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巷铁皮板搭乘的空间里仰望巨幕呈现的影像。女人抑制住雀跃的心跳，抓一把花瓣塞进口中，品尝那化不开的胭脂味儿，汁水四溢，意乱情迷，再回过神来，早已面色酡红。

殷红的指甲划过每一寸皮肤，在隐秘处流连，双胸下的肋骨，最适合成为她的剑。丰盈的红唇适合蝴蝶栖息，她出神地抚摸。她早把自己的灵魂埋葬在那棵树下，每每想起，就要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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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原心满意足地合上这本小书。

水叔出去逛街被人强行推荐的「新式文学」，号称「云间花舫派」。就像一般的传单一样，水叔欣然接受，并确定它的命运也将是同一般传单一样，成为「地痞」厨房里的桌垫。

水叔把它扔进了厨房的纸篓里就离开了，结果却被百里原捡走当消遣了。

这是个写了一个女人出于嫉妒杀了另一个女人的故事，包括了分尸/奸尸/烹尸等令人作呕的情节，过程却写的极为暧昧色情，十分之变态和猎奇。

最近出现了不少类似三流色情杂志。以吸引眼球为目的，刊登了不少类似地摊文学，百里原把它们同药物一同称为自己的「精神兴奋剂」。

前几日的种种情况让他非常郁闷，其实不光是他，整个「地痞」上下都十分压抑。原因也很简单，就是钱少。

自从他们暂时「金盆洗手」之后，资金就已经到了匮乏的地步。地痞这群社会边缘人士，要么有前科，要么是孤儿，要么身体残疾，要么举目无亲，工作是肯定找不着的，各行各业哪怕纯卖力气都是僧多粥少，地痞的人全靠托关系打黑工赚点小钱。

百里原自己是不干重体力活儿，他也看不得别人干，他一厢情愿地认为那种工作渐渐消耗人的尊严，损害人的人格。别人劝过他他不听，背着他去他就生气。

「既然都来地痞了，就用不着一个人苦哈哈的了。咱们还没穷到非要去透支生命。」

他说。

可是现在捉襟见肘了，话说出来也不显得硬气了。再不劳动就要饿死喽。百里原揉了揉扁下去的肚子，他几乎每顿都吃不饱。

突然，一声尖叫盖过了百里原咕咕直叫的肚子。

「有鬼啊——」

其声之凄厉，令人胆寒。

「孙乾，你鬼叫什么？吓我一跳！」百里原被吓得一激灵。

「哎呦，怎么说人家是鬼，真是要郁闷死了。」

一阵娇俏又发嗲的声音。

竟是稀客登门。

「原来是姝好姐。」孙乾尴尬地捂住脸「哎呀都怪这几个兔崽子，没事儿讲什么鬼故事，你突然站门口儿，我一个没看清，这不就不小心……吓着了嘛。」

姝好是他们隔壁美容店的老板娘，平时卖点劣质彩妆，给人画画美甲。其本人言行不羁，年龄成谜，涂脂抹粉，发如瀑布，一侧横切遮住小半张脸，颇有些艺伎的风韵。

姝好软身半倚着门，笑得开心，殷红的嘴唇一张一合「你们还挺有趣呢，这么大了还讲那些有的没的。」

她抬起一支胳膊，粉红色的长指甲指向百里原「百里小哥，我呀，今天是来找你的。」

真稀奇，当邻居这么久，从来都是点头之交，今天怎么突然登门。

百里原笑着问道「姐姐有何贵干啊？」

「哎呀，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这不是最近生意不好吗，我想着找个模特拍点广告推广推广，你家有个姑娘我早就看上啦，长得特别漂亮，能不能来当这个模特呀？」

「我们这儿长得漂亮的姑娘可多了，谁知道你说的哪个？」孙乾插嘴道。

「哎呦，是特别漂亮的那个，一看就能看出来的。」

她说的八成是阿雀，大家都心知肚明。

百里原不点明，只道「这样啊，那我帮你问问她吧。先说好，太过分的我们可不拍啊。」

「嗯，好极了。拜托了呀，百里小哥~」姝好抛了个媚眼便走掉了。

孙乾和他那一帮人都围过来，有男有女，眼睛里都燃烧着八卦的烈火。

一人道「肯定得让咱雀儿姐去当模特，让别人看看什么叫美女。」

另一人附和「就是！现在外边那些女明星，都是有钱人捧出来的，哪有咱雀姐好看。」

百里原也不排斥，毕竟就是拍两张照在黑钢区贴贴，还能解燃眉之急。

谁知孙乾倒有些担心「小雀儿一个女孩子，她们还是做的这种生意，总感觉不太好。」

有人不解「什么生意，她不就是个卖彩妆的吗？」

「哎呀，让你们理解起来怎么那么费劲呢！」孙乾恼怒地抓了抓头发「就是说！那女的看穿着就不像什么正经人，你怎么知道她背后不是个拉皮条的！」

「那你说呢，老大？」

孙乾把决定权交给百里原。

百里原：「问问阿雀呗，我倒是没意见。」

孙乾：「你就放心让她去？」

百里原：「这不是有我们在呢，拍个照，不至于。」

孙乾：「你不知道，我有点阴影，漂亮的女孩子和不漂亮的女孩子是最不安全的。总感觉不放心。」

百里原：「阿雀比你能打多了。」

谈话间，阿雀就被找来了，百里原跟她说了，并且表示纯粹看她的自愿。

「这有什么，我接了。」她回答的十分干脆。

「要不你再想想？」孙乾还是不死心。

「这不挺好的吗，这不是掉头上的馅饼吗？」阿雀道。

孙乾见劝不过也只好死心。他深深地看了阿雀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百里原现在没心思猜他，他现在想着严炎，脑子里乱的很。

原先想着用这杀手锏赚点钱呢。

百里原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通讯终端——这是考试那天严炎偷偷塞给他的。

私人持有通讯设备是违法的，严炎作为警务总督竟然就这么塞给了自己这么个违禁品，看来是真的对自己感兴趣。

严炎杀了周云的事情已经满城皆知，世人皆不理解严炎为什么要杀新贵。不过在百里原看来，世人不过是弄反了顺序罢了。

牟黑内部基本都是官官相护，他竟然直接杀了老大的侄子，下任继承人的表弟！要换一般人，估计早就死了一万八千次。但他也不过暂时被停职。这事可堪称惊悚，百里原不得不对这位总督另眼相看，甚至有些警惕。

但既然他有意结交自己，还愿意为民除害，起码目前对自己和「地痞」没有恶意。自己不妨找他帮帮小忙，度过难关。最次帮地痞的几个人谋求正经工作的面试机会呢。

孙乾几人看他神游，也不好打扰，默默出去了。

孙乾叹了口气「地痞最近过的不好，米缸都快见底了，老大怎么还没心没肺的样子？」

阿雀道「他没心没肺惯了，真要哪天有心有肺你再担心吧。」

孙乾：「他是总有饭吃，还有心思看小说，那可都是咱上上下下给他省出来的。」

他拉过一个年轻人，拍拍他的脑袋道「这不，这小子好不容易找着个咱老大「看的过去」的工作，每个月那点微薄的工资全上交组织了，自己都没吃过一顿饱饭。」

阿雀瞪着他「你想说什么？有意见当他的面说，别单跟我说！你别忘了，当初这孩子孤苦伶仃要饭要到咱们门口，是百里原收留他给他钱上的学。」

孙乾阴阳怪气「我记得啊。咱们这不也从来没亏待过他吧。水叔也是你也是，不都是把他当老大似的供着嘛，谁敢说他一句不好。」

阿雀不辩，恼怒地上去揪他领子。

众人见火药味儿越来越浓，连忙把他俩拉开劝架。

「雀姐别生气，乾哥他心直口快，其实是心疼大家没东西吃，您别生气，千万别生气。」

「是啊是啊！这事就是乾哥不对，咱们可当初都是走投无路，是百里哥跟水叔救了咱，他俩都是咱的恩人呐。」

阿雀不听，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直盯着孙乾。

孙乾先服软了，他道「我错了，我真错了，我对不起老大，是我有点上头了。」

阿雀挣开架着她的人转身走了。

「我是担心你啊！」孙乾咬着牙冲她的背影道「你这么护着他，他什么时候考虑过你啊，什么也不说就让你去跟那种人接触！」

阿雀听见了，但她没有回头，孙乾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不再言语。

「乾哥……」突然有人戳他的后背「老大出来了。」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百里原悠悠地从院子里走出来，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觉得奇怪，问道「你们不是早就出来了？怎么还聚在这儿？」

谁知众人比他还吃惊，像见了鬼一样「老大，你……你头发呢？」

这不看不知道，百里原那骚包的及腰长发不见了，发尾堪堪搭在颈后，只够扎个小辫儿了。

「心血来潮换个新形象，你们这表情，是不好看？」

「没有没有！好看好看！」众人连忙摆手。

「好看就行，对了，阿雀呢？」

「雀姐她……有事先走了。」

「这样啊……」百里原从口袋里摸出什么东西，一甩手扔过去「帮我给阿雀，让她拍照的时候顺便卖给姝好。」

众人之间一团蓝乎乎的东西飞过来，接住一看，竟是百里原剪下来的头发。

他本人趁没人注意，早就哼着歌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