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书吧

繁体版 简体版
趣书吧 > 夜行人间 > 第4章 第 4 章

第4章 第 4 章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2172年九月,早上九点,暗网“百幕大”的继承人兼暗网“珠峰”的构筑者施南克·托尔林被捕的第二十三天。

岭南的天气格外好,苍穹像是被水洗过一样干净,连空气中都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新味道。

向安珩正仰头对着窗外的半边天空发呆,耳后扣着枚红底白边、间断闪光的圆环,他就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刻精美的塑像。

处于通讯状态的光脑里猛地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咳嗽,向安珩在听到咳嗽声后,仿佛这才想起自己还在跟人连线,说:

“抱歉,可是每每看到这么好的天气,我都会想起一个人。”

对面的女声悠悠道:“是啊,她在雨林里被雇佣兵追杀的时候,你正在指挥室吹空调呢。”

被特情组从萨尔瓦多紧急召回的“奎宁”向安珩自动过滤掉对方的阴阳怪气,靠在办公椅上慢条斯理地打量着面前的五六个屏幕:

“说吧,找我到底什么事?”

“没事就挂了,别耽误我时间。”

“在办公室里吹空调的时间?”

向安珩听到这话登时就愤怒了:“顾!熙!华!”

顾熙华:“……哥,你先喝口水,别激动,小心呛着。”

向安珩曾无数次怀疑,这个便宜妹妹就是上帝派来惩罚他的。

虽然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这并不妨碍他坚信自己上辈子欠了对方一大笔债。

债主:“哥,你喝完水了吗?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你千万不要为此而感到害怕。”

他一脸冷漠:“我们是警察,我们不会怕。”

顾熙华:“‘敛翮’还活着。〞

向安珩:“?!!”

下一秒,他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

通讯那端的顾熙华假模假样地关心道:

“哎呦,我的老哥,您这是怎么了?我不是说了不要喝水吗?你看看这……”

向安珩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表情扭曲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顾熙华,你要是敢拿这种事情胡说八道……”

对方淡然地接住下半句话:

“就让我电脑里的全部隐私公之于众,包括某年万圣节拍下的沙雕视频。”

“奎宁”认为这个誓言的可信度很高,尤其是关于万圣节的那部分,于是压低声音说:

“你确定是‘敛翮’吗?”

哪怕顾熙华心里清楚对方看不见这招精神攻击,也还是冲着屏幕翻了个白眼:

“你是不是傻,如果不是‘敛翮’本人告诉我他是‘敛翮’,我会知道他的代号吗?”

向安珩:“……是我傻是我傻,你说的这个人,到底在什么地方?”

顾熙华:“我手里。”

他摩挲下巴的手指忽然顿住了:“什么?”

他的便宜妹妹平静地重复:“他一直在我这里。”

他足足愣了一刻钟,还没意识到自己到底要说什么,就已经对着扣在自己手腕上的光脑大骂起来:

“姓顾的,你个小王八蛋!你是什么时候找到他的?!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

顾熙华被对方震耳欲聋的吼声剌得耳膜嗡嗡作响,将蓝牙耳机取下来撂在一旁,对规规矩矩坐在一旁看书的君知遥说:“我惹毛他了。”

君知遥从纸质书里抬头:“棒棒的?”

顾熙华凉飓飕地看了他一眼,默默戴好耳塞,将声音调到最大并打开外放,皱眉盯着屏幕看了好久,确认对方已经跳完脚问候完自己的祖宗十八代后,果断补刀:

“哥,你一直给自己拗的冰山上司人设,刚刚大概塌得差不多了。”

向安珩一句标准国骂,跋涉过无数信号和光脑屏幕,准确无误地糊在两位的脸上。

君知遥听完对方的问候才从藤椅上向左后方仰卧远离躁音的姿势下直起腰,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继续看书。

顾熙华抬手擦去脑门上那三个字,淡然道:“嗯,我什么时候把人给你送过去?”

听听这语气!

“奎宁”乱成一团浆糊似的脑子里这样想着——就好像她是个送外卖的骑手小哥,正在给我配送一份刚刚点好的肠粉,顺手打电话让我下楼取一样。

他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语气陡然严肃:“多少人知道?”

顾熙华:“我。”

可他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对方的后半句话已经杀到:

“还有缅甸大概七八个地区十几个村的毒贩头子们。”

向安珩:“……”

他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栽倒在地。

可他的噩梦还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对方在通讯里头继续愉快地聒噪:

“喂?喂?喂?哥!哥!你不会开心得晕过去了吧?”

向安珩抹了一把脸,阴恻恻地说:

“是啊,我真是太、开、心、了——我掘地三尺找了三四年的人,居然一直被我妹妹藏了起来,而且一藏还是八九年。今天是怎么着了,您老人家心情好想起来要知会我一声吗?”

“你知道我当年为了找人掉了多少头发吗?!”

他那便宜妹妹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怎么会呢,这不是从暗网上听到那两位都被你们逮住扔进监狱了吗?”

“我这才刚带他出来逛逛。”

“奎宁”悚然变色:“你怎么知道我们逮住了他们。”

顾熙华:“我有我的消息来源。不过你放心,为了守护世界的和平,更为了不增加你的工作时长,我已经把消息删除了。”

向安珩这才松了一口气,不放心地再一次与对方确认:“都干净了?”

顾熙华不答反问:“你忘记我师傅是谁了?居然敢质疑我的能力。”

他边消化那个足以让特情组那帮老头子集体排队量血压的消息,边干巴巴地说:

“不敢小看百慕大创建者的徒弟——但是我对你是他关门弟子的真实性持怀疑态度。”

尤其是在那老头因被你家长辈的合作伙伴追杀而颠沛流离数年的前提条件下。

顾熙华:“哦?我忽然想起来其实还有一部分没有删除……“

向安珩立刻求生欲很强地说:“好妹妹,你一定是暗网大佬,情报局重点通缉对象。”

顾熙华:“言归正传,我下面说的话你可得记好了。”

他当即本能地打开备忘录。

顾熙华像是长了千里眼,在他预备按下键盘开始打字的前一秒,好心提醒他:“用脑子记!网络会泄密的。”

向安珩猝然停手:“你说。”

但对面的人忽然顿住了,他也没有催促。

他知道,像君知遥这种在暴露之后没有及时和组织联系,而在毒贩窝里生活了这么久的卧底,是不可能得到任何的功勋和表彰的。

“敛翮”一旦回来,说不定连归来时疑似因出卖同伴而逃脱毒贩审讯的邹亦航的最初境地都不如,不知道有多少讯问和审查在等待着他。

“奎宁”的眉心紧紧蹙了起来。

半晌,顾熙华平稳如常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他想回家。”

因值孤生松,敛翮遥来归。

*

岭南六和律师所

晚上八点,被迫加班的君知薇刚客客气气地送走了某位离婚十年不差钱但打已婚前妻的房子主意奇葩,边揉着自己因为假笑而僵硬的脸颊,边和实习生吐槽收拾好私人物品准备下班。

“我去,他怎么开的了口的呀?”

实习生边给扫地机器换水边愤气填膺地睁大眼睛,想再骂对方几句,却在这时听见君老师的可塑式智能机好巧不巧的滴滴滴响起,她立刻噤声。

如果说光脑是微型计算机的话,那智能机就是手机的迷你版,能随意变形,大多数人都更习惯环形,方便携带。

手环、指环、耳环……甚至脚环、腰环。

不过,君知薇的口味没那么清奇,所以,她手里的这枚就是个很素的指环。

她接听了那则实时通讯,在听到对方说自己那由公安部门亲自盖章确认已死了十年之久的亲哥会乘飞机于明天早上九点到白云机场时的第一反应是边心平气和的与接线员确认是不是打错电话,边从腕式光脑里翻找之前保存好的、对付电信诈骗的缺德音频。

当通讯那头的“骗子”非常天真地回复她,自己没有播错通讯并开始报她的身份证号码之时,君知薇也走出了律师所的大门。

她在车水马龙前面无表情点开那个音频,又卡着时间点装模作样地喊了几嗓子,伪装好车祸,拂衣了事,深藏功与名。

她在智能机“因为掉落而挂断”的前几秒仿佛听到了对面颤抖地吸气声。

唉,真没想到还是个有良心的骗子啊。

君知薇边将对方的号码拉黑删除一条龙,边没心没肺地哼着歌朝无轨电车的停靠站走去。

殊不知自己在接下来会被自己的老师同学同事用通讯轮流轰炸。

五分钟后,她和自己在政法大学上学时的直系导师时桉在薄薄的一层显示幕里大眼瞪小眼。

君知薇:“……”

时教授人近中年,五官即便年轻时,也不算精致。但任何人只要听她讲课,就能在五分钟之内忘记她的不漂亮,觉得她很美丽。

因为她的投入、对现场的掌控,她渊博的知识:引经据典,信手拈来;深刻的思想:针砭时弊,鞭辟入里。

君知薇从开学第一次听她的课开始就被她迷住了,并在大二的时候义无反顾地突破重围投奔到她门下,主攻民事诉讼中的合同和物权纠纷。

两人在毕业后也一直保持联络,有空的时候还能一起出来喝咖啡。

不过,这种美好的悠闲在君知薇入职两年后就变成池中月水中花了。

她在她的引导下,大四还未毕业时就已通过法考,一毕业就被自己的师兄挖去当授薪律师,边工作边读研。

年薪从十几万一年到几十万一年,虽然距离年薪百万还有一定的距离,但君知薇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族,这样的工资已足够让她在入职八年后咬咬牙拿下工作地址附近某中档小区的小平层,并从此成为房贷家族中的一员。

而房子的选择、装修、付款方式等等,君知薇都在选择困难症发作时参考过教授的意见。

她略显心虚地和时桉说明原由,听对方再一次通知她明天一早去接人,并在对方走路一定要注意交通状况的叮嘱下挂断通讯,扫码付款上车。

君知薇在二十五分钟后按密码入苑乘电梯进门:

吊灯落地窗,装修风格走中性色北欧风设计,家具摆设多用橡木棉麻元素,一尘不染,连沙发上的靠枕和羊绒毯子都整整齐齐叠放在它们该有的位置,能分分钟拉去当样板房似的毫无人气。

所幸开灯后,暖色调的光线将房间从闹鬼的边缘拉回现实。

她踩着拖鞋踢踢踏踏地走到冰箱前,在五分钟后从众多速食食品中捞出一袋鸡茸蘑菇汤和咖喱土豆鸡肉面,拆开包装摆盘,丢进微波炉加热五分钟,端碗坐在餐桌前食不知味地拿筷子挑面晾凉。

所以她那疑似被肢解下落不明、在七年前就已被注销身份档案的老哥真的要回来了吗?

只可惜她一点都不为此感到激动呢……

毕竟,在她心中,他在七年前就已不在人间。

但她还是在就餐前再一次把号码从黑名单中放出、播回、确认。

那好歹是和她相依为命了十六年的亲哥。

老套的公检人员出差车祸丧命,两个年幼孩童与年迈奶奶居住的故事走向,但没那么多离奇曲折。

日子平淡温馨。

较妹妹年长六岁的哥哥在他自己上高中时、奶奶突发脑溢血去世的情况下,熟练挑起照顾妹妹的担子。

这倒也没有什么勤工俭学的事儿,赔偿款和储蓄足够孩子们大学毕业后再躺平几年。加上他俩上三代都是一脉单传,自然也没有什么亲戚间争夺财产的伦理大戏,日子还是一天天照常过了下去。

哥哥在填报高考志愿时选择了警校,之后如愿,去外地上学。

妹妹也考上了本地的重点高中,留校住宿,功课繁忙。

两人的联系就此越来越少,从一周一次、一个月一次、不定期……中断。

君知薇在大学四年里一次都没能和自家哥哥联系过,她直到毕业准备工作时,才再一次收到和自家哥哥有关的消息。

那时他只是被公安部门定义为“失踪”。

而君知薇在心里清楚自家哥哥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三年后,她的想法得到证实。

她边回忆边向老板请假,得到批准后又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房间,以防万一。

接着定好闹钟,在十点前上床休息。

但这显然不符合她平时的作息,君知薇在床上翻来覆去多时,在将原因归结到自家亲哥身上后,才得以安然入睡。

作者有话要说:“因值孤生松,敛翮遥来归。”出自陶渊明的《饮酒 其四》。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