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难通过的秘境，就是自己心中的秘境。

陈笑终于明白，这句话深刻的含义。

人总是很难面对自己的心。

陈笑承认，自己没有看上去那么强大。

我本可以面对黑暗，只要我不曾见过光明。

想到要失去现在所有的一切，陈笑整颗心都跟着遗失了。

陈笑看着怀中的孩子，如果我强大起来，或许他就能活下来？

“你弄疼我了。”寻寻嘟囔着说，他爹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了？

陈笑松开手，寻寻就像一条小鱼，很快就溜走了。

陈笑失笑，看着他的背影，很快就清醒起来，他迫不及待去了对战模拟室，在房间里找了半天，没有看到。

何潜行的封印，很好认，难道是放到别的地方去了？

陈笑去找博弈，危险的东西，收起来也很正常。

“那个秘境呢？”陈笑找了一圈，最后在游戏室找到了左右手下棋的博弈。

“什么秘境？”博弈看着他，“你现在还不适合到任何秘境中去，陈笑我警告你，你可别乱来。”

陈笑以为他在开玩笑：“何潜行这么跟你说的？”

“何潜行不说，我也要警告你，收起进秘境的心，你现在的能力，不足以进任何秘境。”

陈笑脸上的笑慢慢凝固了。

博弈拍拍他的肩，安慰道：“陈笑，慢慢来，不要那么心急。”

“我昨天为什么回家？”陈笑问。

“你昨天晕倒了，陈谨言不放心，让何潜行把你送回家了。”

他不信。

明明昨天，何潜行还夸他有天分，能从那么刁钻的秘境中出来。

明明今早寻寻还在哭着说担心。

现在说什么晕倒？

“你在开玩笑？”

博弈掀了面前的棋盘，又为自己输了自己而懊恼：“陈笑你能让我安静会儿吗？”

他这儿没有答案，陈笑跑去找寻寻，当着所有孩子的面，把寻寻拖到外面：“你说，今早你为什么哭？”

寻寻一脸你在做什么梦的表情：“我什么时候哭啦，我可是个男子汉！”

陈笑仔细辨认着他的神色，确认他是不是在撒谎。

陈谨言从屋里出来：“陈笑，你这样会吓到孩子。”

“我昨天因为什么回家？”陈笑抬头问他哥哥。

“你昨天晕倒了，我不放心，叫了何潜行。”陈谨言叹了口气，“陈笑，如果你不舒服，不要逞强。”

所有人都会骗他，唯独陈谨言不会。

陈笑开始疑惑，是不是自己晕倒了，做了一个梦？

他失魂落魄，回到对战模拟室，人皮书嘎嘎叫着，跑到他的膝盖上：“你昨天突然晕倒，吓了所有认一大跳。”

陈笑看着它：“我是突然晕的？”

“不然呢……呃，好像不对，等下，你似乎进了机器，啊啊啊啊，我脑子坏掉了，不记得了。”人皮书叫着，三两下就跑走了，“我记得，你是突然晕倒了！”

它的话，重新燃起了陈笑的希望。

记忆是能被篡改的，虽然陈笑不知道，怎么让这么多人的记忆同时被改动。

似乎是越强大的人，越不容易被改动。

还有一个人，比任何人都要强大，如果连他的记忆都被篡改了，那也许，错的人是我——

“何潜行。”陈笑的嘴巴一阵干涩。

不知道想要听到哪个答案。

似乎哪个答案都不想听到。

“什么事？”何潜行有些意外，陈笑一般不在上班的时候跟他通话，今天是怎么了？

“我想问问，昨天我为什么回家？”陈笑舔了舔嘴唇。

“你晕倒了。”何潜行叹了口气，“我带你做了个检查，似乎脑子里长了一个血块，重明说不要紧，没什么出血点，或许过一阵子就自动化开了。”

陈笑吸了吸鼻子，了然。

“没别的事了，我最近都不回家。”陈笑说，“你一个人在公司，记得好好吃饭。”

陈笑有点想哭，何潜行又和他说了一会儿，挂断了电话。

陈笑趴在桌面上，两只胳膊直直伸着。

或许，是那个血块，让他出现了幻觉？

“不要怀疑，他们都不记得了。”一个少年的声音在陈笑的脑海中响起。

陈笑瞳孔骤然一缩。

“我在你的脑子里。”话音刚落，陈笑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小人。

“你当时也是这样在何潜行的脑子里？”陈笑不动声色地问。这难道是它的隐藏技能？

“没有。”少年干脆地说，“我掐指一算，最近有灾祸，”

陈笑了然，以何潜行的脾气，少年八成要掉层皮。

——“他们都不记得你，怎么会有灾祸？”陈笑问，“你删去了所有人的记忆？”怎么做到的？

少年在他脑中盘腿坐下：“你知道有句话，叫天机不可泄露吗？”

陈笑立刻秒懂：“你遭天谴了？”

少年似乎不满意他的幸灾乐祸，在他的脑中晃了晃，陈笑的脑袋立刻晕了起来。

“也不想想是为了谁。”少年小声嘀咕，可惜陈笑脑袋正晕着，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好容易等到自己脑子凝固起来，陈笑问。

“名字？”少年如同鹦鹉学舌。

陈笑：不会没有吧。“如果没有名字，我叫你小镜吧。”

“小镜？小镜。”少年左右念着这个名字，“挺好的。”

“我为什么还记得？”陈笑问。

“我说了，因为我在你脑子里。”小镜说。

“你为什么要给我看那样的幻境？”陈笑问。

小镜反驳：“那才不是幻境。”

陈笑本来也只是侥幸，听他这么说：“有办法化解的，对不对？”

小镜沉默。

“要不然你也不会躲到我的脑袋里。”陈笑说，“肯定有安全的办法。”

“你怎么知道我躲在你脑袋里，不是为了等你死了夺舍呢？”小镜撅着嘴，手中变出一根棒棒糖，吧唧吧唧开始吃起来。

陈笑知道了，真的有改写命运的办法。

“我要离开何潜行吗？”陈笑问。

“你在哪都一样。”舔着棒棒糖的小镜说着，最后几个字哼哼听不清楚。

陈笑再想问，小镜就像消失了似的，两个人断了所有联系。陈笑一个口哨，叫回了人皮书，他和其他书之间有着特殊的联系，只要有书籍记录了，人皮书就一定能查询到。

天道轮回，四像，神兽。

“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好好学习，而不是把精力放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上。”人皮书嘎嘎乱叫。

陈笑拍了一把它的脑袋，这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

他有预感，很快了，小镜展示的那个团灭的结局，很快就要到来。

陈笑眯起眼，看着人皮书。

说起来，人皮书这种东西，难道不也是卡着bug出生的吗？它为什么会存在？

陈笑一目十行，人皮书上的文字好像永远也放不完，一页消失，新的一页很快就能补上。

他的眼睛很痛，揉了揉，一手血红。

陈笑茫然地抬头，窗户玻璃上，一个双目流血的人，如同纙戏里的带着鬼面的祭祀，对面的树化作了他手中的铃铛。

“天罚！”小镜在他脑子里尖叫，凄厉如同巨斧。

陈笑的脑袋重重磕在桌子上。

一道雷，劈在他的脑袋里，陈笑直接晕了过去。

————

“是不是还有什么毛病没治好？”恍惚间，听到了何潜行的声音，如同隔着水幕，夹杂着咕咚咕咚的声音。

“你居然该怀疑我的诊断？”另一个愤怒的声音，应该是重明了。

“他是因为什么？”

“天谴。”一阵沉默之后，重明吐出了两个令人惊悚的字眼。

陈笑猛地张开眼睛。

身侧的两人立刻住口，同时转向他。

这是我不该听的？“天谴是什么？”陈笑问，声音正常，没有任何晕倒后的不适感。

“是你不该知道的东西。”何潜行说

“何潜行，你不相信我？”陈笑一下子坐起来。

“我能解决。”何潜行说，带着特殊的骄傲。

陈笑转头看向重明，何潜行不说，重明应该知道。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我觉得，陈笑有权知道，没人喜欢被隐瞒。”重明自暴自弃地说。

何潜行无法拒绝陈笑的眼神。

“好，你说，天罚是什么。”陈笑指着重明说。

“不是天罚，是天谴。”重明说，“天罚不过劈下来几道雷，天谴是抹去整个人存在的痕迹，就好像从来没来过这世上一样。”

确实可怕，可有一个漏洞：“既然所有人都不记得了，那为什么大家都知道天谴的存在？”

重明抬头，指着何潜行说：“因为这一次，失败了。”

有人逃脱了天谴。

那个人，就是何潜行。

重明开始讲：“故事的开头，我想想，该怎么告诉你。”

“算了，陈笑，你想知道，我这个当事人告诉你，不是更好？”何潜行说着，颤抖着，拉起陈笑的手。

即使他极力掩饰，也无法掩盖，他内心的恐惧。

人人的心底都有一座深渊，在平日，被掩盖得严严实实，每个人都是正人君子。

深渊就等在哪里，等着一个突然，化作虫怪，猛地钻出，把人吞噬，再披上人皮，装模做样生活在人间。

伪装成人世间的正常人。

“我们回家吧。”陈笑拉起他的手。

何潜行的嘴唇都在哆嗦。

他是骄傲的神兽，不该将这种脆弱的表情，展露在别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