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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游人叹-佟玉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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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华录-游人叹-银杏-佟玉祺

【游人叹】

金扇摇,山河重整寿延年;宝珠①藏,四海为家贫也安;满堂红②,红过百日夕霞叹。

叹,叹慧人多伤去太早,叹执人牵念难含笑。再叹,叹痴人喜悲不由己,叹贞人殉难不逢时。三叹,叹愚人痴妄食恶果,叹游人沧桑无所依。

①宝珠:宝珠山茶,正文第51章「平江」曾有描写,十八曼陀罗花馆中的“曼陀罗”即是宝珠山茶。

②满堂红:紫薇花的别称。

——

很多很多年后,佟玉祺已参与编修了《越史》与三部《实录》。作为新时代的开创者之一,她的日子一如既往的优哉游哉。

她的头发已经花白,但精神还很好。

报童在她院外喊着:“银杏奶奶!你的信又来咯!”

已经很少有人知道她的本名了。

“来咯。”她拄着拐杖慢慢踱来,接过报童递来的信,给了他几个硬币让他买糖去。

【展信佳。越银杏,这里没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也就没有什么可以寄给你了。唯独风景很好,可惜我不善绘画,只能请人照了几张相片随信寄回。我还很喜欢这里,和我的家乡很像——虽然我已不记得我的家乡是在哪里。我想,就在这里吧。我走不动啦。你还走得动吗?大概也不行了,从前缠着我要听昆曲的小姑娘现在也成了满头白发的老太太了吧?好久没见你了,有些想象不出你而今的模样,如果能再见一面多好啊……算了,还是不要见了,你总吵的我头疼。若你还走得动道,替我再去给丽主子上柱香吧,不是她,我们也不能做这么多年的伴了。——山茶】

阳光正好,微凉的秋风拂过,吹落了院中几片金黄的银杏叶。

银杏眯了眯眼睛,回到摇椅上坐着,轻轻摇晃起来。她将那张信纸盖在脸上,以遮挡耀眼的天光。

她想,真好。

天气好,她们也都好。

年华老去并不让她与楚海棠感到感伤,她们都看过太多太多的悲剧。

曾经那个时代里的每一个人、每一朵花,都是悲剧。

“寿终正寝”四个字,是多少花儿的可望不可即?

如今的她们,一个在小院里写过往、记故人,一个在天涯海角品味各色风土,是何其的快意啊?

-

午后,银杏叫了部车:“去定陵。”

司机听了不禁多看她两眼,谈笑起来:“您看着有些眼熟啊?去定陵参观?”

满头银发的银杏靠在后座里,闭目感受着透过车窗洒进来的阳光,嘴角都带着轻轻的笑意。她答:“去看看故人。”

司机恍然,难怪眼熟,谁没有在报纸上见过这位祐夫人呢?

车驶到定陵前,司机想说不要钱,却已被塞了一张银元券。

他收下,又问:“您以后也会在这里吗?”

银杏并没有对死的忌讳,她说:“不会了。”

“他的妃嫔,有的葬在皇陵,有的葬在公墓,这才显得新旧割离,不是么?”

银杏拄着拐杖,熟门熟路的去买票。

售票口的工作人员早已认得她,远远瞧见她来便备好了门票。

银杏给了钱,拿了门票往定陵大门而去。

有同事看见问售票员:“她老人家又没带证件?”

售票员却了然的笑了:“她是故意不带。”

“为什么?”

“……大概这样,她就是这里的客人了吧。”

佟玉祺是越康帝的妃嫔,越银杏不是。

她理应像所有来这里的游客一样买票进入,也像所有游客一样,无法进入皇陵内部。

她来到妃园寝,不需要看地图就找到了丽诚夫人的长眠之所。

银杏将一束与皇陵肃穆氛围格格不入的月季花放在高高的封土下,在此处站了许久。

末了,只说:“你很快可以见到她了。朱镜殿的人可以团圆了。”

她回身,走了几步,遇上一家三口问路——“奶奶,您知不知道康帝有一位瑢贵嫔葬在哪里啊?”

很多人都问过她越朝的旧人旧事,瑢贵嫔,却是第一次有人问。

银杏甚至眯着眼睛想了一阵才想起这个人。

她已记不起瑢贵嫔的模样,只记得她唱歌很好听,只是后来不知怎么不肯再唱了。

“奶奶?”

银杏回神,道:“她啊,她不在这里。璐慧贵妃陵旁有一座衣冠冢是她的。”

她说罢又好奇:“你们怎么想找她的安息之所?”

那女人答:“家母曾受她养育之恩,却因越末战乱离散失了联系。近日家母又大病一场,所以很想能来她灵前磕个头。”

银杏没多想,点了点头,给她们指了衣冠冢的方向。

直到走到定陵大门,银杏才恍然回神——

受过尹绿芸养育之恩的还有谁?

荣盛公主傅长念!

五十年前沈笠退守平江园时银杏也问过,京城宗室安好否?沈笠只是摇头。

叛军打着“打入京师,财散天下”的旗号,宗室王府自然首当其冲。沈笠能带残部回到平江园已是不易,岂有余力护卫旁人?

再回到京师时,满眼都是断壁残垣百废待兴。

沈笠是第一个冲去荣盛公主府的,府中除了荒草白壁,就只有早已腐烂发臭的尸体。

他们没有人能辨认这些尸体,只有将他们安葬,再广发告示寻找傅长念。

告示发了许多年,也有人动过假冒前朝公主的念头,却终归不见傅长念的身影。于是他们渐渐湮灭了希望。

为傅长念立衣冠冢那天,瘦骨嶙峋的沈笠在沈行烟陵前大醉一场哭个半死,不出半月便撒手人寰——

一刀一枪从尸山血海里拼杀出新时代的开国元勋就这样离了人世,去向他阔别数十年的妹妹告罪。

没有人想过,傅长念还活着。

不敢想,怕希望落空后的失望悠久绵长。

其实他们之中,除了沈笠,没有人对这位前朝公主有多深的感情。

但“荣盛公主”这个名号已隔了数不清的风云变幻,太久远,久远到一提起便牵动起所有人尘封的回忆。

越朝好么?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否则他们便不会缔造出一个新时代。

可越朝的那些人那些事,无论善恶悲喜,在时光的滤镜下都显得美好而可堪追忆。

找到傅长念、找到荣盛公主,才能让他们真切感到,那不是一场梦。那些与而今割裂开的风俗生活,他们真切体会过。

银杏急切地回去寻那一家三口,终于,在被划入定陵景区的恭王陵前寻到了他们。

她抓住那女人的手问她:“你的母亲……她叫什么?”

女人大概料到银杏不是普通人,并未见怪她的无礼,答道:“母讳怀俪,姓沈。”

银杏笑了。

荣盛公主傅长念,字怀俪。

-

沈怀俪的女儿告诉银杏,母亲在申城,因病不能远行。

银杏也早已出不了远门了。于是她只有把此事告知徐部长,请她代自己走一趟申城。

越银杏躺在那张她钟爱的摇椅上,晃晃悠悠,叹一口气:“你若一病不起,那个时代也算是彻底远去了吧。”

当年一同回到京师的人,如今已只剩下她与小梁小徐了——

她口中的“小梁”“小徐”也早已成为别人口中的“老梁”“老徐”。

-

徐部长从申城寄回了信。

报童如常在院门口喊:“银杏奶奶!来信咯!”

没有人应他。

报童四下瞧瞧,纵身翻过不足三尺的院门。

他看到银杏奶奶躺在摇椅上,身上披着绣着兰花的毛毯,嘴角还噙着浅浅的笑意,像是熟睡了。

报童将信搁在小几上,朝她磕了个头,离开了。

-

这年秋,蓬莱小院的银杏树落下最后一片黄叶时,越银杏寿终正寝,享年八十七岁。

她是大越世家佟氏女,是越康帝的祐昌贵妃佟玉祺,更是新时代的开国元勋、新律法的制定者、在腐朽废墟之上喊出“人人平等”的第一人。

故人按照她的遗愿,将银杏的遗体送回宁城安葬。

她将在她最爱的家乡长眠,看堂前飞燕农家筑巢、乌衣巷口花草枯荣,听秦淮河上桨声起、台城柳絮随风落……

————

作者的碎碎念:

1-佟玉祺的人物形象与意义

正文第63章【佳人】是佟玉祺的初次登场,她关心为她抬轿子的宫人,对“坐人轿”这种权贵压在民众肩膀上前进的行为难以理解。她想让医官为这些人诊治,但却因制度的顽固而作罢,她说“什么主啊仆啊的,都是一样的肉体凡胎,谁又比谁尊贵了去”。这是佟玉祺天真烂漫外表下的内核,她有着人人平等的观念。

之后佟玉祺的数次登场,身边总会有楚海棠。

她们二人的相交,源于她们同是江南女子。楚海棠会唱昆曲,而佟玉祺借海棠的曲子一慰思乡之情。但更深处,她们二人能够相交的前提条件是,佟玉祺不会因为楚海棠的宫女出身而瞧不起她。她们俩的相处是亲昵的、平等的、亲如姐妹的,而不会像宫里其他女子的相处,或多或少受到等级制度的影响。连童妍都难免因为尹绿芸的出身与行径看轻她,但这样的事,在佟玉祺身上就不会有。

甚至从第70章【二占花签】中可以窥见,当时在宫中很不受欢迎的徐知意、秦玉叶(因为姐姐秦金枝害死尹绿芸的女儿而不受待见),佟玉祺也能和她们相谈甚欢,因为她能够看到每个女孩子身上的优点。

大越灭亡,而佟玉祺身在平江园得以幸免于难,她成了大厦倾颓之下的那颗“完卵”,是沧海遗珠,是不曾被扑灭的火星子。

她的家族作为大越八姓,又是伯爵,是名副其实的既得利益者。可以想见,在越末天下大乱的局势下、在农民起义打出“财散天下”的口号时,佟家势必是首当其冲的。

佟家倒了,纵使她回到故乡也只是物是人非,所以她没有回去,孤零零地留在北地,静静盛开——属于她的花期,才刚刚到来。

-

2-越亡后的佟玉祺

我想历史的客观规律是不可更改的。

在大越末年,我设定了小冰河期的降临使得王朝天灾不断,良田变为白地,百姓民不聊生。

这样的背景之下,发于东南沿海的资本主义萌芽很难得到进一步的发展(事实上历史上我国的资本主义萌芽因为客观因素也发展极为缓慢)。

但是,在封建主义王朝倾塌后,人们率先会选择的,还是资本主义制度。

因为共产思想从外进不来,从内生不出。

大越灭亡大概可以看作平行时空的19世纪,《共产党宣言》还没有经历实践的检验,也很难在那个交通不发达的时代漂洋过海来到这里。而资本主义萌芽未能发展起来的九州大地上,也不可能有人能够进行如此深刻的思考。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末路行》世界里,这片大地上的绝大多数人都还是小农思想。没有资本主义社会基础,没有黑格尔,没有空想社会主义,共产思想不可能凭空而生。

所以对于当时企图再造新时代的梁卧冰、徐容岁等一众人来说,唯一的选择就是那本《大洋彼岸之国体》中的道路,即资本主义道路。

但是作为后世人的作者、作为坚信共产主义道路的我,我想让他们开创一个有未来有希望的新时代,一个我理想中的“桃花源”。所以他们又必将走上共产主义的道路。

那么谁能告诉他们,资本主义的道路是错误的呢?

佟玉祺。

在我的构想里,梁卧冰徐容岁沈笠等一干人退守平江园后纠集人马反攻京师并取得胜利。之后的一段时间他们安抚下各地流民,在资本主义道路上进行摸索。

而将“人人平等”四个字刻进骨子里的佟玉祺会很快发觉,资本主义比封建的进步只进步了一点点。

从前是有权有势者压在民众肩膀上,而今是有权有钱者压在民众肩膀上。固然民众比以前更有可能翻身了,可既得利益者为了自身利益依旧会竭尽全力阻止他们的翻身,而民众纵使翻身了,也仍会压迫其他未翻身之人。

这不是佟玉祺想要的新时代。她想要的,是没有压迫,没有阶级的新时代。

她开始求索新的道路,也正是这个时候,共产的思想终于来到了这片大地。而佟玉祺,自然而然会成为这片大地上主张共产主义道路的第一人。

他们用不短的时间完成了新时代从资本主义到共产主义的道路转变(或许这会比毛熊更早一点?)

佟玉祺以“人人平等”的观念为原则,为这个初生的新时代制定了第一部宪法。

这样的她早已在精神上摆脱了“越朝权贵之女”的身份,她不再是任何人的附庸,而真正成为开国元勋,成为民众爱戴的“银杏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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