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今七百年前的西方，洪水、雷雨、林火和野兽层出不穷，威胁着人类的生存，让他们不得不像候鸟一样迁徙，追逐温暖的、可以生存的环境。

天琴王国的先祖们是当中小小的一支，在迁徙途中遭遇林火，仓促逃命间丢失了原本的方向，后来又遭遇暴雨，山林直接出现洪水，迫不得已的他们往高山上走。

在这座后来被命名伊斯特尔峰的高山上，倒霉尽的的人类见证了一场神之战，云层之上是与下方截然不同的开阔领域，神力晕染出大片绚丽的极光，其中一位神灵忽然一挥手，山峰被丝滑横切，巨大的轰鸣声比惊雷还要可怖。

人类被那威力征服，一动不动，丝毫没有注意到被且切下的山峰正在下滑，很快就能吞没他们。

但另一位神灵发现了，祂一抬手，无序的云层编织成一片柔软的网，将那些泥土石块轻柔地放到平地之上。

神灵的斗法，以不影响现实定输赢，摧毁山体的神灵输了，愤然离去，而赢了的神灵就降临到这小小“蝼蚁”面前。

典籍里对祂的描述是“祂深黑的眼睛像埋藏地底的瑰丽宝石，安静、平和，但又那么强大，这让祂在乱世中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你向祂提出的所有要求，只要合理就不会被拒绝，而祂自己，什么都不在意。”

这很符合埃德对尤利尔的认识，只是一想到或许有很多人向他提过很多要求，他就从心底生出一缕不舒服。

一般这种自己可以，但别人不行的行为被描述为双重标准。

埃德好笑摇头，继续往下梳理。

云层之下只有苦难，可云层之上是如此恢宏开阔的风景，人民恐惧又欣喜，他们在被新切出的平底上建城，希望神灵成为他们的领袖，他们的国王。

祂答应了。

是的，这是一个奇异的国度，并不能单纯说神权与王权的重叠，国王自始至终只有一位，是真正的神灵，人们称呼祂为“殿下”。

至于为什么不是“陛下”，是神灵自己拒绝的，给出的理由是祂孑然一身，不想拥有那么庞大的家庭。

而人民在见到祂地真容后也感慨，他们信奉的神灵也只是一个看起来非常稚嫩的少年而已。

一声声“殿下”中，饱含他们对祂的敬重与喜爱。

他们立下誓言，永世追随殿下。

城市中心留给祂，帮祂管理俗事的大臣请示祂需要怎样的乐园，祂却说祂不会在此停留，如果，如果非要有一座建筑的话，那就来一座高塔吧，当它足够高足够引起祂的注意时，祂或许还会回来。

于是有了这座通天塔，无数工匠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希望将它建高一些，再高一些。

人民在这片高空上过自给自足的生活，对那位强大的、没有束缚的神灵表现出极端的狂热崇拜，这源于原始的、对力量的臣服，也因为曾经被天灾推着随波逐流的艰难岁月。

与其说他们崇尚自由，不如说他们崇拜强大的可以打破规则的自由。

可单调的风景让人很难满足，经历过艰难岁月的一代人可以安分，其后筚路蓝缕的几代人也无心力去探索外面的世界，可再后来平平淡淡长大的小孩们没有刺激，无法接受一眼可以看到头的未来和一天就可以逛完的家园。

他们当中部分胆子大的提出下山的想法，被同意了，唯一的要求是不得透露这一方避世之地。

按照剧情的发展你越不准什么他们就越会做什么，嗯，一身反骨。

部分孩子在外地生根发芽，部分兜兜转转看见繁华还是回了自己平平淡淡但是安宁的家园。

还有一个孩子，带来了大量的士兵。

他的家人、他的朋友被卖给一位将军，成为他的奴隶和战功。

愤怒的执政官带领族人们躲入高塔，斥责背叛者的卑鄙的士兵的暴行，并警告他们，城市被神灵眷顾着。

他们肆意践踏他们的家园，而从未降临的神灵难以让人畏惧，或者信服。

可埃德知道，尤利尔的承诺听着声音很轻，但份量相当重，祂在游历中途感应到这里正发生的灾祸，以高塔为坐标，及时赶到，那位将军和他的士兵们死的安安静静毫无征兆，很突然地全部倒下。

祂将处决权交给信徒们，背叛者因为血缘的联系被祂失误放过，但暴怒的信徒们不放过他，和那些士兵一起，被挂在新建的城墙上。

城市里大部分房屋也改成和高塔一样的石料建筑。

埃德在笔记上写下猜测：这或许就是尤利尔所说，犯下的和埃德一样的罪行。

思考几秒后他又把这句话划掉，理由是程度不至于，这也并不涉及

心腹大将和一支军队的消失很快引起山下国度里国王的注意，他的使者顺着将军留下的线索找到这里，看着城墙上血淋淋的尸体魂飞魄散回去和国王汇报情况。

封闭的桃源就这么被迫打开，神灵的威慑下双方建交，山下建立起集市和小镇，和平短暂到来。

和天琴王国的居民们依旧惶恐不安，再结实的城墙也不能让他们安心。

因为殿下在解决完入侵者后又一次离去，任何挽留都是徒劳。

从这一方面来说，尤利尔又挺不负责任的，祂永远不会照顾他们那些祂不理解的幽晦心情，不理解他们的不安。

一句“有危险我会再回来”远远不够，与未知的外界重新建立联系更是加剧了这种恐惧和对力量的渴望。

他们从外界得到消息，有很多地方信奉着很多不同的神灵，这些信徒会有相对一部分获得神灵赐予的权柄，拥有远超普通人的强大力量。

可这些天琴王国的人们没有过，他们甚至连庇佑他们的神灵的尊名权柄也不清楚，也没有神庙，只有一座一年比一年高的通天塔。

埃德看的啼笑皆非，只能说这样的结果非常，非常符合尤利尔的性格。

他想继续往下整理，可是煤油灯已经燃尽，他揉着涨疼的太阳穴打算出去找一些木柴，可一开门却发现晨光熹微，甜就要亮了。

埃德摇头失笑，退回去找一个角落铺好床铺囫囵睡去。

前半段一片漆黑，后来在隐约的鸟鸣声中他做了一段模糊的梦。

梦里他看见高高的通天塔上爬满绿色藤蔓，漆黑窗户深处藏着一双双眼睛，注视远处祭坛上的闹剧。

欢快的音乐声在城市上空飘扬，万人空巷，所有的居民无论男女老幼都围聚在祭坛周围，随着音乐唱歌跳舞。

“西方的公主她甜美迷人，

星星的眼睛献给神灵，

在月亮落下太阳不起的黎明，

祂抬手打开窗户，

风被带进来，

脆弱的生命见证奇迹，

新的英雄带来新的辉煌

……”

他不明所以，忽然画面一转看见的尤利尔，穿着一身白色礼服、俊美贵气的尤利尔，祂怀里揽着一位面容模糊的少女，在众人的围观中，闭眼、低头，他们的鼻尖无限贴近……

埃德猛睁开眼睛，心脏不断狂跳，他低头喘息，其失控模样让一蹦一跳进来找人的克劳德十分惊讶，它站的远远的，口头关心他：“你怎么了，还好吗？”

“没事，做了一个荒谬的梦，”埃德抹一把脸控制情绪，但语气任然泄露出一丝不耐烦，“你有什么事吗？”

言下之意如果不是很重要的问题那它就要倒大霉了。

克劳德秒怂，一点点往门口挪：“没事，就看您大中午了都不出来担心出什么事了，既然没事那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拜拜！”

跑起来小屁股一撅一撅的看着格外蠢，埃德冷眼目送它消失，轻嗤一声后转而忧心忡忡地继续翻看所剩不多的石板。

以祭司为首的民众们开始打起从神灵手中获得力量的主意，可要怎么做呢，他们甚至无法与神灵取得稳定的联系。

后来他们当中一个人选择了一个笨办法——在通天塔上，守株待兔。

在那个时候通天塔被认为是神灵的落脚地，没有人敢擅自入住，这也不被祭司允许，于是那个人就偷偷躲在塔里，最后被活生生饿死。

一直到数年之后神灵又路过这里，落脚，然后发现空荡荡的高塔里多了一具尸骨。

埃德试着代入自己，若干年后回到自己好久不曾走入的老宅里，忽然发现里面多了一具尸体，那感觉……

神灵了解了他来到塔里的想要力量的诉求，于是赐予了他的一位后代部分属于祂的权柄：可以无视一切防御的攻击，绝对的锋利。

石板上磕着一幅画，高塔上挂着骷髅，神灵站在祭坛上，一个孩子在祭司和民众的簇拥下跪在神灵面前，一只蝴蝶停留在他的手背。

下面有一行题字：英雄的诞生。

埃德下意识看一眼自己手背上的蝴蝶印记。

后来这些记载开始出现偏差，埃德很清楚尤利尔的逻辑：你是我的，你向我索取，正好我有，于是我就给了。

可他们不知道，他们误解了神灵的意思，一批又一批的“祭品”被送上高塔，昼夜祈祷神灵的再一次降临。

事情的后来就发展成歌里的那样，祭品被统一成“甜美迷人的公主”，被亲友们送上高塔，用一生等待神灵偶然的眷顾。

而她们的亲眷就会成为新的、可以保护天琴王国的英雄。

再往后这些祭品成了殿下的“新娘”，被自小教育要将一生奉献给偶然会来高塔停留的神灵，他们结合的孩子，拥有神之力的英雄，将是整个天琴王国的统治者。

埃德合上笔记，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