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

狂风吹折树枝，大雨如注，半山腰一栋别墅内，乌力欧站在落地窗前，注视着远处城市模糊成团的亮光，挂掉了电话。

他把亚斯的事告诉了提尔斯——

提尔斯·欧佛雷泰，「光明圣团」的副团，挂牌的那种，也是乌力欧现在服从的“主人”，百年前，还是人类的乌力欧在垂死之际被提尔斯所救。

提尔斯生来倨傲，眼高于天，然而一旦涉及到莫伊，却是不管在干什么都会立马抛下一切赶过来。

很久之前，乌力欧就因为提尔斯的态度对莫伊产生了兴趣，然而莫伊行踪莫测，整个人犹如海雾谜团，竟不管如何寻找都找不到痕迹，但就是这样一个人，仅一滴血，便有那样强大的力量。

乌力欧真的很好奇，那个人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他到底藏有什么秘密。

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乌力欧穷尽所能，对莫伊的研究几乎一无所获，然而当他看见林浅温身上的宝石时，竟震惊地从那里感受到了相似的能量波动，之后更是碰见了亚斯，阴差阳错地知道了那样一段过往。

太幸运！太让人心潮澎湃了！

玻璃上映出乌力欧唇角疯狂的笑意。

对于亚斯的记忆片段，他有选择地向提尔斯隐瞒了一部分。

这样更有趣，不是吗？

*

万米高空，私人飞机上。

宽敞的空间里摆放着一张半环形红色沙发，棕发男人身着服帖柔软的白色衬衣，姿态放松地靠在沙发上，左手扶着把手，右手划拉着发送过来的信息。

男人淡色薄唇微抿，浅棕色的眼珠因着天生散发的高贵疏离感而有些淡漠。

看完乌力欧发过来的全部资料后，他脸上因找到线索而露出的轻浅笑意不禁消失。

亚斯？

这个名字他本已忘记，但在看到那张脸时，遗忘的记忆再次复苏。

这个人怎么还没死？

提尔斯随手扔掉手机，不悦地闭上眼假寐。

下飞机后坐专车驶向青泽市，来到半山腰的别墅。

乌力欧已经在外面等候了，看见提尔斯下车，他身体微微前倾，右手放在左胸前，恭敬有礼地打了个招呼。

“路途遥远，辛苦阁下了。”

提尔斯后面跟着一男一女，是他的两个管家。

提尔斯略微点头：“你在异国研究多时，也辛苦了。”

简短的客套到此为止，乌力欧走在前面，为他带路，边走边说：“时间匆忙，没来得及找更好的住处。”

这里的别墅是青泽最贵的富人区之一，普通人十辈子都买不起的地方，然而比起提尔斯在北欧的住所还是小巫见大巫。

提尔斯在欧洲多国都有私人庄园，他这几十年里变得喜欢安静，直接在某个北欧小国占了一整座山。

这些年科技进步，有些人喜欢探索小众景色，曾有无人机误闯进入山中，在高空航拍，都被两个管家击落了。

提尔斯跟着一路走进别墅，远远的虽然也能看见别的建筑，不过这里入住率不高，乌力欧挑选的这栋四周都无人居住，也很安静。

进去后，几人径直走向二楼。乌力欧的研究所没了，就在二楼小客厅摆上简单的试验台。

台上正躺着一个□□的人，四肢各由异能束缚住。

那人胡子拉碴，额角一块黑斑，陷入了昏睡，他眉间深深挤出了条沟壑，似乎做着什么可怕的梦。

“这就是完成品了？”提尔斯微斜了眼男人，略带嫌弃地与这个邋遢的凡人拉开距离。

“是的。”乌力欧走到男人脑袋前方，伸手从他的头顶拉出一枚两寸长的钉子，说：“我在华国做了一年多实验，试验品无数，虽有成功，一开始也只是平平无奇，只这最后一批，成功率颇高。”

“只是之前丢了些实验体，因此耽误了一些时间。”

对于他后来和妖怪协会的那些事，提尔斯根本不在意。

他们说话间，男人发出模糊痛苦的□□，眼看就要醒来。

“看来万能药今日就能成了？”提尔斯薄唇勾起，看上去心情不错。

“是。”乌力欧微笑，“总算不负阁下所托。”

提尔斯坐在沙发上，微抬下巴，眼里是习惯性俯视别人的倨傲：“那人的血，不是那么好掌控的。”

说话间，他的脸上浮出一丝回忆神色，几百年过去了，那张脸始终鲜明地印在他的脑子里，无法抹去。

乌力欧一脸自信：“请阁下相信我的能力。”

提尔斯执拗地追寻莫伊的脚步，渴望得到对方的力量，一百多年前，提尔斯费尽心思，只得到了莫伊的一滴血，百多年过去，这一滴血竟还存有强大的力量，这让提尔斯心中的欲望更加高涨，而乌力欧同样。

得到提尔斯信任后，乌力欧被允许研究那滴血，然而却屡屡碰壁。那血像有生命力似的，持有极狂乱的特性，很是刁钻，他连从中提取基因都不行。

这让乌力欧愈加兴奋，他想要研究那滴血、想要寻到莫伊的渴望甚至不比提尔斯少。

天才的科学家往往有种种疯狂的念头。

直接从血里做文章之路行不通后，乌力欧主动提出这个实验。

在这个实验中，动物实验体会激化出异能。但大部分动物的异能是根据自身的特性显现的，是在死亡威胁中被动激发的，而乌力欧想要的，是它们自主生出的欲望，是它们主动选择异能，而不是被动接受。

在早期的时候，乌力欧也试过人，但效果不是很理想。

现如今实验成功了，他可以将完成品与那滴血融合，用另一种迂回的方式掌控那滴血。

*

何立志醒了，刺眼的灯光让他恍惚了一瞬，但他很快看到了头顶的人，恐惧瞬间激发，他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发现自己被死死固定住。

“你们是谁？放开我……求求了……”

乌力欧拍了个掌，以一种由他拉开游戏序幕的雀跃感戴上手套：“各位，见证奇迹的时刻！”

提尔斯翘着腿坐着，管家达尼尔和西尔维娅站在后侧，都静静望向前方，眼神波澜不惊，如欣赏游戏的看客。

“你要干什么？不要过来！”

何立志剧烈挣扎，看着乌力欧从一个银盒里拿出一管药剂，尖锐的针头扎入脖颈，有什么东西被注入体内。

乌力欧边动手边讲解：“这是从华国独有妖兽身上提取的心头血。”

之所以来到华国，是因为这里有丰富的资源和不可思议的术法，他想尝试结合两种不同的力量。

实际上一开始乌力欧提出这个方案的时候，提尔斯毫不在意，甚至是不屑一顾的，但乌力欧再三保证，提尔斯也是抱着随便的心态，给他一个机会了，为此他还忍着性子随「光明圣团」来了一趟华国，参加了那什么狗屁交流会。

现在看来，这个乌力欧也是有点本事的嘛。

提尔斯难得满意，乌力欧更是自得，邀功并非主要，证明自己的正确和才能才是最重要的。

妖兽之血开始发挥作用，何立志觉得五脏六腑都在颤抖、绞缩，他痛苦而惊恐地放声尖叫。

挣扎愈烈，不远处那几双冰冷的眼睛盯得愈紧。

乌力欧又推了把药剂：“接下来，是最后一步。”

这具身体在快速消融软烂，乌力欧将他的双腿折起来，轻松往上半身压去。

“求你……放过我吧……啊啊，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想要活下去！我恨……”

乌力欧充耳不闻，戴着手套的手轻巧地将何立志的身体压实，像在卷一片肉，骨骼在挤压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响。

何立志的凄嚎停了，眼中亮光逐渐消失。

乌力欧俯在他耳侧，轻轻说了句：“能为我等完成万能药，你应该感到荣幸。”

何立志瞳孔微缩，生命定格。

乌力欧手下灵活折叠，仿佛在捏一团软泥，他将那块东西放在旁边一个玻璃柜里，合上盖子，双掌放在玻璃两侧，释放异能。

接着便见那颗肉球开始溶解，骨头、血肉、大脑、眼球，所有一切都融在一起，最后在一片白光笼罩过后，盒底静静躺着一颗浑圆药丸。

“成了！”

乌力欧摘下薄手套，拿起那颗暗红药丸，满意又自得地欣赏几秒，转身拿到提尔斯面前。

提尔斯挑眉，想到刚才脏污的场面略有质疑：“这就是万能药？感觉吃了就会吐一整晚的样子。”

乌力欧笑眯眯的：“不会的，若是有机会，我很乐意为您试药，只是毕竟那人的血只有一滴。”

提尔斯伸手，药丸落入他的掌心时，有微小光芒包裹了一瞬，像在洗尽龌浊。

三百多年了，提尔斯一直追随莫伊身影，苦心精进，虽也不急一时，但此刻有这种机会，也不免心中荡漾。

他从脖子上掏出一条项链，那吊坠浑圆艳红，正如一滴下落的鲜血。

提尔斯小拇指指甲骤然伸长，轻轻划过血珠，那血就爆裂开来，覆在药丸之上，渐渐与之融合。

确实成功了，不然若是以前，那血不仅不会融合，还会像泼猴一样狂躁暴走。

方才暗红的药丸变得晶亮，隐约闪烁生光。

提尔斯满意地收起万能药，浅棕眼睛闪过一丝血红光芒，随即又恢复成高贵傲慢的样子。

“现在，把那个叫亚斯的找过来吧。”

身后两人倾身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