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对何晓的了解程度不同，围观群众受惊的程度自然会一定差别，但同龄人的本能反应还是差不多的——一时间“哔——”声不断。

有的“一句我cao”走天下，有的还会连上“黄良”这个称呼。

而胖子不负众望，一口气输出了将近六秒且夹杂着短句的国骂：“【哔——】！【哔——】！【哔——】！这一下看着也太【哔——】疼了吧！”

事出突然，惊吓肯定是会有的，但害怕……确实也不至于。爆粗更多的是把脏话当做感叹词用，实际对何晓“痛击队友”这件事的接受度很高。

何晓依旧平静，被打飞的“黄良”更是死气沉沉，仿佛那一撬棍就让他一命呜呼了。

这恰恰说明没打错人。

——现在情况特殊，不好断定玩家死亡后会“化作白光消失”还是“留下尸体”，但玩家的角色属性不受影响。

现实中的活人会因为被人用撬棍重击脑袋死亡，可二十级往上的玩家不会。

“嘘，”因为右手还拿着行凶武器，何晓用左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淡定，淡定。正常操作而已。”

离谱。

但回想他以往的行事作风……好像又没那么离谱了。

只有宵元暗玉憋了半天才憋出句话：“你要不要看看你干了什么再开口？”

何晓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尽管对方面露不悦，但也不是那种“会去关心被打飞的队友”的不悦，而是那种不认同“正常操作”四个字产生的不悦。

说得直白一点——他没有幽默感。

“打怪而已，不正常吗？”仿佛应和何晓理直气壮的反问一般，那毫无生气的黑色长袍忽然动了。

电流的“哔啵”声清晰可闻。

周遭的人、物，全都蒙上一层噪点，不时变形、扭曲——就像置身于信号不好的老式电视一样。

身着黑袍的黄良用一种常人无法做到的姿势站起来，而后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中。

气温好像降低不少，手上都是鸡皮疙瘩。

黄良不见了。

准确的说，是她那张不算有特色的脸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一行又一行滚动的绿色代码，黑袍无风而动露出她由数据流组成的躯体——像树，又像章鱼。

场景开始崩塌——墙壁、地面、天花板，无一幸免。

不知道出了什么bug，墙体仿佛只是劣质贴图，观察房间破损处看不到任何建筑内部结构，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黑暗。

仅看一眼便觉得汗毛倒立。

更糟的是地面还在持续塌陷，可供落脚的地方越来越少。而玩家们不愿分散，随时都有团灭的可能。

代码人只大概能看出像是人形，五官、性征都极模糊，说不上吓人甚至有点诙谐。可它就像脚下的黑暗一样——冰冷，毫无生气——似乎是人造物特有压迫感。

凝视它才会发觉它的不同，仿佛传说中不可名状的神，能轻易让人恐慌、让人癫狂。

混沌的。粘稠的。

不知道在它看哪里，不知道它究竟有没有开口。毕竟……它没有脸。

它或许是说话了吧。

它能看到所有人，它也在看你。

“你们不属于这里。”

众人心下一紧却同时觉得头脑清明。

“出去！”

思绪回笼，先是慢半拍地觉得代码人怒吼的声音很有电子感，然后才是让人遍体生寒恐惧。

说不出话。

明明看不出五官更看不出表情，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对方变得更加愤怒了。

“那你倒是别干扰'退出游戏'选项啊？”毫无疑问，说话的是何晓，“要不你帮忙退？”

离他最近的人是天理昭昭，看他如此表现登时一个激灵，几乎是立刻从“直播爆粗被抓要扣奖金”的噩耗中回过神来。

其他人，包括胖子在内，虽然没说话但不影响他们目露惊恐。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忽然，代码人挥动手臂。

预想的攻击并未落下，反倒是摇摇欲坠的房间停止崩坏。虽说各个裂隙中显露的黑暗依旧存在感极强，偶尔还会有一两串绿色数字闪过，但这对玩家而言无疑是可以松一口气的局面。

“是你？”

天理昭昭觉得自己头皮都快炸起来了，但还是硬着头皮压低声音询问：“破晓兄……它是在对你说话吧？”

几天不见这赛博女鬼更邪门儿了。

何晓在心中这样评价，嘴上却是坚决否认：“不是。”

“确定？”天理昭昭又瞄了代码人一眼。

“确定，”何晓顶着对方狐疑的目光转移话题，“你怎么看出她在看哪儿的，她那张脸不是连五官都没有吗？”

“我改变主意了……”代码人再次开口，大门陡然打开——外面是略显浑浊的、深深浅浅的红色，“希望你的表现不会让我失望。”

余音尚在，电子女鬼消失不见。

三秒后，房间剧烈抖动，地面飞速坍塌，一行人不得不走出房门，踏入那红色的世界。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赌对了。

最后一个玩家踏出大门的瞬间，地面完全塌陷，整栋民宿陷入形状规整的黑圆当中。

外面的场景大不相同——原本葱郁的植物只剩干瘦的枝干，灌木光秃秃的，那些高大的乔木却像有叶片的样子，仔细分辨却是绑满了红蓝两色的双色纸板。

除此之外，暂时没有更多异常，倒比屋内安全一些。

玩家惊魂未定，呆呆看着民宿下沉。

“啊——！”故渊的尖叫打破死寂，她浑身颤抖着跌在地上，“又少了一个人！又少了，就是她就是那个东西……她就是鬼……！”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胖子快速点了一遍人数，“好家伙！还真是少了一个！好像是那个兽耳老哥？”

恐慌迅速蔓延。

这种时候人的反应通常会存在共性——不知道第几次“享受”玩家的注目礼，何晓一阵烦躁。

……诶。

随便吧。

去你大爷的Random，今天你们公关部必加班。

“既然故渊反应那么大，我也不瞒你们。

她说的对，那个代码人是鬼的一种。我打【赶尸人】那次遇到过一次，不过嘛，她外形变化太大，我也是她开口之后才确定她的身份的。

哦对，虽然不清楚是为什么宵元暗玉在房间里就被那电子鬼强制下线了。”

“【哔——】！有骗子啊！”和其他人相比，胖子显然是兴奋多余恐惧的。

胆儿还挺肥……

何晓笑笑，义正言辞地表示自己是为他们着想，只不过最后没成功而已。

可惜“插科打诨”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用的。

“怎么办？我们不会出不去吧？”烤哥深感焦虑。

槲山落叶本身胆子不算特别大，这会儿着实是遭不住了，语气也有些发虚：“这个副本会不会像那个什么鬼打墙一样？我们进来了就永远出不去什么的……”

他俩还能唠两句，池鱼和故渊干脆保持沉默，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比较特殊的是做道长的狗。出于对偶像的盲目信任，他其实不怎么害怕，但他还是拽了把何晓的袖子：“道长你说句话啊。”

何晓虽然没意识到他在玩什么梗，但他还是哽了一下：“你们也别太害怕，这鬼其实挺讲道理的。

不过你俩最好现在就退游戏，去道协官网找离你们最近的有备案的道观……哦，故渊没什么事儿只是惊吓过度，不过普通人对这些东西太敏感不是好事，还是找人看看吧。”

池鱼点点头没和他客气，两人几乎是立刻化作白光消失。

最初的十人小队只剩六人。

“我也要t……%＋^……！！”烤哥退游的诉求消失在胖子的铁腕之下。

何晓一阵无语，他很好奇这人到底是这么接到单子的？靠暴力胁迫吗？

“咳咳，破晓兄？”

算了，不重要。有机会再问。

“你们要是想退也可以……”目光扫过其余的三人，唯独盯着天理昭昭多看了一会儿，“不过你最好留一留，真的。”

先做出反应的是槲山落叶和做道长的狗：“我们不走！”

——开玩笑，野排排到偶像了诶！这怎么可能半道退出！虽然那鬼好像是挺吓人的，但道长都留下了，多一个人是多，多两个也是多！偶尔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完全不虚！

意料之中。

何晓点点头看向天理昭昭，意思是让他表态。

“我？最好留下？”

“没错。”

天理昭昭愣了一下——他是那种完全和灵异事件绝缘的人，初中室友各个鬼压床他啥事儿没有。所以比起有鬼他更愿意相信那是一个特殊boss，既然是特殊boss，作为签约主播的他怎么可能不凑这个热闹？

倒是何晓忽然这么正经搞得他有点儿不适应。

“那我就留下吧。”

何晓拍拍他的肩膀，一副“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的表情。

“我俩也不走了！”胖子维持锁喉的动作代替他的老板作出回应。

“呜呜……#/_：^*唔！！！”

“……你俩不会都不知道任务面板不需要手动操作吧？”天理昭昭一边思考何晓的用意一边试探着发问。

两人的动作僵住了。

“看样子是都不知道。”何晓啧啧两声。

最终，一天三顿小烧烤得偿所愿并对着胖子竖起了打马赛克的中指，而胖子满脸哀怨：“完蛋，他半道退游肯定要给我打差评。”

“我觉得这不是重点。”槲山落叶嘴角一抽。

“锁喉才是。”做道长的狗点头附和。

气氛还挺不错。

虽然在灵感阈值无削弱的状态下基本遇不到有威胁的鬼，但是吧，你们几个人这么轻松是不是不太礼貌？

何晓暗自吐槽。

仿佛是顺应他的想法一般，远处的树林里忽然有音乐响起。

而那首曲子，是《运动员进行曲》。

作者有话要说：被单子折磨心力交瘁变成史莱姆_(:_」∠)_(蠕动)(伸展)(健康且适度地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