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晓看着被卡住的佛像不厚道地笑了。
“【哔——】你没事儿吧你?你【哔——】笑毛线啊!”无敌哥和那双眼对视的瞬间爆了一长串粗口,“我们要完蛋了……”
“完不了,这不卡着的吗?”
不知是巧合还是系统的嘲讽,南房的位置传来咔嚓一声脆响——显然,有木头碎了,佛像巨大的头颅又往前探出一段距离。
“你快闭嘴吧你!”
何晓摊摊手,目测这玩意儿还不至于能自由行动,而且一时半会儿出不来,真出来了他们不再找个机会进南房都对不起堵在门口的木头。
而且,说不定里面的某些东西还能废物利用。
“萨摩。”扯着嗓子叫了一声,里面的三个人毫无反应,尝试进屋结果房门恢复原状,不死心抬手去碰还遇上了空气墙。
“……破晓,这……现在怎么办?”
“不急,我去试探一下。”
没管愣住的无敌哥,随便掰了几段柳树枝走到佛头面前——那双眼全无佛头该有的悲悯,半睁的眸子因为怨毒透出幽绿的冷光——完全无法想象这是尊雕出来的石佛。
何晓审视着佛像,佛像也盯着他。
然后,他打开了任务面板,像小学男生戳前桌后背一样拿枯树枝戳石像的正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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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用道具【枯柳枝】,伤害微弱。
玩家小队已分散。
——*玩家成功触发东厢房剧情;
——*玩家成功接触boss石中鬼。
限时任务【红白】已开启,您的探索时间为:30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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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任务面板弹出最后一条消息的同时,那佛像又动了,身子依旧被卡着出不来,但脑袋整个断开飞出段距离,骨碌碌滚到了跑回院子中心打算暗中观察的无敌多寂寞跟前。
在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心肺停止了。
“哦哟,还能优先锁定等级低的啊,”何晓在南房面前和他招手,“你自己在这些柳树里躲会儿啊,记得留在东厢房这边,我马上回来。”
石像又翻了一圈,佛像的眼睛完全睁开——眼仁只占了很小一部分,眼尾也吊得老高,加之额头意外对称、仿佛某种图腾的裂纹,一切都让它妖异非常。
“小胖子……嘿……嘿嘿嘿嘿……”
阴冷的男声勾起了无敌哥不怎么愉快的记忆。
“夭寿了——!破晓你没人性啊啊啊啊啊!”好在是脑路游戏,除非剧情设定否则不会出现身体不受大脑控制的情况,无敌哥哀嚎着藏进柳树丛和石佛喊话,“别,别过来啊你……”
不知是真的怕这些树还是怎样,那头颅只能透过枝丫的缝隙看他。
还没安心几秒,刚刚的男声再次出现。
——“小胖子,我来找你了……哈哈哈哈哈,你还记得我……”
无敌哥打了个冷颤,转瞬陷入更深的绝望——
场景变换——一间没怎么用心装修的卧室,高低床,乱七八糟的书桌以及吊灯,唯一比较有小孩儿气息的应该是墙上、窗户上贴着的蜘蛛侠、奥特曼海报以及怪兽贴纸。
而他是个小胖子,夜色深沉,只有他躺在床上瑟瑟发抖。
——这大概是他九岁的时候。
无敌本名徐天天,直到十八岁时才自己改成了徐天这个和成年人比较适配的名字。
当然,九岁的他还是天天小朋友。
天天小朋友对这段日子印象很深——那会儿他爸妈公司刚上市,每天忙得飞起还经常出差,虽然勉强会有一个回家睡,但晚上有很长时间是他自己在家。
他讨厌一个人过夜。
一开始是隐约的走动声,后来慢慢演变成清晰的脚步,再之后是断断续续的敲门声,直到某个晚上——
“天天……开门……快开门啊天天,我来找你玩儿了……我是你的朋友啊……”
和年幼的自己一样,徐天,也就是无敌哥,在求生欲的作用下止住了尖叫和粗口,在怂和懵的双重压力下选择了不回答。当然,也同时在心里问候何晓祖宗,并试图打开任务面板。
然而面板没有出现,倒是门外男人的声音却由无力转变为愤怒。
“开门!开门啊!快给我开门!”
无敌哥本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在游戏里,但他很快否认了这个想法——现在的感觉和遇到真鬼的感觉还是有区别的。
要不是在村子门口那会儿重温了一遍那种恐惧,估计他现在也不会那么肯定。
那是不是和自己想的一样,村口遇到的是真鬼?
无敌哥裹紧被子,不论如何,他想尽快从破晓那儿得到答案。
他深吸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效果,但还是从床上翻下来尽可能贴紧离门最远的窗户。还好,门板虽然被撞得噼啪乱响,但对方却始终没把门撞开。
记忆中那玩意儿没来得及变那么凶就被懂风水的亲戚处理掉了,好像是他父母父母托人弄来的貔貅摆放不当招来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厉害的鬼。
回忆的当口敲门声渐弱,就是看不了任务面板无敌哥也不是太紧张。
然而窗户也被敲响了。
接连两声,可以确认不是错觉。
随之而来的还有透过玻璃的模糊人声——“抓……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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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
在无敌哥梦回童年阴影,何晓不知在哪儿摸鱼时,东厢房里的发展也非常精彩——三人中有两人结了个婚,在她们走完流程坐上“喜床”后,“新郎”才脱离【附身】状态。
“猫头?”苏漠试探着叫了一声,对方没反应过来,“不应该啊,显示是解除了没错啊……”
“可能是太有冲击力了。”凌绝扯下盖头在床上摸索,最终在床单底下的纸钱堆里抽出一根白布,“她没有在【附身】状态下的记忆。”
“这倒是不难看出来。”
“嗯?”
“你看她这不是满脸遗憾吗?”
凌绝把喜服脱下来放好,继而干咳一声,一本正经地看向猫猫头:“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苏漠get到这是仙剑三的梗,但没搭腔,只是在一边笑。
“呜呜,拔手术刀怎么会有影响嘛……隔壁萨摩有什么好?”猫猫头抹起不存在的眼泪,“猫派才是最【哔——】的!”
“可能因为我是得过冠军的萨摩。”
“太坏了,打算拿爪子去挠。”
“打住打住,”凌绝对自己一时嘴贱给他们起了这个头深表后悔,“萨摩你还是给猫头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吧。”
苏漠比了个OK的手势:“那么,你现在应该可以看任务面板了吧?”
“嗯……所以我不幸触发了剧情?”
“没错。
单讲剧情就是你被杜源湛附身后把凌绝当成【冯媛】过了一遍拜堂剧情,我嘛……主要负责给你们喊吉祥话什么的。”
“不过为什么是我?”
“【附身】大概率是随机的,男角色都有可能中招,”苏漠摸着下巴补充,“至于中招后把谁当成冯媛……八成是取决于盖头在谁身上。”
“这样哦……不单讲剧情呢?”
“任务面板显示破晓给我的盖头是可用道具,”凌绝盯着白布看了有一会儿,此刻终于接过话头把东西放上桌,“这个是过剧情后掉的,但这个不是。”
“不是道具至少也应该是个线索吧?”苏漠也凑过来。
“可这上面什么都没有诶?”
“确实没有,透光看也看不到什么……”凌绝胸有成竹地冷笑一声,“但我好像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转身向摆着龙凤烛的小桌走去。猫猫头和苏漠对视一眼,下意识以为她要用火烧。
然而凌绝真正的目标是那个格格不入的香炉。
香炉里有两个指节深的炉灰。
动动手指可以拿出来一部分——絮状,灰黑色,可以碾碎。
显然,这不是线香灰而是纸灰。
苏漠好像有点儿明白凌绝的思路了。
算起来,这整个房间也就这个香炉和被褥底下的纸钱能对应上,任务名叫【红白】原来还有这层意思吗?
凌绝再次把手伸进香炉摸索。
不多时拿出张破损但字迹清晰的信纸,而且还找到一把尺寸不大的铜钥匙:“这上面写的……应该是首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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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九日赠杜氏源湛》
无事夜剪灯花,月高星宿稀,不觉疲。同赏山色知野趣,醉翁之意,或是清风乱你。
一朝远赴帝京,执手言心仪,赠翠玉。誓言竹马绕青梅,红装厚礼,惟愿白驹过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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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凑在一起看完后一起沉默了几秒。
苏漠无奈道:“可以证明冯媛和杜源湛两情相悦,而且两人在春闱之前就私定终身了……不过这里提到的翠玉……是之前猫头和无敌捡到的那个?”
“应该是,待会儿去梳妆台找找看吧,这钥匙大概率是开什么匣子的。”
“好。”
凌绝看向还在沉默好的猫猫头,稍稍提高声音喊她。
“啊……啊?”猫猫头被吓了一跳,“不好意思,刚刚职业病犯了下意识在推这个副本的剧情……”
两人对视一眼,示意猫猫头说下去。
“嗯,我个人觉得Random的剧本质量普遍都还不错,故事会有一个比较清晰的逻辑闭环。
萨摩打客栈boss的时候有给过信息,那会儿我觉得是'强抢民女做冥婚交易'之类的发展,小二是狗腿,杜家人是幕后黑手。
但现在看,这个本其实是个'杀光全村人也要和已逝白月光结婚'的故事。”
“你这么一说显得男主主角很神经病……”苏漠在梳妆镜的位置发现一层上锁的匣子,“凌绝,来一下。”
“不是显得神经病,是真疯,”两人在捣鼓匣子,而猫猫头在思考时习惯抬头看房梁,“从这首词看,冯媛是那种比较有文化、讲浪漫的大小姐,而且两人还是青梅竹马,那她爱慕的杜源湛一定不会是神经病。所以呢,他这种让所有人陪葬的疯狂是需要理由的……”
咔哒一声,锁开了。
抽屉里是满满一沓信纸
“比如冯媛的死,或者说她的死因。”
猫猫头继续说着,三个人都没注意到床底和墙面挤满来人影——男女老少都有,一个个目光怨毒紧盯着那抹红。
“牵扯的不止是客栈和杜府,可能是整个村子……”
话音同人头一齐落地。
阴笑四起,苏漠和凌绝回头时只来得及看见玩家消失时的白光。
作者有话要说:词是我瞎写的所以没有词牌名,懂行的别骂我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