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约的事，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想清楚了？”余瞳看了眼桌上摊开着的合同，目光转向宁禾。

“嗯。”虽然桌上干净的只有合同，但宁禾没再看。

上一次来公司商量主题宣传画的时候宁禾就想着聊解约的事了，大概是因为提到了南汐，却也忘记了解约的事。

她从来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公司造就的她，将木李投赠于她，她便拿琼玖作为回报，蜂蜜从花中啜蜜，离开时盈盈道谢，浮华的蝴蝶却相信花是应该向它道谢的。

本该是如此，屋檐虽大，借着边沿或者是不起眼的一角便可以让你躲雨，但它不会永远为你敞开，就像宁禾认为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每次都能够遇到为她挡雨的屋檐。

她之所以拼搏，不管有多艰难也要创立属于自己的东西，舞蹈室，工作室，舞蹈协会，舞蹈团队……不是因为她背后是茂晨所以她有这个资本，她永远都知道，一旦有了依赖感，就像幼儿园放学等人来接的小朋友，过度依赖任何人冥冥之中却意味着慢性自杀。

“你永远都是这么意气用事，我承认我昨天的态度是很差，但我只是稍作试探，如果她连试探这一关都没法过，不论是对于你还是公司而言，她都不适合。”余瞳想起昨天对南汐说的那些话，想必是南汐和宁禾说了。

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外界的声音总会口无遮拦，毫无保留地复述。

宁禾并没有在意余瞳说的那句意气用事，毕竟就像所有人认为你骄傲，只有自己知道那是自卑。

“你昨天试探谁了？”宁禾眉毛轻微挑起，表示好奇。

“我承认我昨天对南汐的态度是差了点，但是没有任何依据可以证明她有能力的人和你说她能力够硬，换做是你，你会相信吗？”余瞳眉毛微微蹙起，显示微妙的不满。

原来是这样。

宁禾想起南汐昨天说的今天就能看到宣传画成品是这个意思，细问的时候倒是能够做到脸不变心不跳地回答对待每一幅画都是如此。

确实呢，对待每一幅画都是需要熬夜熬到凌晨三四点完成。要是世界在南汐嘴里，那说出来那一刻岂不是要黑白颠倒。

宁禾的薄唇间微微勾出一抹冷艳的笑意，从她微侧的脸颊看去，自眼睫至尾梢形成了长长的，漂亮的流线，但此刻却表现出有点生冷不好靠近的感觉。

“南汐并没有和我说过任何关于你们之间谈话的内容，对于解约，上一次坐在这的时候我就想和你说了。”她本不想解释的，对于自己而言没有关系，但南汐和她不同。

“不要把每个人都想成你心里的模样，余瞳，这么多年，你还是太偏执。”就像余瞳认为的，她总是会意气用事一样。

“我偏执？我如果偏执就不会在三年前三番两次请求公司…”

话音未落，被门外的敲门声打断了，虽然两人很平静地坐着，但这气氛如果要描述的话，南汐觉得大概就像是乌云住进了身体，亮着灯也感觉到压抑。

她看了眼宁禾，虽然说从一个人的脸色可以看出这个人的心情如何，但南汐不傻，对于宁禾，这个方法永远行不通，但她依旧能够感受到宁禾有些许的生气。

她没管这些，从包里拿出平板，将平板软

件里昨天画的宣传画调出来，递给余瞳。

余瞳看了眼平板，接过，刚刚略微激动的情绪已经消散。

她是个能够随时调整好自己状态的人，这一点不可否认。

“答应你的主题宣传画初稿已经画完了，如果你有什么不满意可以提。”她看着余瞳。

余瞳凝视着平板的显示屏，说是露出茫然的表情，更能说像是难以置信，不能说是完全惊呆，但好像失音了一般，好像麻木了，说不出话。

屏幕中，最显眼的就是背景了，混冲的云水蓝之中切下一道冬日的白光，映射在中间保持着半蹲姿势的小人的手心里，似蓝色的海，幸运之舟夏锚于斯。

即使再暗的两个色块间也有明亮的马赫带，背景中的明暗交界处，线条整齐流畅，细密有致的作品布局中遮掩和凸显关系运用的恰到好处。

背景中发亮的那块区域很明显就能看出来是宁禾。

即使人物很小，只是侧脸轮廓的显现，虽模糊，但足以显现出她的脸庞柔美，线条流畅，令人陶醉和着迷之美。

余瞳不是没有约过画稿，也不仅只是带宁禾一个艺人，她不是画家，但帮着艺人约的画稿次数多了，相比之间，多多少少能够看出点蹊跷。

她低估南汐了，属实低估了。

她抬头想要和南汐说昨天的事情，但抬眼那一瞬，南汐给她的感觉就是微偏过头，眼神完全不在她的身上。

“昨天的事我向你道歉，我并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看一下你的能力到底有多硬。”

余瞳看着南汐依旧是保持原来的样子，不为所动。

她神情平淡，从容一笑。

“南小姐应该不是那么记仇的人吧，就这么吝啬看我一眼？”

南汐不记仇，不会斤斤计较，对于勾心斗角她全然不会。

脖子并没有因为刚刚的颠簸而周转过来。

她只是爱莫能助，却又不想告诉余瞳，况且旁边还坐着宁禾，她又怎么可能会口无遮拦地将自己昨天在趴在桌上睡觉把脖子睡落枕了的事实直接说出来。

太丢人。

就让这个事实在心里生根发芽也未尝不可，她知，天知，地知。

“我只是觉得那盆植物挺好看的。”

南汐很庆幸眼神偏向的位置正好有一盆绿植，作为她没办法正视余瞳的借口。

南汐不擅长撒谎，即使是善意的谎言。

余瞳自然是不会相信她说的这番鬼话。

“你们聊，我先去处理其他的事。

她不是没有感受到身边一旁宁禾的眼神，“小禾，合同的事，不是儿戏，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

不为自己考虑，话中有话，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余瞳离开会议室了。”宁禾看着南汐依旧不正视她。

“听到了。”

听到了而不是看到了。

“所以你觉得我今天很丑是吗？”宁禾看了眼南汐的侧脸，勾了勾唇，语气正经不到哪里去。

丑？若不是宁禾说出来这个词，南汐大概是永远不会想到用这个字来形容宁禾。

她长相本就美，清冷而透彻的脸，五官柔和到毫无瑕疵，如湖水般清澈莹润的眼睛，媚而欲，况且今天的她墨黑色的长直发随性一扎，即使没有化妆也足以勾人心魂。

再者，她今天穿了一件西装领的羊毛大衣，庆幸的是她里面穿着高领，否则衣领敞着，露出的洁白脖颈便会暴露的一发不可收拾。

美丽到致命。

“不是。”南汐出言不假思索。

“那怎么不看我？”

南汐无奈，她不想再扯那些荒唐的谎言。

“我脖子扭了，转不过来。”

宁禾没有问原因，她自然能想到南汐昨天通宵赶稿的样子，想必又是在什么地方睡着的，起码不是在柔软的床上。

她左手摸上南汐的脖子一侧中间的那块区域，指尖覆盖，轻轻地揉转，就像当时南汐掌心涂满药膏给她揉脚踝那样。

“这样好点了吗？”字里行间带着柔和。

好点了，却又非常不好，她本身就是敏感体质，宁禾的指尖很热，在覆上她的脖子的那一刻，她躲了一下，奈何还是躲不过，以至于现在耳尖和脖子都泛着明显的红色。

心脏在发烧，表层仿佛在一阵一阵地起着鸡皮疙瘩，激涌起阵阵酥麻，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轻轻的抓挠她的心脏，每一下都是又轻又痒的颤栗。

“别揉了…我能转过来了。”她确实能够转过来一些，虽然有些痛，但至少比刚刚要好。

“可是你脖子好像还过敏了呢。”宁禾看着她脖子那块轻笑道。

真容易害羞。

“我那是被暖气烘的。”南汐撇了撇嘴，故作镇定道。

“是吗，那我们去外面吃个早饭凉快一下。”

熬夜赶稿，大早上又急着赶过来的人又怎么会记得吃早饭，宁禾自然知道南汐不可能吃早饭，或许水都没喝一口。

如若不是宁禾提起早饭的事，南汐已经把早饭这件事忘得透彻，她继承着希望，却领受了遗忘的天赋。也就只有胃痛能够让她感受到胃中空虚又顶着疼痛的刺激感。

公司旁边有一家面馆，她们是开车过去的，因为外面好冷，感觉就快要下雪了一样的冷，初雪要是来了，无疑是最有存在感的，因为只有在初雪的时候寒冷好似能够真实的被触碰到，干净，清冽，寂静的冬天。

下车的时候，恰巧遇上一阵格外大的风，就像自由低价贩卖一样，这风，能够让塑料袋飞的比鸟儿还高，起码下车的那一刻南汐是这么想的。

进去的时候宁禾貌似和这家面馆的老板娘认识，老板娘见到宁禾的时候热泪盈眶，貌似是因为她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来这了，很是想念。

点了两碗青州小面，在等菜的间隙，“你以前经常来这个面馆么？”南汐问她，看宁禾和老板娘很熟的样子。

“是呀，这家店的老板娘和我妈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话音停顿了三十秒钟。

“自从妈妈去世之后，阿姨一直很照顾我，让我常来吃饭，但因为最近太忙，很久没有来了。”她面色沉静道。

南汐微怔，她没想到宁禾能够很坦然地就告诉了自己她母亲的事情。

“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她捏了捏南汐的脸，只是轻轻地一下。

她们不是面对面坐的，而是肩靠肩。

“我不是小孩子，别总是捏我脸。”南汐垂眼，随意般说道。

“但还是比我小，不是吗？”宁禾似有若无地笑了声，像是主动给南汐台阶下，但语气却又像是在替她欲盖弥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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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来的时候，同时还上了两个小菜，能够看出来，是老板娘吩咐后厨炒的。

等到最后结账的时候，老板娘坚决不让南汐扫码，甚至直接把付款码拿走了。

“阿姨，我就这么像抢劫的吗，您紧张的把付款码都拿走了。”

“你这孩子，说话还挺幽默的，都说了不用付了，如果可以的话帮我多照顾一下宁禾，小禾这孩子来吃饭一般都是一个人，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带朋友一起来吃，不容易。”老板娘意味深长地说。

南汐听完这话说不出什么感觉。

大概就像是快要游上岸的兴奋感，却又被人推回水中的苦涩一样，交替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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