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三人出了宫，一直不发一言的江尚书这才长叹一声，讥讽出声：“千名举子，不算小数。大宣疆域可非中原腹地。子不类父，子不类父呀。”

先帝把什么都给人铺好了，照着走的不会。

“闭嘴。”一直沉默的孙老头开口训斥道。“一把老骨头了，临到老，倒把谨慎两字给丢了。你自个不想活，可别带累我等。”

被点名的江尚书，一张老脸涨红。

年纪同样不小的吏部尚书苦笑着站出来劝道：“老江过了，老孙头，你也别怪老江。他也实在是气糊涂了。你是不知道，一千多学子，其中三层来自士族。但是这三层却是这中选两百来人的大头。

若不下设学社，科考之举不过是士族间的游戏。昔日先帝的一片苦心......”

说道这里老头子越发摇头苦笑。

科考之举，定做国策，以及未来一步步完善，可都是先帝和众臣点灯昼夜，花费多少日长，精力才商定下来的。

为了大宣，也为了当今陛下，先帝不揽其功，只草创雏形，后续全手把手教于当今，欲助其成威望，慑御天下。

可叹，瞧瞧如今的天子都干了什么。

“别叫我老孙头，再有下次，崩怪我翻脸不认人。”孙老尚书抬眼瞧了眼人，说完，又道：“明年便是大宣建成八十大年，又逢陛下四十整寿。陛下有意举办傩祭，敬告天地。”

傩祭，不仅需召佛道诸位高师，还得邀百班入京，几近全民参与，声势浩大，花费奢靡。

这便是原因。

听此，其他两人脸色异常难看。

只听孙老尚书不紧不慢吐出一言：“不过，放心吧，这事成不了。”

*

而此刻，含光殿。

老亲王进了殿内，便去了拐杖，肃容对着景帝便是伏倒一跪。

高座上的景帝，脸色晦暗，不过片刻，最终定格于惊愕无措。然后忙唤内侍将人扶起来。

老亲王不让，依然跪伏于地，请罪道：“臣以宗正之礼，上冒太后。不管如何，到底伤了太后颜面，落了天子威严。此，臣之罪也。”

说完，老人颤颤巍巍磕了三个响头。

继续道：“今日，臣还预为私心上言。在这之前，请陛下容臣先行请罪。”

说完便又是三个响头。

直到人磕完，景帝这才忙上前，亲自将人扶起。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朕最是知道叔祖父向来一颗公心。那些过去的事不说也罢。至于私心，那还真是稀罕。便是不提叔祖父这些年的功劳，便是自家亲戚，叔祖父自请说来，若是无关社稷大事，朕无不应答。”

“臣，预为穆家子弟求一去处。”

景帝只恨自己刚扶人的手太快，但到底为帝多年，城府还是有的，绷住了脸。只是再出声时，声音显得格外冷冽：“朕还道多大的事呢。即便叔祖父不来求，此次穆氏子弟均在榜上。

朕也不会亏了有学之士。叔祖父，太心急了。”

老亲王好似听不懂这弦外之音。

只继续道：“臣自是知陛下爱才若渴。只是今日臣入宫，是想为穆家子弟求一处好去处。”

景帝手指握紧，“只是何等去处，当的了叔祖父口中的好去处。”

“关外北地。陛下——”老亲王沉声道：“臣，近来听闻京外迁民一事闹的纷纷攘攘。本是一桩利国利民的好事，但下面办事人不得利，眼见好事变坏事。伤了民心不说，还损了陛下的威名。”

老亲王喘了口气，缓缓又道：“事既如此，不如将这迁民之事，交于穆家子弟。让他们的去北疆为陛下效力吧。省的留在京中怂恿着昭昭那丫头干出什么事来。给陛下添麻烦，伤了舅甥情。”

“臣老了，早是要进棺材的人了。如今托大，与陛下说说自家话。陛下是老臣看着长大的，不仅是自家子辈，亦是这大宣帝王。陛下的不易，老臣看在眼里。老头护着昭昭，和护着陛下的心是一样的。

臣不欲昭昭有损，她一个丫头片子，纵然再骄纵，不过富贵娇养一场。但是若这孩子...到底容易让些流言升起，给有心之人可乘之机，中伤陛下。”

景帝脸色晦暗，迁丁一事，因着正撞上春闱，前朝六部都扑在这事上，暂时被压了下来。

但是一旦科举结束，这事纵归压不住，难免要被闹到朝廷上。

半响，景帝长叹口气：“为难叔祖父，想着朕。至于此事，朕会考虑的。只是到底不可太委屈穆氏俊才呀。”

老亲王皱眉，不满道：“臣为君主分忧，本是应有之义，何来委屈之理。”说完，看了眼景帝，欲言又止，到底开口，絮叨道：“陛下，老臣知道李氏到底是您母族。可这您终究是顾家天子。您顾惜李家，可李家如何回馈陛下。宫中有太后，如今又有了大皇子，还尤嫌不够，欲壑难填。

好好正事不办，恨不得刮地三尺，一箱箱的东西往靖王....”

老人家明白说过了，忙停了话头，但是还是不愿放弃：“民间议论繁多，不知就理的人，还到是陛下....反中伤天子威名。

...人的名,树的影...总之，陛下不可轻忽呀。”

等送走老亲王，景帝在殿内静坐了半响。

直到暮色降临，一个不起眼的侍卫出现在殿内，景帝听完回禀，这才讪笑出声：“堂堂关西大族青年俊秀，这都快成了昭昭逗趣的伶人了。”

老亲王那人有时是古板了些，但也是这份古板，至他出生起就一直坚定的站在他这边。

如今依然如是。

而且有些话，老亲王说的不错。穆家，纵究是过去的事了，不喜，大不了远远打发了，还能废物利用。

一举两得。

如今更重要则是眼下，他还春秋鼎盛，皇子们不过将将长成，下面的人心浮气躁起来。

特别是李家呀。

一个承恩侯填不满他们的胃口，他们这是还想要什么？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老亲王这番话是真戳中了景帝的肺管子，也叫他听进了心。

*

而宫外，

不放心坐在马车里等候的代郡王见到亲爹额头上的血红青紫，心头难受，嗓子眼也跟着哽塞。

他爹都多大年纪的人了，陛下还真看的这么个老人家磕下去。

同时，心里也酸着。

“爹，就为了东昌公主一句话，您还真豁得出去。”

老亲王一边惹着痛，仍由儿子上药，一边也不耽误捶人。

“我这仅仅是为了那死丫头嘛，何尝不是为了你们这些癞头娃子。那位可不是个大肚，你爹自己把人惹了，当然也自个来解决。难道死了死了，还给子孙后代留这么个大麻烦。”

“爹，我这可是一头好秀发。”您老可别乱说，代郡王下意识的摸了摸额发。

.......

气哽的老亲王一把抢过药酒棉,怒吼出声。

“滚——”老子说的，重点是这个吗？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短，但是也是坚持更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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