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只能看到小屋外面，那个小屋里的场景，根本看不到。
博弈偷偷瞥了一眼何潜行，脸色还是一如既往难看，分不清是差，还是更差。
“我知道你在。”何潜行说，“我跟你说两句。”
少年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屏幕上，，学着林羽生，叼着棒棒糖，一个屏幕根本阻隔不了两人的“深情”对视。
“你说过，杀了十二个丧尸，就让他出来。”何潜行说，“我记得，天地钟灵之物，是不能撒谎的。”
少年眨眨眼睛：“我没说不放他出去，他超额完成了任务，我觉得需要再给他一些‘奖励’。”
何潜行觉得，自己可能不会太喜欢这个“奖励”。
少年歪着脑袋，想了想：“你要不要也进来一把，我也可以给你差不多的奖励。”他就差把“真心”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何潜行才不吃他这套玩意。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没事给自己找刺激，那是只有陈笑才会干的事。
何潜行不屑一顾。
“你当初是为什么把我封起来的，你还记得吗？”少年挠挠头，“我很好奇，我应该没得罪过你吧。”
何潜行冷哼一声，显然不打算回答他这个问题。
少年自讨没趣。
所有人都各怀心思，都在等着陈笑出来，又不知道陈笑出来，会是个什么情形。
房间的门打开了，陈笑站在门口，面色如常，何潜行试图从他的微表情上看出一些端倪。
没有，他一直神色如常。
“我现在可以走了吗？”陈笑看着少年，一瞬间，他从少年的瞳孔中，看到了外面焦急等待的何潜行。
陈笑闭上了眼。
假的，一切都是虚无。
“你走吧。”少年说，“其实我还想要你陪我的，既然你去意已决，我也不拦你。”
“你要和我一起吗？”陈笑向少年伸出手。
少年看着自己面前的那只手，迟迟不敢把手心搭在上面。
他居然还肯带自己走？
少年不相信，不相信陈笑是这样一个好人。
“说实话，能生出境灵的秘境真的太少了。”陈笑说，“你要是愿意配合，小崽子们一定很喜欢到你这里来玩你。”
“我觉得可以考虑。不过不是现在，我现在出去一定会被何潜行撕碎了，等你说服他，我就跟你出去。”少年放下了伸到半空的手，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顽皮笑容，“那么，祝你心想事成。”
————
心想事成？
何潜行心中的怒火腾地一下，等陈笑出来，他非撕了那个秘境不可。
当着他的面，就敢给他老婆上眼药。
还得了！
无数声警报，在陈笑的脑海中拉响。
陈笑的头皮瞬间又麻了起来。
这个秘境，到最后时刻还给他挖个坑！
陈笑还没反应过来，一阵吸力，把他甩了出去，果不其然，刚出来就对上了何潜行凉凉的眼神。
陈笑觉得，自己距凉不远了。
没办法，何总在某方面，真的心眼特别特别小，到处都是逆鳞，真不知道随时摸到那一块。
“我们回家吧。”陈笑脸上挂上讨好的笑，自动挽上何潜行的胳膊。
他也是这么挽着秘境里那个“何潜行”的胳膊。
何总身上的寒气滋滋往外冒：“我先把那个秘境撕了。”
“不要！”陈笑还想找个外援，四周早就没人影了，他咬牙，被迫开出了不平等条约，“难得我回家，你就这个态度吗？那下次我不回来了。”
“这可是你说的。”何潜行一口咬上他的嘴唇。
秘境发出幽幽的绿光，像是给他们打应援。
————
“宝贝，你今天心不在焉。”再三确认陈笑没办法心想事成之后，何潜行躺到一边，今天实在太累了。
侵入秘境，哪有说的那么容易。
陈笑把脸埋在他的怀里，终于下定决心，说出了他在秘境中看到的画面：“我今天看到了，我们最终没在一起。”索性挑破，看看他什么反应。
“……你别多想。”何潜行似乎早就料到，他能看到什么，“我之前就看到过，你害怕什么，他就会出现什么。”
陈笑有些失望，又觉得是理所当然。他知道，他看到的，不仅仅是秘境给他的幻觉。
何总愿意安慰这么一下，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还能指望什么呢？
他强大到自负，根本不相信，会有什么，能让两个人分开。别看现在被追的狼狈，实际，一直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要是哪一天，你要结束这样的关系，一定要早早告诉我。”陈笑说。
“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价格的。”
“我可以狮子大开口吗？”陈笑问。
“可以。”何潜行说，“你想怎么开口都可以，给不给在我。”
“真小气。”陈笑说，“好歹跟了你三年。”
“三年五百万，你当自己是搞投行的？”何潜行说。
陈笑小小咬了他一下，何潜行直接在他肩头啃了一口，报复了回来。
“这么斤斤计较，日后我要怎么办？”陈笑叹了一口气。
何总睡着了。
陈笑睁开眼睛，他确定。
平时，先睡过去的，永远是他陈笑。
今天，何潜行大概是真的累了。
在幻境中，陈笑看到最多的结局——
祖堂外面，刀山火海。
祖堂内，只剩下几个人，陈笑身边是满身伤痕的林羽生，这么一对比，衬衫破成碎布的何潜行简直可以算是仪表堂堂。
陆巡和朱斐然都不见了。
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朱斐然那边怎么样？”林羽生看着紧封的大门，“困守在这里，迟早也是个死，还不如早点跑出去。”
“朱斐然遇到麻烦，你觉得我们俩能跑的掉？”何潜行看着弟弟，只觉得他天真的有些可爱。
自己这个弟弟，也不知道像谁，他身上徒有朱斐然的善良，却没有他的清醒。四神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存在兄弟俩单独跑出去。
“所以，现在赶紧‘处理’掉。”林羽生抓抓头发，瞥向一边的陈笑。真是太难了。什么生死相许，情为何物，最是要命。
“我在考虑了。”何潜行瞥向陈笑，他就着地上的火，抽了一支烟。
陈笑低着头，为他的纠结感到痛苦。
早点离去，未尝不是一种庆事。
处理不掉麻烦，那就处理掉产生麻烦的人。何总似乎说过类似的话。
处理？陈笑知道自己只会是他们的累赘，他们这是打算怎么“处理”掉我？能上法制新闻的那种处理？
按照现在这个结局，是全家团灭，集体上法制新闻。
陈笑对生没有什么迫切的渴望，生死不过是一面镜子，翻过来就是，美人白骨，不过咫尺之间。
生亦何顾，死亦何妨？
只是，我不想死在何潜行的手里。
因为留下来的人，会更加痛苦。一瞬间，他的双手似乎沾满了鲜血。
陈笑不禁想起了，他小时候养的一窝小鸟，最后，全被母鸟毒死了。陈笑不知道，它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毒杀了自己的孩子，难道是觉得，死比活着更好？
陈笑只觉得，一只鸟居然也能如此通透，比有些人强了。
不用你为难，我可以自己走。陈笑想，不经意间，对上了何潜行的目光，他手中的烟掉到地上，抖落的烟灰似乎烫到了手。
陈笑扬起了他的标准微笑，练习了多少遍，完美。哪怕现在何总要他滚出去，他都能笑出来。
“那我先走了。”林羽生挤挤眼。
何潜行伸出手，还没来得及阻止。
陈笑含住qiang口，扣动扳机。
————
“还要再来一次吗？”秘境少年的声音又响起了。
陈笑摸摸后脑勺，贯穿伤已经消失了，他脱力，就地一躺，摆出一个大字。
不论重新推演多少次，最终都是死亡的结局。
秘境给了他无数次的选择。
外面也许只有一瞬，可是陈笑知道，自己已经在里面待了很多年。
只要自己的还在何潜行身边，结局就只有一个。
没有人活下来。
“其实你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上天给你们这局是死局。”少年劝他，“我觉得，从他身边离开，是你最好的选择。”
陈笑看着面前的天花板，第一次发现朱斐然房间的屋顶，居然是整幅星象图：“我试过，棋差一招，我没能从他手心逃开。”
“我可以帮你。”少年的声音又响起了。
人影却没有出现。
陈笑的耳边，响起何潜行的话，你要再敢跑，我打断你的腿。
推演里，真实中，不论用何种方式逃离，似乎都能听到这句话。
陈笑坐起身：“我还要再来一遍，但是时间，要往前早一点。”
————
第二天一大早，夫夫俩依依不舍，时间不等人，该上班上班，该上学上学。
刚到学校，他就收到儿子大大的拥抱。
“仗着你是大人，就能随意回家！”寻寻叉着腰，极力掩饰着他通红的眼睛。
他爹爹差点就在那个秘境里出不来了。
陈谨言说这话的时候，寻寻吓得哭了出来。
终于回来了，知不知道我很担心！
陈笑抱住他，我的儿子。这一刻，他终于感到血脉相连的温度。
不是其他人告诉他的“儿子”，而是真真正正的儿子。
而这个孩子，也会在不久之后的灾难中死去。
陈笑不甘心。
没有一个父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孩子死去。
作者有话要说：陈笑之前也看到过未来的结局，但他忘记了，只有潜意识里还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