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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威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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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拂过,杨事抬手示意衙役后退,他紧盯最前头的一抹钗裙,道:“诸位莫急,景家是平城第一富商,且听景小姐如何说。”

师爷退至旁侧,将位置让给景月。景月双拳紧握,在众人注视下提裙上阶,她转身站定,深吸一气道:“景家愿以百姓为先,自愿捐出余粮七成。”

院内鸦雀无声,景月没得选,亦昭示着他们也没得选,为了赎回自己主君,这便是唯一的法子。

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有人举手接声,“白家也自愿捐粮七成。”

一只、两只……

阶下声响不断。

“好好好,本官这就派人跟随你们一道回府。”杨事满意一笑,道:“此事后事一概交由师爷负责,若还有疑议,皆可同师爷再慢慢商榷。只是百姓饥则府衙饥,也别让百姓久等了才是。”

说的是百姓,实则是在警告众人别想耍花样,不见粮便休想从府衙领走人。闻言院内哄声一片,皆要急着回家取粮。

此一幕犹如鲤鱼被投石惊吓争先散去,杨事与师爷相视一笑,却见景月仍立阶上不动。

“且慢!”景月忽然转身跪于阶上,背对着众人给杨事磕头道:“小民有一求。捐粮一事小民也想出力,不知大人可能应允!”

众人都想看看景月玩的是什么花样,也不急着走了,皆静静仰面而观。

杨事道:“何事?”

“家父陈疴难愈,身子不如一般人,小民作为子女是心急如焚,所以诸位的担忧我也最能感同身受。”景月道:“只求大人能将取粮一事交于小民来办,全了小民的一片孝心。”

话说到这份上,驳了是不通人情,应了又不放心,杨事是左右为难。

景月俯首贴着地,又道:“大人尽管派人跟着我,今日戌时前我必将各家的粮送至大人面前。”

杨事思索一番后终是应了,他寻不到反驳的理由,用的既是府衙的人,也不怕她耍什么花样。

景闲玉扒着飞檐,见下面人要散了,便以手肘抵了抵柳争。

柳争似乎一直没在听,他把玩着发带,将红绸绕在手指上戳着鸟儿玩,忽然道:“要看乐子吗?”

“什么乐子?”景闲玉道。

柳争乐此不疲地逗着鹦鹉,嘴里‘咯咯’两声,便见得笼中鹦鹉扑翅欲飞,高声啼叫。

“宰了!宰了!还我命!还我命!”

檐下杨事闻声步子一顿,继而寒毛卓竖,这叫声他最是熟悉,只是那牡丹鹦鹉聒噪得很,尽怪声怪气,早就叫他掐死了。

此时这啼叫又从何而来?

杨事越想越怕,他不安地瞥着四周,问:“你们听见了吗?”

“什么?”师爷环顾一圈道:“不知谁家鹦鹉学舌,学了几声阴阳怪气罢了。”

鸟叫声愈渐嘹亮逼近,吓得杨事腿脚一软,跪跌伏地,乌纱帽也从头上滚落地面。

师爷连忙上前扶起,急切问声,“大人无事吧?”

杨事扶戴着乌纱帽,抬手便是一巴掌。前头引路的被打的嘴里腥甜,却不知做错了何事,连忙双膝跪地。

“贱奴!”杨事又惊又怕,喝道:“府上谁又养鸟了?”

仆从抖声,“无、无人啊。”

师爷见杨事神色不对,便挥手遣人先退下,他搀着杨事,小心询问道:“不过是几声鸟叫,大人何故这般惊恐?”

“这叫声……”杨事道:“分明是我之前养的那牡丹鹦鹉。”

师爷宽慰道:“人声可辨,鸟鸣不清,大人多心了。”

“我没多心,我养的鸟我如何会听不出!”杨事惊恐未定,“再者说,这节骨眼谁家还养得起活物?”

杨事吓得脸色惨白,柳争却提着鸟笼乐得悠哉悠哉。景闲玉同他一路走回,见道两旁皆铺门紧闭,偶尔听得几声哭吟。

昨夜一夜不见,景闲玉还道柳争去了何处,方才见那知州反应,想来是溜去了府衙,至于这牡丹鹦鹉,也应是那知州所养,被这人抢了来。

只是柳争无缘无故去什么府衙?

“你去府衙做什么?”景闲玉问。

“往事多有不明。”柳争语气温和,眼眸却不然。他眼中积了风雪,凛冽慑人,“既然来了,便想去碰碰运气。”

柳争说的‘往事’,大抵便是他上次说的来过此处,千年前未查明的事搁到如今,景闲玉也不欲再探究,唯恐再问出一些平城后续之事。

景闲玉静了半晌,不再接着话茬问了,他手指勾着鸟笼,在冰凉的铁上滑动,道:“看也看了,你觉得那沈华同景月说了什么?”

“看不明白。”柳争瞥着景闲玉勾着鸟笼的手指,道:“这鸟儿有趣儿着呢,喜欢了吧?”

“喜欢。喜欢它主人那股强取豪夺,且理直气壮的劲儿。”景闲玉抿唇假笑,眯着眼危险地说:“与你说正经事儿呢。”

“小玉儿笑得好看。”柳争忽然开怀大笑,探出两指去戳景闲玉的脸颊,“你便要每日都这样笑。”

景闲玉张嘴要咬,这念头一闪而过,却任由柳争戳在了面颊。他不自然地说:“你快说。”

“说什么?”

柳争戳着景闲玉的脸指尖是烫的,景闲玉脸颊浮粉,怯得面红耳赤,惹得柳争只想重重揉搓一番。

柳争故意卖关子似的拖着尾音,坏笑着念说:“小玉儿要他的良人哥哥说什么呢?”

景闲玉脸上烫的发热,耳尖也渐染上红,他双眸晶亮,闪躲着又说了一遍,“你快说。”

柳争见好就收,也不将人逼急了。他狡诈地勾着景闲玉的手指,将鸟笼渡过去,道:“我猜是与景月最后说的那一通话有关。”

最后一通话?

景闲玉不自觉的提住鸟笼,还在琢磨景月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那头景月得了允许,先带着一众衙兵气势汹汹的去了西边李家绸缎庄,李家绸缎庄往来南北,家中也是雕梁画栋。景月带人冲进,将府上翻了个底朝天,搜出存粮四十余石。

景月在旁算出粮食,再由府衙的人动手搬上板车。景月带人从西到东,再由北到南,最后天都黑了才又绕回了自家粮铺。

那些被搜刮米粮的富户家中哭叫连天,当即遣散了好多仆从,将人都赶了出去。大难临头,哪还顾得上了他人生死,都只想自己活命。

被赶出家门的人无处可去,便跟着粮车一路环行,他们心含怨气,都觉得是景月害自个儿丢了差事,只想将景月生吞活剥了才是。

板车绕行了一天,最后浩浩荡荡成了条长龙。

景月今日挨个走了四个城门,那四处聚齐人数众多,她先是致歉施粥一事要到此为止,又指着粮车说府衙筹到了粮食,即日起便要苦尽甘来了。

景闲玉和柳争立于阴角小巷,穿过层层人海见景月高站板车之上。

景月裙摆受冷风扬起,额角鬓边都挂着热汗,明明是手寒的时节,她奔波了一天,却热得面颊通红。

她话语不歇,口若悬河地立于高处,似乎与下面贫苦不尽相同。有人将她视作救苦救难的菩萨,有人恨她装模作样,慷人之慨。

那一瞬,景闲玉却觉她最苦。

景月同他说过自己并非君子,也无舍身成仁的圣心,景月只想护好老父幼弟,现下却要被事被人架至高处。

无人听她说。

无人在意她要什么。

她不想做菩萨,她只是个普通人。

景月拉粮游街的消息传回了府衙,将杨事气得暴跳如雷。他本想合众家之粮计算不清,即便抽个半数也不为过,谁料得景月来了这么一招。

众目睽睽之下,又是生死存亡之际,再作手段,便要防人狗急跳墙,一招不慎众怒之下,能不能保命且要另说。

杨事咽不下气,便想着法将气都撒在众主君身上。

府衙里众主君早就翘首以盼,等着家里人来接自己回去。他们等了一日,连口水也没喝上,这会儿饥寒交迫,饿得头晕眼花。

哪料师爷带着衙兵先冲撞进门,赶鸭子似的将众人轰出,竟要人脱了大氅厚衣,站在衙门外等候,以示心诚。

戌时将至,那头车轮滚声伴着人声嘈杂,景月押着板车已到了门外。她越走越近,在望清阶上人时经不住湿透了眼。

景老爷立于人群最前,只穿着中衣,又因常年卧榻而瘦骨嶙峋,他眉间病气难除,寒风吹弯了他的脊柱。他拄着拐的双手轻微摇了摇,是父亲对女儿的宽抚。

队伍后的人一拥而上,皆是等粮接自家主君回家的。师爷挥手示意放人,又上前对景月说:“大小姐这差事办得漂亮,粮一颗没少拿,好处却也是一分没落。这叫损人不利己。”

景月不理师爷,搀了老父便要走。沈华在后跟了她一路,这会儿赶紧上前,解了披风给景老爷裹上。

沈华搀着另一边,三人慢吞吞磨了几步,景月倏地止步转身,高声道:“大人,小民借板车一用,明日定当归还。”

前头板车上的粮刚卸下空出来,景月和沈华便扶着景老爷坐了上去,沈华套上车袢,景月在旁扶着车,三人方才离开。

景月安顿好从屋内出来时沈华还未离去,他背身站在廊下,听着开门声才回身上前。

如月春寒,晚间冻得人发颤,沈华解了披风里面也单薄得很,景月瞧见他手冻得通红,便又进去拿了披风出来。

“披上。”景月将披风递给他。

沈华垂手不接,冻得萝卜似的手指忐忑地绞着袍摆,景月异常镇定,倒叫他生出一些不安来。

“伯父并无大碍。”沈华已为景老爷请过脉,不好不坏。景老爷是积劳成疾,年轻时拼着一口气,老了便多疾,治不好只能养。他顿了会儿,道:“都怪我,不该与你说那些的。”

“不怪你。”景月绕到他身侧,踮脚将衣给他披上,扯着唇角道:“你怀疑我想不到吗?运粮绕城的主意是我自己想的,你不过点拨,做什么将功劳都抢去。即便你不说,我也能想到。便是你说了,我也可以不听。沈大夫,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这一声‘沈大夫’叫得沈华心‘噗通’直跳,他心有不好的预感,抬手欲抓住景月的手。景月抚平合领,垂手间正与他擦指错过。

景月装作没看见沈华动作,走至他面前规矩地揖了一礼,漠声道:“先前是小女子多有叨扰,往后便一心只想照料好家父。沈大夫珍重。”

两句话将道儿划得明明白白。

景月既不否认爱沈华的心意,却将话说得清楚直白。先前是先前,往后一别两宽,各自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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