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生锈的风扇吱呀吱呀地转，狭小会客厅的皮质沙发上，懒洋洋地蜷着个人。阿雀从外面走进来，她摘掉这人脸上的书，自上而下看着这个半合着眼的人。

「你都躺了七天了，起来活动活动吧。」

深蓝色的长发铺了一沙发，当着阿雀一姑娘的面儿，衣服也不好好穿。百里原哼哼唧唧表示抗议，又举起手把书拿过来掀开盖在脸上「反正没事干，起来干嘛？我又帮不上你们的忙。」

阿雀一幅「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情。百里原这厮在「地痞」大事只动嘴小事不掺和，生活作息讲究一个阴阳颠倒，不良嗜好讲究一个五毒俱全。话是这么说，虽然偶尔嗑点药，虽然近几年牟黑毒品泛滥，但他从不碰毒——地痞的大家对此感到欣慰。

但凡在地痞待久一点的，都知道百里原精神有些问题，没人敢管他，也基本管不动他。几个新来的人还会故意回避这个空心人。他这懒散又放荡的性格就在这里潜滋暗长。

阿雀拉过旁边的凳子坐下，叹了口气道「那你要不想想，周家那烂摊子该怎么办？」

「周家？」透过厚厚的书传来的声音闷闷的「那个啊，没事儿，不用管了。」

「嗯？」

「那周公子狗腿子那么多，咱们也没自报家门，估计他以为自己哪个小弟自作聪明给自己找场子呢……哼哼，放心吧，找不上咱们的。」

阿雀还是不放心「那万一他真的查到我们了呢？」

「那就再演一出给人家看，演周公子小弟的小弟」百里原翻了个身「有句话叫「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给人道个歉认个错实在不行挨一巴掌，反正钱到了。咱都是地痞了，还要什么面子啊……」

一阵脚步声，看来是有人过来了。

「水叔。」阿雀乖巧道。

水叔轻轻拍拍阿雀头「小雀儿今天没练功啊，可真少见。」

百里原一个翻身从沙发上坐起来，让出了旁边被他躺瘪下去的地方「她今儿天刚亮就起了，早练完了。」

「你怎么知道？」阿雀有点惊讶。

「废话，那时候我还没睡呢。」

水叔坐下来，语重心长道「你也学学人家，不是让你多勤奋，起码不至于这一脸的肾虚样啊，煤油跟蜡烛因为你都得多买好些。」

「我也想改，但是改不过来了。」百里原摸到桌上的饼干塞进嘴里，脸色登时一变「呸呸呸！这哪来的饼干，潮成这样？」

「你别浪费了！」阿雀护住桌上的饼干盒「黑钢区天天积水漏水，不潮才奇怪。咱余粮不多，你别糟蹋了。」

「……」百里原又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你最近不用上课吗？」水叔问他。

「不想去啊，没意思。」

「你老是逃课，好不容易考上这牟黑的大学，万一被学校开除了怎么办？」

「开除就开除呗，能有什么影响。」

「净胡说，不管什么时候，有学历总是被人高看一眼的。」

「呵呵，这话由你说还真是没啥说服力。」

百里原伸了个懒腰，赤着脚站在地毯上，白色的袍子虚搭在身上，熬了几天夜，黑眼圈更重了「不过今天非去不可啦，今天要考试呢。」

阿雀看着他说道「不过百里哥脑子这么好使，应该不害怕考试吧」毕竟她之前是从来不害怕师傅考核的。

百里原听闻笑得花枝乱颤，一脸高深莫测的脸拍了拍阿雀肩膀「小雀儿你要知道，我连课都不上，也就考前看一遍课本，你还指望我能名列前茅啊。」他痛苦地抱住自己「我害怕啊，我可害怕了，如果不及格还要重修，简直浪费我宝贵的精力和时间。」

「行了行了别贫了，赶紧收拾收拾去吧，看你现在这样子还能见人吗。」水叔拽他的头发。

「我每天都洗澡啊」百里原拽回来自己的头发，抬起胳膊闻了闻「这不也没味儿吗？」

「我是让你去剪剪头发，你这头发，看背影还以为是个姑娘呢。」

「理发，我来！」阿雀好像被启动了什么开关，甩出袖子里的刀，抓住百里原的头发往桌子上一按，抬手欲剁。

「停停停——住手啊！」百里原慌的三魂六魄都快丢没了。

水叔哈哈大笑，别开阿雀的手。

阿雀：？我只是想让你别花冤枉钱

百里原长出一口气「你们两位放过我吧。精神衰弱真的经不起折腾。 」

他随手用发带把头发捆起来，问「还缺什么吗？我回来的时候顺路捎点。」

「你买东西，我不放心。」水叔撇撇嘴「要不让小雀儿跟着你。」

「行啊，反正我考完试就能走了，你在学校里转转等会儿我，完事我们去集市上买点。」

阿雀一听眼睛都亮了「真的能去学校吗？」

「放心，不会有人拐了你的。」百里原随便抓起来几杆笔便走了。

阿雀马上跟过去。

水叔拿起百里原放在桌子上的书，上面记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还画着一些滑稽的涂鸦。

《海洋生态与生物考据》

「竟然还在看这本书」水叔笑着摇了摇头。

他突然想起了第一次遇见这个青年的情景。那时候牟黑下着特大暴雨，那时候自己也还体面，百里原还是个不大的孩子，两个人就在桥洞里安静地度过了一个下午。

炉芯今天功率够足，牟黑整个市区都有热。

百里原因为考试整个人心情都十分不美丽，以方圆十里无人敢近的气场走进学校。但阿雀却像是进了游乐园，对教学楼食堂公园以及逛街的小情侣产生了强烈的兴趣。

「别走太远，两个小时之后在这里汇合。」百里原叮嘱道。

「好的。」阿雀点头。

百里原进去了，阿雀却不逛了——她怕给百里原惹麻烦。她老老实实地坐在长椅上，看着路过的充满朝气青春靓丽的学生。

「如果百里哥也和他们一样，会是什么样呢？」

她脑补灿烂一笑与女友甜蜜拥抱的百里原，顿时被雷得打了个激灵。

一边的女学生看样子在赶功课，她膝盖上堆着好几本书，对着白纸抓耳挠腮。

还有一群女学生在聊天，她们抱着饮料神秘兮兮地笑，是在分享八卦，还是在说自己的小秘密？

小雀儿看着看着，嘴角不自觉扬起了笑意。自己从小被剧团收养，只练过刀枪棍棒，识得几个大字但没摸过书本，学校更是没有机会进去。估计水叔是看出自己的想法了吧，才会让百里原带着自己一块过来，阿雀从心里感谢他。

……

时间过得很快，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出来了。但小雀儿有些不舍，她想多呼吸一下这清新的空气。

「呀！生面孔。」一个缱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阿雀吓了一跳，仰头一看，是一个清秀的面孔，好像没有恶意。

她条件反射般警惕地站起身，这才注意到这男人身边还站着一个中年人。身材高大，西装笔挺，还罕见地拿了根手杖。

「吓到你了？哎呀真不好意思。」来人连连道歉「我从前从没见过姑娘，看你一个人坐在这儿，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

阿雀摇了摇头，她不想节外生枝。

「哦，那姑娘就是在等人吧」那人折扇一开「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曲，单名一个应字，曲临江是我的笔名。」

阿雀心中诧异「谁自我介绍还会报自己的笔名啊。难道他很有名？」

曲临江又想介绍身边那位，但是被制止了。

就在阿雀不知所措的时候，百里原出来了。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看见自己的好友冲自己走过来。

曲临江热情地拥抱着自己的好朋友「百里兄！这么多天不见，你可算来学校了。」

百里原不自在地想推开他，他竟自己放开了「快说！你最近又找什么乐子去了？竟然不带我！」

「我能有什么乐子，家里躺着罢了。」

曲临江左看看百里原，右看看小雀儿，突然福至心灵「啊！这姑娘不会等的就是你吧！」

他折扇一摇凑到百里原跟前「好啊百里兄，趁我不在独吞这么漂亮的姑娘。不够义气！」

百里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后面的总督身上，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但如果自己否认这女朋友的身份，那么总督就会很合理地认为——阿雀就是自己的那帮同伙。

百里原扯了扯嘴角没言语。老天爷，他明明刚考完试，怎么一出门就给这种暴击啊。

透过曲临江，百里原余光偷偷摸摸地观察总督，发现对方竟然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操！百里原一整个汗毛倒竖

作者有话要说：

已知小原现年20，遇见水叔大概15岁左右

那么求严叔叔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