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天的等待倒不至于让人着急，反而会觉得一切都来得太过容易。

“今天星期天耶，梁文舒是不是要回来了？”瞿思云道。

孟秋道，“不，她一般都是星期一早上来。”

瞿思云与孟秋散步在学校旁的夜市街，此时的太阳已然不似夏日挂在半空，毕竟是接近十二月的日子，现在的它已经要离开人们的视线了。所以虽然才到下午六点，街市上的营业灯大多都已经亮起…

孟秋因为许久未剪头发，它已经长长到被她用皮筋低低地扎起。冬天嘛，大家都想躲懒，她当然找的借口要更多。但逛街难免会经过理发店，瞿思云问她要不要去理，她摇摇头，也就径直走开了。

接近七点的时候，夜市里人多了，两人便觉得逛着没什么意思，拍拍裤子准备打道回府。她们找了条人少的路，从人群挤出，走进错综复杂的街道，走过一条放满自行车电瓶车的岔道，也算是回学校最近的路了。可好巧不巧，还未走出这岔路，就遇到了来人。

那人一身黑色运动服，身材虽然健硕但足以让他完美地躲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他就在两人所站岔路出口。光线太暗了，两人都分不清楚他是背对着她们还是面对着，不敢妄动，可天不随人意，两人身后的自行车倒下了。

声音大不大不知道，反正那个人是听到了。他迅速转身，两只眼瞪着身后两人，但狠意又转瞬消失，他向旁边靠了靠道，“抱歉啊，我没发现你们在我身后。要过吗？”

两人显然还没缓过来，愣了一会儿，才回答要过，虽有顾忌，却还是从那人让的道路走出了。真真奇怪，怎么会有人在这种岔道口一直站着不动，虽说好奇心害死猫，但两人还是躲到了隐蔽处，想要观察观察。

在微弱的路灯下，看得出那是位中年男子，胡须看起来几天没有清理的样子，稀稀落落地挂在嘴周围。看了他一会儿，真是无聊，这人就一直站在那里四处张望，若说是猥琐男又好像不太对，毕竟孟秋瞿思云是安然无恙地走过他身边了。可能，别人就是在等人吧，最近事情太多，两人觉得自己可能是神经过于紧张了，况且与其说别人猥琐，倒不如说自己现在这种行为更猥琐。

以便减少自己的负罪感，两人正准备走了，男子那边终于传来动静。火速转头看，只瞧他抓住了一位女子手上的东西，定睛一看那女子竟是梁文舒。没来得及考虑什么，就听见男子道，“兔崽子，老子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你还胳膊肘往外拐！”

只见梁文舒死死拽着手里的东西道，“爸！回头吧！你做的那些都是不对的！”

“啪！”一个巴掌打到了梁文舒脸上，她被打偏了头，可手上的劲儿还是没有松开的意思。她瞬间涨红的脸颊上淌着泪，可怜兮兮的样子让男子停下了下一巴掌，但却一使劲，梁文舒死死拽着的东西就脱离了她的手心。

她还是不死心，顺势倒在地上扯住那男子的小腿不肯撒手，孟秋瞿思云冲出来迎向那男子，他倒反应快，狠狠一踹，把梁文舒踹开，拿着东西就开跑。

“孟秋！那是你要的东西，得追回来！”梁文舒喊道。

一听，这可不得了，孟秋瞿思云撒开腿就开始追。这夜市周边都是些交错横行的小道，对于逃跑的人来说当然是个好东西，那男子左转右转胡乱窜着，可让人难追了，前脚要追上他后脚人就转向了。虽然她俩年龄有优势，但那毕竟是个健硕的男子，距离越拉越远，几乎只能看见他转向时候的身影了。

但这地方孟秋瞿思云还算熟悉，跑了这么久弯弯绕绕马上就会绕出去了，得赶快追上才行。这才刚到男子转向的岔路一望，一黑影又转去其他地方，紧紧咬着牙，奋力一搏，冲向拐弯处。

“靠！”一冲到拐弯处，孟秋就与一人迎面相撞，两人都受不住冲击，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几步，睁开眼睛看，孟秋道，“苏婉？你怎么在这里？”又伸伸脖子往苏婉身后瞧，看见了跟着跑来的周离生。

苏婉道，“我和离…我和周离生来追人的。刚看到人往这边拐了弯，你们有看到人吗？”

瞿思云喘着气道，“追人？我们也在追人，也是看人拐了弯就碰到你们了，途中没看到其他人。”

孟秋蹙眉，“你们追什么人？”

苏婉回答到，“就是那个组织地下交易的梦者头头。”

瞿思云睁大眼，“你们也追他？这怎么可能？我们刚刚还看到他跟他女儿争执，你们怕不是追错了人？”

周离生道，“应该没有，想来他和他女儿起争执的时候就是我们追丢他的时候。刚刚我们在这里搜寻，正巧碰见他在跑，看样子当时是你们在追他。”

瞿思云叹气道，“啊？那这样岂不是人凭空消失了？那现在该怎么办，我们要的东西还在他手上呢！”

四下沉默，瞿思云孟秋身后传来跑步声，转头一看是跟着跑来的梁文舒。她跑到孟秋旁边就停下了步伐，喘着气说，“没追到吗？”孟秋摇头。

周离生听见这声音就觉得熟悉，细细一想，不就是那天打电话时，那个喂孟秋的人的声音吗。她瞧这人小小一个，比自己要矮半个头，身着淡粉色厚实卫衣，青色紧身牛仔裤，清甜的香水味衬着她微红的脸颊。离生下意识地瞧了瞧自己，一身的灰色，寡淡极了，瘪瘪嘴看向孟秋，只见她仔细地看着拐角处的石墙。

“既然都是在这里追丢的，那他只能翻过了这面墙。”孟秋说着，随即伸直手一够，正巧可以抚到墙顶，便继续说道，“这个墙应该才一米九，那男子一米八的样子，是可以从这里翻过去的。”

梁文舒又走到孟秋旁，“想来我爸应该是翻进去了，因为里面是我家的一处房产…”

苏婉瞧了瞧梁文舒，又转向孟秋，“那我们一路人翻过去，一路人去门口堵。”

瞿思云道，“门口？我想他应该不会去门口吧。况且他那样一个壮男，我们两两一组堵住他的几率不大吧？”

梁文舒眨巴眨巴眼睛道，“我想我爸也不会出去的，他一直说这地方是个藏身的好去处。”

周离生望望墙头，“嗯……但是我们该怎么翻过去？”

孟秋拍拍肩膀道，“你们踩在我肩上过去，苏婉先走，过去后接应后面的人。然后瞿思云走我前面，踩在墙上拉我一把应该就行了。”

抓紧时间，没想多的大家同意了孟秋的意见，苏婉率先准备踩上孟秋肩膀。周离生不知何时从包里拿出一条白色围巾，抢在苏婉踩上孟秋前，把围巾垫到孟秋肩头。随后苏婉一脚踩肩，一脚向上抬，挂到墙沿，再一借力便跳到墙内了。

之后按照排序一个一个都过去了，包括梁文舒。一跳进这墙内，眼前就是丛生的杂草。之前就疑惑，为什么会说这是个藏身的好地方，现今一看，这儿房屋一栋贴着一栋，围成了一圈，放眼望去还都是些古代形式的，中间还有个臭烘烘的荷花池子，看起来真不像是好藏身的地方。

“一间一间地搜吗？”瞿思云悄声问到。

周离生压低声音道，“不太好，我们还是在外面观察观察那个房间有动静再去搜…”

话语刚落地，左手边的房间便出了声响，五人禁了声，提脚缓缓迈步靠近。苏婉拉了拉身旁的瞿思云，示意两人一起先进去查看，孟秋摇摇头，指了指自己。苏婉当然懂她什么意思，她紧皱着眉显现出瞪人的模样，而后做出唇语，“你殿后。”随即望望离生，又快速转回了眼。

她不给孟秋反驳的机会，拉着瞿思云就走到房门前，透过门缝往里瞧，里面黑极了，就着月光和墙外传来的路灯光亮看，仅仅只能看清楚近处的灰色地面。忽而有一黑影闪过去，咬咬唇，苏婉猛地推开门，和瞿思云一起冲向黑影方向。

“哗啦！”她们脚下的地面突然展开来，伴着门“咚！”的一声，两波人被彻底隔开了。孟秋冲过去时已经来不及了，门紧紧关着，“砰砰砰！”一直敲一直踹，不停呼喊着，“老瞿！苏婉！”可里面没有人回应，焦急地四处张望，没有可用的东西只得撞开才行。

孟秋连忙退到庭院里，准备冲过去撞开门，正巧瞧见那男子站在屋顶上看着自己，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虽隔得远却像是可以看见他那双盯着自己的眼。那男子似是玩腻了，转身迈开腿，跑走了。

不追了，不能再追了，现在苏婉和瞿思云还被关在那屋子里，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孟秋放弃追上男子，右脚后撤一步，蓄足了力撞到门上。还好这门质量不怎么样，直接就撞开了，但把孟秋摔了个跟头，揉揉被摔得生疼的手肘，大声呼叫到，“老瞿！苏婉！”

“咚咚…”是从地面传出的闷闷声响，孟秋赶忙踹开倒在地上的废门，将耳朵贴紧地面，呜呜咽咽的有些说话声音传到耳里，可总是听得不清晰，她敲了敲地面道，“在这块地板下面吗？”

“咚咚！”又是敲地面的声音，这是有回应了，孟秋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她们，确认她们就是在这块石地板下面，撸起袖子，四处张望道，“应该是有开关才对吧。离生，我们一起找一下。离生？离生？离生！”

连喊三声没人回应，未挂断的电话那头苏婉喊道，“你先去找离生！”瞿思云又补充，“对，我们现在很安全，你先找她吧。”听罢，孟秋冲出房间，放眼整个庭院只有梁文舒站在视线内，便道，“周离生呢？”

梁文舒道，“不知道啊。”她缓缓露出笑容，刘海随着她摇头的动作而在额上轻轻抚动，顺着月光打下阴影来，使得人看不到她的眼睛。

“你笑什么？”孟秋道。太奇怪了，梁文舒消瘦的身躯立着，双手背在身后，面带微笑，身体还微微晃动着，看起来悠闲自在极了，可在这种情况下她怎可以这样？

只见她咧开嘴角露出牙来，身体还微微晃着，嘴里哼起歌来，“哒哒哒～哒哒哒～”。随着歌声她缓缓从背后抽出手来，手里似乎握了什么东西，她抬高手松开来，大拇指和食指捻着的小东西垂了下来，是孟秋送离生的梧桐花手链。

孟秋怒道，“你把离生怎么了？！”

梁文舒放下手，翻个白眼叹口气道，“离生～离生～，你自己喊着不觉得恶心吗？”

孟秋不搭话，只继续问到，“你把离生弄到哪里去了？！”

梁文舒又笑了，开始摆弄手链，一甩高，二甩低，三就把手链甩到了那潭恶臭的荷花池里，道，“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哈哈哈哈哈哈哈……”狂笑一番，又戛然而止，“你当我跟你和你那宝贝离生一样，都是傻子吗？”

孟秋急了，大步迈向她，猛拽起她的衣领，咬紧后槽牙瞪着梁文舒。可梁文舒像是不在意被她这样拽着，只是收了收笑，对上孟秋的眼，道，“急了呀？你这就急了啊？可是好戏还没开始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疯子！”孟秋甩开梁文舒，又望向屋内，离生不见了，那地板下还有两个人等她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她左右踌躇，开始四处摸，终于在裤子口袋翻出手机来，打电话给父母，没人接。

“还有谁能帮忙？杨叔！对，杨叔。”正想着准备打过去。好嘛，梁文舒可不消停，从地上爬起来后，就冲过来抢走孟秋的手机，一样扔进了池子里。

“妈的。”孟秋气不住了，抬起手肘就给了梁文舒一下，她瘦弱的身体可承受不了这一肘击，直接瘫坐在地上，孟秋见状脱下离生的围巾，牢牢地把人给捆住了，这才有时间冷静下来，虽然梁文舒嘴巴还是不肯消停一直喊着，“你谁也救不了！你会给她们三个收尸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孟秋不理她，跑到池边从一滩烂泥里翻出手机，也不嫌弃，直接把一股死鱼臭味的烂泥擦在身上，还好手机没坏赶忙打电话给杨叔。

杨叔道，“别着急，我就在附近，你再看看能不能从梁文舒口中把离生的下落套出来。”他随即挂断了电话。可从梁文舒口里套出话肯定是不太乐观的，孟秋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坐在池边撑着头，揉搓早已散乱的头发，“梦者…梦者…我既然是梦者中不受控意人控制的奇种，那就自由可以梦穿到别人身上。对，梦穿，怎么做的来着？林阿姨曾经教过的，先…先平躺下来，对，然后闭眼，默念三遍离生的名字……然后再，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