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森林中全部都是光秃秃没有树叶的纯黑树木，枝桠纵横交错遮挡天幕，除此以外空无一物，它神秘，安静……嗯，至少在荆棘消失之前是这样的。

一片青色洪流涌入黑森林中，叽叽喳喳的，好不嘈杂，总结起来就为一件事：为什么要脑子坏了地弄伤翅膀，扎大腿不好吗，害的现在不能飞，只能一步一步往前蹦。

这些话含沙射影指向带头的族长大人，尊贵的族长大人安然窝在埃德头顶，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除此之外，有幸得埃德搭载的只有追随他不到一年的爱宠克劳德，小家伙躲在埃德的口袋里，嫌自己丑不愿意出来见人。

埃德招惹，不，安慰他：“从本质来说羽毛也算外在因素，失去羽毛的你才是真正的你，你怎么能觉得自己丑呢？”

娇贵的青鸟们非常不适应走地鸡的生活，还没走出黑森林就累倒一片，埃德不得不做一回交通工具，用自己做架子，拉这些大爷上路。

路途后半段只剩下安静的喘气声，青鸟和埃德都累的不想说话，又一只青鸟走不动了，连跳带扑跳上埃德身后拽的、躺满青鸟的硬布片上，和小伙伴嘀嘀咕咕：“我是不是累出幻觉了，好像听见了水流声。”

不是幻觉，在爬上一个缓坡埃德看见了黑森林的尽头——一条清澈溪流做界限，往后的植物绿意盎然，小溪欢快的叮铃咚隆声如同仙乐。

埃德抬头看太阳，已经偏西有一定角度了，他两手一松宣布休息。

青鸟们迫不及待扑到溪水边喝水，还极力邀请埃德：“很甜的，快尝尝！”

埃德目光停在他们毫不顾忌伸到水中的爪子上，短暂沉默后来到上游一块树荫下休息，取出自己的铁罐烧开水，而他自己只喝水囊里的水。

毕竟人类的消化系统是公认的脆弱。

埃德在心里默默自嘲。

吃饱喝足，将烧开又晾凉的水装入水壶中，埃德靠着树根通知族长：“我要睡半个小时，你们随意。”

然后两眼一闭陷入浅眠，微风拂面，很轻柔，也很安全。

埃德很快睡熟。

三十分钟后他准时睁眼，神清气爽地环顾四周，偌大空间他身边只剩下睡得香香的克劳德和闭目养神的族长。

这让埃德合理怀疑之前这些小鸟崽子都是装累的。

他看向族长：“那个，可，我休息好了，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召集大家继续出发吧。”

“那就走吧，小家伙们发现了可以带我们上去的朋友。”族长睁开眼，对埃德如是说。

穿过树林就能见到高入云颠的大山，而在山脚下溪流源头处有一群美丽的动物，它们浑身毛发雪白顺滑，形似马但额生独角，长长的睫毛卷翘，眼睛大而温柔，和故事书中描写的一模一样。

埃德愕然：“独角兽？”

“不算，只是独角马，它们没有翅膀。”

青鸟们或站在石头上或站在独角马背上额头上，叽叽喳喳的这一次埃德没听懂，没过一会儿一头最高大漂亮的独角马走到埃德面前和他肩膀上的族长亲密贴贴。

一通鸟语后族长告诉埃德：“它们愿意送我们上山去，它说这是它们一直以来的任务，只不过很久没有客人来过了。”

埃德听后很沉默，无端感觉到时间的伤人。

“我还是第一次骑没有鞍具的马，好奇怪的感觉。”

没有缰绳，埃德的手一时不知道放哪里，只能虚虚抓住它颈侧长毛，略感不安地问：“这样会不会不舒服？”

族长代独角马回答：“不会，比起其他小伙伴，它的待遇最好了。”

埃德不由向身侧看去，独角马上各有十到三十不等的青鸟，个别胆子大的在争夺马头风水宝地，胆子小的就老老实实趴马背上，担心掉下去就用自己的爪子死死缠住马毛，个别胆子特别小的甚至直接上嘴。

埃德：“……”

“坐好，出发了！”

伴随族长一声令下，马群嘶鸣，全速奔跑，带起的风让人觉得凉爽又畅快，它们两辆并排成纵队，埃德坐在最前列，好风景一览无余。

枝桠打头，他接住不稳掉落的族长大人，将它和克劳德一起放在胸前口袋，看独角马群被荒草占据的山路，一圈圈向山巅进发，随着海拔提高灌木越来越矮，埃德可以看见下方大片景色，还有占据大半天色的晚霞夕阳。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突破云层时可以明显感受到水汽扑打到脸上的感觉，埃德瞬间精神不少。

独角马开始减速，当它们停止时，扑通扑通，青鸟们如同下饺子一边掉到地上，风驰电掣的感觉一边让它们生理不适，一边神色恍惚地呢喃：“好爽。”

骑快马会上瘾，看来不止正对人。

埃德看的摇头，下马和它们道谢，马群嘶鸣，族长指挥埃德走到路旁一个疑似邮箱的破旧建筑物前，翻找出一个灰扑扑的铜哨。

“试着吹响它。”族长命令到。

埃德盯着铜哨上的灰尘陷入沉默，待用水囊里的水冲洗干净后他才勉强试探着吹一声，铜哨的声音清脆响亮，而且穿透力极高，独角马们嘶鸣回应，然后下山。

“用哨子可以召唤在需要下山时召唤独角马。”

被埃德盯着的族长如此解释。

埃德反应平平地点头：“继续往前走吧。”

剩下的路也没多远，没走几步他就看见一片空地，空地后有巍峨城墙。

在此之前埃德以为的云顶之国是依山而建的奇妙国度，房间有高有低，通过楼梯、山路还有天桥相连。

然而实际的云顶之国建在一片高原上，布局方方正正平平稳稳，每一条小路都用石板铺好，屋舍俨然，只是比起现在的城市有些简陋破败罢了。

青鸟们撒欢一样乱跑，眨眼消失不见，埃德没有跟着进城，而是沿着城墙外围一圈圈走。

往下风景一览无余，齐整的边缘就好像有一把巨大的刀将这座山峰切黄油一般切开，天琴王国就建在切面上。

很多东西都已经消亡不见了，但以石料为主的建筑尚且保存完好，城市最醒目的建筑是中心处坍塌的高塔，是最高建筑，也是最大的建筑，只是幸存的高度就有三四十层高，而高塔掉落的石料则一直延伸到城墙外。

包围高塔的是明显比其他建筑华丽的宫殿群，那应该是国王的住所。

东南西北四道城门联通的大街就像一个巨大的十字尺，直通高塔。

背对夕阳埃德在城墙之上观察整个城市的布局，越看他觉得越奇怪：他没有找到神殿，全城除了王宫外都是大差不差的石屋。

难道……

埃德皱眉走下城墙，沿着往东的大道走向王国，那些飞起来遮天蔽日的青鸟撒入城市中也变得很少，埃德只偶尔看见几只好奇地在废墟中钻来钻去。

他在王宫门口和族长碰见，出于礼貌上去攀谈：“感觉如何。”

“很喜欢但是很难过的心情，这里或许真的就是我们曾经告别的故乡吧。”

“那个年代知识的记载只在少部分人手中，要一起进去看看这里曾发生过什么吗？”埃德笑着做出邀请，族长矜持点头应允。

厚重的石门往往需要十几位士兵一起发力才能打开，埃德绕到被高塔砸塌的高墙处，以高塔为方向深入。

恢宏大气的宫殿、铺满石板的空地、早已枯萎的植物……

埃德目不斜视，一直走到高塔所在，那占地面积足足有三四个广场大的高塔整体灰白色，墙壁上挂满黑色的、失去生机的藤蔓和苔藓，方方正正的窗户就像大大小小的眼睛。

门是坏的，一推就倒，大量灰尘扑面而来，夕阳余晖照进那处处透露腐朽的房间里，一人一鸟均被感染的十分安静。

比较出乎意料的一点，高塔居然是空心的，中央是一片空地，装有青铜护栏的游廊一圈圈往上延伸，只是与墙壁用铜钉固定的楼梯走上去就□□不断，给人以随时会踩空坠落的错觉，而头顶狭窄的天空则让人感到遥不可及。

试探着往上走了十层后，族长幽幽开口：“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恐高症要犯了。”

“您不是一只，嗯，善于飞翔的鸟吗？”埃德啼笑皆非。

族长给他看自己受伤的翅膀：“在它好起来之前，我没有办法在你失足时就会我们的命。”

而且它没有说，走在这里的感觉让它很难过，这座高塔，让它很绝望。

一声清脆啼鸣远远传来，族长侧目聆听一会儿，告诉埃德：“有孩子发现高塔一层有大量刻在兽皮和石板上的文献，你要不要下去看看。”

那是比探索高塔容易获取许多的信息，埃德十分干脆地做出选择，带着族长返回一层。

文献被堆放在很巨大的扇形陈列馆中，它们有壁画、有兽皮卷轴、有石板，粗糙的深褐色的纸张反而少见，一是因为不易保存，二是制作困难。

比较幸运的是，天琴王国的文字是数百年前西方比较通用流行的古文字，少有的演变不会影响阅读，而那种古文字刚好是埃德游学期间的擅长科目。

本打算先随便看看的埃德当即在此安家，烛台一摆决定挑灯夜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