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晓噎了一下没答上来。

似是倍感欣慰，奎茵稍微变高了点儿：“你还是这样，你还是你……”

然而她的行动不像她说话的语气那般无害。话音刚落，奎因外形变化，身/下窜出几道黑泥，八爪鱼一样伸展的“触手”缠上何晓的脚腕——这个距离的突然袭击实在不是靠反应迅速就能躲开的。

脚脖子一紧，眼前的景象立刻翻转一百八十度——被吊起来了。

没感觉到杀气，问题不大。

不过被橡胶一样的软肉抓着脚拎起来依然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深呼吸两次，控制自己将条件反射举起武器放下。

果然，奎茵也没了进一步动作。

“这是什么意思？”

她没有回答，猝不及防地发力——

奎茵这一甩铆足了力气，动作也又快又狠。而作为当事人的何晓只觉得眼睛一花，还没来得及思考脑袋就砸上什么坚硬的东西。

久违的出了debuff。

疼痛难忍、头晕目眩、无法移动，有血或者说类似血液的东西糊住眼睛，原先被奎茵抓住的脚也像是断了。可仔细一看，自己的负面状态并不包含【流血】和【骨折】。

取而代之的是剧烈的疼痛。

血肉迅速生长，骨骼扭转修复。

何晓倒吸一口凉气，老实维持着嵌在墙上的姿势等待debuff带来的负面效果消失。

等身体恢复差不多，debuff也完全消失才试探着动了动，稍用了点力气轻松脱离墙面——准确的说是脱离悬浮着的巨大白色/界碑。

身体一轻飘出段距离。

——完全没有重力。这里是何晓没到过的区域。

既然是新区域那就该探索。

可这失重状态实在很难适应，几乎做不出半点符合预期的动作。

更糟的是那些触手再次进入了不受控地状态。

依旧是扭动着往外钻，只不过这次，它们是从胸口的伤处钻出来的，看上去也更粗壮一些。而胸前的伤处虫蛀般的空洞、漆黑，好在直径够大，触手与之摩擦的感觉不那么明显。

何晓试了几次收不回去，干脆就随它们去了。

他眯着眼看那界碑。

形状还算端正，无视自己在右下方砸出的痕迹和裂纹简直就像放大的玉佩一样。边缘围了一圈花纹，正中是两个字符。

看不出材质，也看不出文字的含义。

可能是象形文字的一种吧？明明是死物却有股近乎诡异的生命力，仿佛多看几眼它们就会变成某种活物。

摇了摇头，用看弹幕的方式转移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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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都不吃饭的吗？]：这是什么情况？还以为要打起来了，结果这都不追吗？

[姜茫]：是不是因为追不到？

[我想开了]：不太可能吧，奎茵的速度挺快的。

[扬州粥]：那是她知道自己打不过道长？

[布理泽德给爷赢]：奎茵这个形态力气大、速度快，单是这两点加在一起已经挺变态了。加上她没有固定形态(应该没有)，万一又和道长一样怪物化之后还出了新技能……说个实在话，真打起来道长反而是不好打的那边。

[红烧果子狸]：我感觉她是在帮道长，怕道长去找尤莉娅不安全之类的。

[拉踩拉踩就拉踩]：大胆点，怕道长和尤莉娅都不安全。

[红烧果子狸]：但是这是不是有点微妙啊。梁子结这么大，结果遇上之后道长不揍她，她也不是冲着和道长打架来的……

[拉踩拉踩就拉踩]：兄弟，还是副本玩儿的太少了。

[拉踩拉踩就拉踩]：虽然尤莉娅把那老头做掉了，主播还把她刺激成现在这样，但能被主播刺激到崩溃、变态就说明奎茵对他俩是问心有愧的。两个她对不起的很人可能要你死我活，那是不是只能避免他俩见面了？

[做道长的狗]：但是奎茵做人的时候精神状态不太稳定的样子，不好揣测她在想什么吧？而且感觉她也不太像这种人。

[槲山落叶]：＋1，她每次出现都挺暴躁的，也就尤莉娅的记忆里正常一点。

[编号佳佳]：暴躁也正常吧？毕竟一直以为是主播杀了尤莉娅，这不刚好证明这NPC是比较重情义的性格吗？

[没钱，勿念]：问题她现在是怪物啊，道长和尤莉娅也是怪物。就，她愧疚的对象应该是做为人的道长和尤莉娅才对吧？

[椒盐史莱姆]：晕了。

[我是女粉]：可能是怪物没那么讲究？

[lion heart]：不不不，也是讲究的。

[lion heart]：奎茵把道长甩出去之前说了句“你还是这样，你还是你”，结合没钱的发言……你们品，你们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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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何晓看得头疼。

奎茵是他现实生活中不会刻意接触的类型，所以他不大摸得清她的想法。

先前能成功击溃奎茵的心理防线有部分原因是她本来就情绪不稳、易于煽动，但主要还是因为有技能加持，要说理解他还真不怎么理解奎茵的想法。

也不知道这技能对奎茵这种已经因情绪崩溃而异化的人来说还起不起作用？

想到这里，何晓心念一动。

他调出技能栏——既然现在的自己可以听懂奎茵的话，那就有可能看懂那串紫色字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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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加技能：焚犀(特殊技能，技能开启时玩家浑身散发异香，周遭所有人类敌方单位san值–40，所有非人类敌方单位进入“脆弱”状态。）

注：一、该技能需开启“脑信号实时监测”功能，玩家“恶意”到达峰值区间(90-100）即可触发技能。技能持续时间与恶意峰值持续时间相同。

二、脆弱：处于脆弱状态的个体下一次被攻击时所受伤害数值翻倍且无法自愈。

三、恶意：脑信号监测指标之一，玩家对游戏内某个体产生厌恶、仇视等情绪则指数上升，监测原理及详细名词释意详见： https://Random/GaiNian.XJ/Naoxinhao/#041ey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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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看懂了。

不过这短短一串字符能代表的内容是不是太多了点？

再就是为什么能看懂这个但看不懂界碑上的字……

“也行吧，至少解释了我为什么能用雷法劈死那几个异化的猎人，技能也挺强的。

就是这触发方式……”

恶意。峰值。

何晓仔细想了想——两次发动技能的时候他都动了杀心。

可现在……他对奎茵暂时没这种心思。

虽说她若继续妨碍自己，再起杀心只是时间问题，但脑信号终究和心率一样，属于无法作假且不完全可控的身体指标。既然不完全可控，把【焚犀】这个技能为倚仗就不够稳妥了。

还好没和奎茵起正面冲突。

眸光渐冷，眉毛不知不觉皱在一起。

想得入神丝毫没注意到从伤口探出的触手越来越长，长到离白色/界碑只剩下几寸距离。

终于。触手缠上界碑一角，何晓有所察觉。

接下来发生的事不难想象。

只是这次他还有点时间调整姿势，距离也没那么远。

总算没把界碑砸出第二个坑来。

“对这个感兴趣吗……”何晓看着身前交错重叠的触手颇感无语，抬手扒拉两下，接触界碑无果，不过这会儿他已经不觉得手上绵软滑腻的肉条恶心了，也算是好事，“诶，你们有自主意识就罢了，可这么不听话……有点儿麻烦啊。”

正好有匕首，不然直接割掉吧。

话未出口，手也还未动作，那些触手却像是知道了他的想法一样飞速缩回何晓胸口的空洞。

眼疾手快抓住石碑上的小凸起不至重回悬浮状态。

触感有些熟悉……是那把骨质匕首？

骨头拿来做界碑？

不对，重点是能长这么大一块骨头的东西会是怎样的庞然大物？

何晓摇摇头，试图甩掉脑子里多余的情绪。

空闲的右手摸出那把匕首放在手里摩挲——不论活着时是何种样子，现在也变成一具枯骨任人雕刻把玩了。

只是我身上这些是触手又不是狗，怎么还对骨头感兴趣？

不知何处传来阵似有似无的歌声，是个从未听过的声音在轻轻哼唱。那曲子虽旋律怪异却抓人，很快就把何晓的注意力拉了过去。

可惜，就像何晓看不懂界碑上的文字一样，他也听不懂耳边空灵人声的唱词。

花纹开始旋转，点点荧光涌向碑体。

唱歌的人声越来越大却不甚清晰，其中似乎还多了些不可名状的尖啸。

两个字符果真是象形文字，不同部分抖动两下化作云雾、海浪、气泡，还有长满腕足和人类手脚的什么东西。祂们的动作似乎代表兴奋又似乎全无含义，还不时发出些意味不明的痴语。

踏破泡影，骨碑渐渐透明。

黑水向何晓伸手。

而何晓正竭力控制自己手中不断震动、几欲脱手的匕首，脸上的表情略显凝重。

污浊之物越发近了。

那些花朵一样的腕足向外舒展，中心那一层层口器若隐若现。

黢黑无光的液体划过手腕的皮肤只留下刺骨的冷。何晓只会儿反倒松了口气，目光冷漠地看着自己的右手被一点点吞噬。不多时，小臂就像那界碑一样慢慢变得透明。

好在即便如此他还是能感觉到右手的存在。

匕首不再震动也没了脱手的风险。

动弹不得的右臂仿佛陷入田泥一般，何晓挣了两下并未挣脱反而挣出阵疼痛来，密密麻麻，针扎似的。

等到只剩一半身子在外面，祂们的口器已然悬在头顶。

何晓全程没有挣扎。

弹幕的情况似曾相识，一批新观众血压升高，出言嘲讽，不过这一次，他们还没来得及争论太多就看何晓抬起手来——既然半个身子都被吸住了，他抓住界碑的左手自然是可以自由活动。

“什么东西也配拦我？都给我死！”

金雷从手心窜出，统共六道，六道连射，直刺进腕足正中显露出的口器。

那些肢体、肉条因间隔极短的攻击陷入麻痹状态，除去偶尔抽动两下完全做不出更多动作。

可祂们还能尖叫。

无声的尖叫。

何晓条件反射地捂住一边耳朵。当然，这没什么作用，耳朵该流血还是得流血。视觉也受了些影响，景物模糊，红白交错，就连鼻腔和口腔被腥味儿和焦臭味儿占据。

可落雷的速度丝毫不受影响，甚至还越来越快了。

第七道，焦糊的口器直接炸开。

第八道，五感重回，祂们扭动着逃离。

第九道，陡然恢复为固体的界碑中心多了个窟窿。

第十道，界碑裂成两半，连带何晓的半边身子和匕首一齐化作白色碎片向下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