,也不给他见最后一面的机会,什么都没有留给他。等他的只有一座冰冷的碑。

有时候他会梦见自己死了。

他苦苦地等,一遍又一遍派人去求去请,薛倾川怎么也不肯来看看他。他就吊着最后那线希望熬干了最后一点生命。

这次他梦见……他梦见薛倾川恨惨了他,假意服从,一路打回平州,却成了另一个曹屹峰。而薛倾川比曹屹峰更危险,他举兵南伐,攻至安城。

安城是谢旼在守,薛倾川要见他、跟他谈条件。

薛倾川要他,他若答应,就不向安城用兵,大总统换人来做,但可保江南百姓不受战火所累。

他趁此机会安排了一场突袭。

是他亲手杀了薛倾川。

薛倾川半点提防都没有,什么都准备着最好的,要接他回平州。他却杀了薛倾川。

薛倾川提出条件,他依偎在薛倾川怀中,伸手到薛倾川背后,假意拥抱,刀尖对准了心脏。

谢旼惊醒时,眼前似乎还留有大片大片的鲜红色,那是薛倾川的血,溅了他满身满手满脸。他只能看见血色。

薛倾川最后仍是想要他,他猜疑,他不信,他舍弃了薛倾川。

他恍惚还能看到薛倾川最后望着他时无悲无喜的神色,薛倾川倒了下去,他从不曾想过薛倾川会倒下,可薛倾川就委顿在他面前,胸前被他一刀洞穿破开,血汩汩地流。

薛倾川努力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他就这么死在了谢旼眼前。

谢旼这才明白薛倾川待他究竟是爱是恨,可一切都晚了。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也不会给活着的人留下分毫机会去忏悔、去乞求原谅、去寻找半分慰藉。

死了就是死了,他再没有机会了。

生前的遗憾、错过和误会,也就只能成为再也无法跨过去的遗憾、错过、误会。

纵使他知道薛倾川甘愿,不怪他,这就是一场愿赌服输的局,他也依旧悔恨愧疚,依旧怨恨憎恶自己。他无处去道歉,没有机会也不配得到宽恕。

这就是死去。带着一切消失不见,什么都不会留给活着的人。

薛倾川摘了和他一对的白玉戒,薛倾川又至死那刻都还爱他,而他给薛倾川的只有一次又一次放手,转身离开,把薛倾川放在随时可以丢弃抛开的地方。

甚至亲手杀他。

那把刀扬起、插入时,他的手那么稳,他的神色也那么稳,却在薛倾川咽气后,他方开始颤抖。

谢旼猛地坐起了身,胸前一湿,他才意识到自己在梦里泪流满面。心像是被挖走了,留下一个鲜血淋漓的空洞,痛得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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