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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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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华拽着肩头披风,蓦地红了眼眶,那披风还是景月特地为他裁的。景月爱得热烈放纵,他却一直不曾有过回音。他心想自己一介布衣,家中果腹艰难,谈何喜欢,白白误了人家姑娘。

景月就像烈日骄阳,耀眼得刺目,照耀在身上也是暖烘烘的。他抗拒,又不禁想,若来日能金榜题名,凤冠霞帔穿在景月身上,定是极美的。

“你……我。”沈华揪着合领,喉中艰涩,“我。”

“沈大夫不必说,我都懂。”景月平静道:“沈大夫恐与我不配,误我终生,只是我想得太浅,从未深思沈大夫的顾虑。”

“不是。”沈华急切,“你方得罪了知州和商户,就要与我划清界限,你怀疑我也想不通?你将我想成什么了!是蠢笨如猪还是胆小如鼠?”

“都不是,但你有小果子。”景月道:“初始你恐误我,现下我怕牵连你,时机总是不对,不合时宜大抵便是有缘无分。”

沈华痛苦不答。景月说的他不是没想过,他家里贫苦,两人又识于旱灾危难,这时机本就不适合谈情说爱。

皓月当空,景月转过身,背对着不再看沈华,只道:“天色这样晚了,小果子该出来寻你了。”

景月也不知沈华是何时离去的,她执拗地站了很久,耳边只听寒风呼啸,吹得人面颊干涩。她甚至不敢回头看,她怕人没走,又怕人走了。

她也是个懦夫。

不知过了多久,景月拢了拢衣,半侧眸地回看了一眼,眼角却瞥得一抹衣角。

“怎的还不走。”景月气急败坏转身,身后站的却是景闲玉。她降声,“是你啊。”

“我进来时见沈大夫走了。”景闲玉只穿着薄厚适中的常衣,他从来不知冷是何滋味,可怀中揣着的红团却不停蹭着他胸膛,汲取着他的体温。景闲玉拍了拍胸口,又道:“我见他一言不发双目通红,似是哭了。”

景月垂头,极力地隐忍着,似乎不让泪落下来,便还是洒脱的。最后憋不住了,干脆擦在袖上,吸了一气道:“说说你小子,和寒烟如何了。”

“我不知。”景闲玉如实道。

景月却以为他不知该如何办,便道:“姑娘对你一片情深,反悔退次婚怎么了。也怪我不该起搬迁的念头,阿爹的身体,哪经得起舟车劳顿,还搅浑了你婚事。”

景闲玉不知该作何答,便轻轻地唤了声,“阿姐。”

“我没事。”景月笑一声,道:“也怪你小子心急,竟不等我回来就去提了亲。人家寒烟姑娘有时花馆,哪能不管不顾和我们走,退婚也不是其他。如今既不走了,何不再去提一次?”

景闲玉随意应了,景月又道:“我们家臭小子真是长大了。对了,还未问你,今日你身旁那位是什么人?瞧着气宇轩昂,眼生得很。”

“过路人。”景闲玉胡诌道。

屋内咳了几声,景月便转身又要进屋,她推门一半,又回身说:“家中仆从都让吕老给遣散了,分了些粮给他们。往后家中就只有我们四人了,凡事你要亲力亲为,切不可像之前那般娇纵了。”

景闲玉乖巧地应了,他揣着红火回了屋。柳争似乎格外惧寒,缩在他心头睡得昏天黑地,像是冬眠了。

窗外枯枝摇窗,寒风愈加激烈,可就是下不起雨。

景闲玉记起第一次入梦时,他被那老头掐得昏过去,醒来时柳争也是这般。天凝地闭时,柳争看上去就异常虚弱。

不知是本就惧寒,还是旧伤未愈。

亦或是因为添了新伤。

红线在颈间若隐若现,景闲玉摩挲着胸前的圆珠,猛得想到自己当真没再做梦了。那些似如往日一般的深刻,都离得越来越远,不过几日的光景,便觉得越发清醒。

所以即墨枝所言一字不假,这便是天爷说的能抵噩梦的‘厄珠’,柳争离开果真是因为他,是为了替他寻这珠子。

景闲玉枕着风啸入眠,一夜无梦。

翌日又是艳阳高照。景闲玉醒了,枕着软枕,又懒在被窝里不想动,直到红火顶着乱糟糟的毛,从他颈间钻出来被褥,他才探出四指揉了揉红火。

“今日不出门?”红火在景闲雨指下滚了几圈,懒洋洋地说:“那你和我走吧。”

景闲玉侧了个身,红火便顺着坡度滚到了他的脸颊边。景闲玉半盖着脸,道:“去哪儿?”

“府衙。”红火顺着坡又爬上去,他扒着景闲玉的肩,很认真地打量了床榻,道:“太小了。”

景闲玉惬意地半眯着眼,问:“什么太小了?”

“床太小了。”红火奋力一跳。

景闲玉便觉颈侧轻飘飘落下来一团毛绒。

红火滚在白嫩的颈间,他嗅得清香扑鼻,沁得人牙痒。他张嘴欲咬上一小口,岂料景闲玉被他蹭得痒,手指一弹,先将他从颈上扫下去了。

“我。”红火‘咕噜咕噜’滚了一段,险些又滚下床榻。他陷在被褥里,也不知滚在了哪处角落,闷声大喊道:“我要死了!”

——

知州杨事因为景月所为气得一夜未睡,天明时收到了接邻几城送来的账目,才稍霁了怒气。此刻他披着衣伏案翻看,师爷在一边起炭盆,听他掌拍桌面笑出了声。

“好!”杨事眼中盛满贪婪之色,他掌覆账册,问师爷,“你知这是什么吗?”

师爷从案桌前起身,也顾不得拍手上的炭灰,恭敬地作揖,道:“是去年大人囤的那一批米粮的账目。大人高瞻远瞩,小人佩服。”

“恭维的话就不必说了。”杨事开怀一笑,却不知从哪飞来只小飞虫,一头就栽进了他嘴里。

杨事蓦地被噎住了,掐着嗓子猛咳了一阵,又抿了口师爷送到唇边的水,漱了漱口吐了,才又接道:“这可不是什么账目,这是金山银山。”

飞虫是个插曲,没人在意它从何处飞来。趴在屋顶的青年指尖红雾还未散去,他勾了勾指,狐疑道:“不能变些别的吗?比如像你带回的那鹦鹉。”

柳争偏头瞧他,将那不安份的手指勾回来,道:“可以是可以,只怕他要吞不下。”

下面人仔细翻对着账目,杨事终将炭盆起好,他立于案桌前,双掌交握着慎言慎行道:“昨日那批粮……大人可想好如何处置了?”

“哼!”满面红光皆在一瞬消逝,不提还好,这一提杨事便不由的气涌如山。他咬牙道:“这么多双眼睛瞧见了,瞒也瞒不下来,能怎么办!分了分了!”

“景家这死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迟早要收拾她。”师爷眸中闪过奸诈,躬身说:“属下有一计。”

杨事烦躁,道:“何计?”

师爷道:“大人莫不是忘了,马上又有一批粮要到了。”

杨事惊诧抬眸,“赈灾粮?”

“大人英明。”杨事拱手,又道:“此次来平城的仓官乃是金吾卫中郎将金翼,金翼这些年拜于左相赵丞相门下,和大人实属同出一门。大人这些年往上呈送的‘孝敬’,金吾卫大将军也收了不少,此人若是聪明,自然不会拂了大人的面子。”

“要说金翼这人我确实相识,既精又勇,就是……”杨事感慨道:“豺狼胃口大得很,实是难喂啊。”

“豺狼难喂但是家犬好养。”师爷提点道:“平城此次遭了难,京都那边大人自是少不了要打点,此便是关键。金翼对大人来说是豺狼,对上头来说不过是家畜。大人只需上下打通,何愁事后算账。”

“说得有理!”杨事被师爷一番话说得顿如云散,展眉道:“贾师爷真乃是当世诸葛,我之智囊。”

师爷恭谦作揖,继而上前两步,俯身在杨事耳边说了几语,但见杨事喜溢眉梢,赞口不绝地夸道:“借刀杀人,一举两得,实是高明!实是高明啊!”

头顶瓦片漏光,景闲玉贴着耳也听不清师爷在杨事耳根说了什么,便拽拽柳争,道:“听清了吗?”

“听清了。”柳争似有所想,歇了一气才道:“他们要演一出自偷自盗的戏码,再将祸水引去东山。”

“黑风寨?”景闲玉惊诧一瞬,听得下面又说话了。

“往后应当如何属下也有了万全之策,只是这事儿得先与仙师通个气儿。”师爷稍有顾忌,迟疑着说:“上次仙师走后,小翠就疯了,就是怕……”

“怕什么!”杨事正是自得,不以为然道:“她冲撞了仙师,怕是自己吓疯了,整日有鬼有鬼地喊,不是已经让人发卖了吗?提她作甚。”

杨事乐不可言,师爷便只能将一肚子顾虑吞咽,顺着意说:“属下想大人若是能借仙师的名头,祈雨消灾,那便可保万无一失。”

“此事行不通。”杨事懊恼道:“这等美事儿你以为本官没想到?我本想粮食一抛,再让仙师降场甘霖,如此便是最好。可仙师说了,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定数,动了便是后患无穷,任谁来了也动不得!”

“大人误会了。”师爷道:“赈灾粮若真是出了意外,光有人背锅不行,还得另有个盼头才行。否则百姓不堪重压,众怒群起,该用什么来平?大人才是他们的主心骨啊,势必要做点什么,以昭大人的一片忧民之心。”

室内逐渐有了暖意,师爷贴着炭盆,又道:“今有打压富商筹粮救贫,明有求师仙使祈雨消灾,往后任谁来算这账,也决计算不到大人头上。”

听及此处景闲玉怒不可遏,手指险些将瓦片扣出洞来,他气愤难当地回看,却见柳争若有所思,怔怔地望着一处出神。

柳争今日裹了披风,只露出几截手指松松地拽着,他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像尊雪人般坐立屋头。

景闲玉心以为柳争是冻的,又觉得日头实在是大,热得他都要化了。

“冷吗?”说着景闲玉就要解了系带,脱下厚裘给柳争,柳争却摁住他手,对他道:“不是冷。”

景闲玉觉的柳争话说一半,又察觉他方才起便一直心不在焉,也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景闲玉直身,欲要再问,就听得下面镇尺‘啪’地敲桌,杨事陶然地说:“点灯祈仙阁,我要拜见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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