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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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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熙华瞄了一眼手腕上的光脑,整个人突然僵住了。

“怎么了?”

她听见云鹤卿这样问她。

她机械式地摇摇头,瞳孔死死盯住屏幕,眼神几乎可以将屏幕活活烧穿。

云鹤卿细细打量着对面的人,这才发现她的脸色居然比纸还要苍白几分。

“不舒服吗?”云鹤卿蹙眉,觉得她的症状有点像是低血糖。

不应该啊,不是才吃过饭吗?

顾熙华摇摇头,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来气了。

一旁的邹亦航也抬起头,关切道:“你没事吧?”

顾熙华避开他的眼神,慌乱地说了句“没事”,然后匆匆站起身离开了客厅。

“这是怎么了?”

邹亦航看着她有些踉跄的脚步,皱起眉头。

云鹤卿垂下眼睑,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他想了想,起身去了阳台。

君知薇从厨房走出来,一头雾水地冲“黑猫”的背影询问:“咱们一会儿还练琴吗?”

她看头对方也不回地朝自己摆摆手,意思是马上就来。

在客房无人注意的昏暗角落里,推门而入的顾熙华沿着墙角无声地滑落下去。

……

记忆里的天空一片血红,惨白的太阳挂在天边,悲哀地注视着人间的炼狱。

她听见机关枪在树林中连珠炮似地响,从烈火口中如咀嚼无味后被吐出来的口香糖似的面目全非的村庄与农田;她看见散落在灌木丛间的一块块残肢断臂,黑灰色的硝烟在空中如乌鸦般回旋,手无寸铁的村民被持枪的武装分子驱赶到一旁,如羊羔般只知道睁着温润的眼睛瑟瑟发抖。

而站在人群前的头目在短暂的询问后似乎没有得到令自己满意的答案,挥手示意手下开枪,成排倒下的人群,连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也没能逃过此劫。

在人群倒下了近三分之二后,还没来得及逃走的政府士兵和从集团中跑去向人通风报信的“叛徒”也被清场的武装分子拖到了头目面前,衣服已经被血液浸透得看不出原来的底色。

年幼的顾熙华没有站在那一列将要被枪决的村民里。

她既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因为她的小手正在被一个人紧紧地牵着。

他们站在人群对面的高坡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那个牵着她的男人身形高大,正是这一幕人间惨剧的创造者。

当顾熙华看见一个小男孩哆嗦着被枪杀小小的身躯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之时,她也全身哆嗦了起来。

男人更加用力地擦紧她纤细的手腕,那恐怖的力道几乎要将她的腕骨拧断了,顾熙华却一声不吭。

而惨剧还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年仅七岁的她毫无反抗能力的被男人抱下了草坡,端端正正地摆在平坦的地方,那头目见状也恭恭敬敬地转身面向他们这十几位,神情中显然没了刚才的高高在上,语气中甚至还透着卑微和恐惧。

紧接着,她手里就被人塞进了一把柯尔特,她在男人的怀里被追伸手瞄准“叛徒”的头颅。

“呯——”

枪在两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响彻旷野。

枪响后,她的眼前突然一黑一亮,紧接着就是长达数分钟的耳鸣,等她彻底清醒过来时,一切都结束了。

在还带着余温的两具尸体被人如拖垃圾袋似的拉走后,顾熙华才从身后男人的怀里面无表情地挣脱出来,他笑盈盈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昭昭对不起啊,这声音是有点响,你耳朵没事吧?”

顾熙华只能强忍着惊恐摇头,但男人却并没有因此放过她。

“那我们再练练好吗?”

“可是是……我想先休息一下。”

“没事,很快的,驻地离这儿有十几公里呢,你想一个人走回去吗?”

顾熙华立刻摇头。

站在一旁早在一年前便枪杀过人的玛莎咯咯笑着揭穿了她的恐惧,笑声也像是银铃,刺穿了顾熙华的耳膜:“叔叔,您太坏了。”

“我是让你们记住,这就是心软的下场。”男人爱怜地抚摸着玛莎的发辫。

顾熙华冷冷地看了一眼玛莎。

她是故意的,她就是要证明自己的地位比顾熙华高,就是要炫耀给她看:

虽然你父亲在他手下受重用,他也喜欢带着你玩,把你宠得像是亲生女儿,可他还是不会答应你的要求。

她向来不屑和对方争执,遇事也是忍让退避,但是当她看到玛莎那副洋洋得意的嘴脸时,内心的厌恶瞬间强烈到了沸点,甚至转化成了一种更加深厚纯粹的恨意。

可玛莎并不知道,她惹怒的不是一只绵羊,而是深渊里的恶龙。

表面温柔好欺负的顾熙华,骨子里淬着暴戾狠辣的毒。

正是她这一次不计后果的出头,奠定了她和顾熙华往后十年的感情基调——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黑暗里,顾熙华颤抖着抱住膝盖,头深深地埋在自己的臂弯里。

她就像是一个从温暖子宫里强行拽出的胎儿,本能地蜷缩成一小团,以此来抵抗未知的寒冷和孤独。

她的视野已经被血色完全覆盖了,鼻腔和喉咙深处尽是铁锈一般腥甜的味道,那一幕幕惨状就像幽灵一样徘徊在她的身侧,狞笑着,跳跃着,迟迟不肯离去——

二十七年了,这噩梦已经折磨我二十七年了,难道你们还不肯放过我吗?

别再来找我了,求求你们,别再来找我了!

你们要去索命,就去找他啊!我,我什么都没有做……

顾熙华绝望地捂住脸,呼吸短而急促,像是一条濒死的鱼,正在拼命汲取着空气里稀薄的氧气。

不,一个声音在她耳边说,不,顾熙华你不是无辜的。

你享受着精英教育,过着富家小姐的生活,你和你姐姐挥金如土,从来没有睁开眼看一看这些人的苦楚。

你们的荣华富责,是用累累白骨堆出来的。

“不——不——”她在虚空里拼命嘶吼着,“求求你,别说了——你去找他好不好?”

“求求你,去找他啊!”

“昭昭,昭昭,你看着我!”

这是她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君知遥和君知薇破门而入,一眼就看见顾熙华抱着头缩在墙角,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

身后的向安珩皱起眉头,伸手打开顶灯。

浓重得让人窒息的混沌终于被光明代替,君知遥一把抱起地上的人,让她靠坐在床头。

他想要伸手去环住那单薄的身体,尽可能地给她一点温暖,却又害怕惊扰到精神高度紧绷的顾熙华,只能虚虚地拢住对方的肩膀,柔声问:“怎么了?”

顾熙华没有回答。

君知遥还要再问,却被向安珩阻止了。

他抬起头,发现对方脸上是异乎寻常的严肃。

“她很不对劲,”向安珩轻声说,像是害怕声气太大,把什么东西吹跑了,“你看,从我们进来到现在,她对光线变化,声音,冷暖都没有做出一丝反应,甚至刚刚你在抱她的时候,她的表情都是呆滞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君知遥在刹那也被某股巨大的恐惧扼住了,话音都跟着顾熙华的身体颤抖起来。

“看她的瞳孔,”另外一个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是君知薇,“已经在涣散了。”

君知遥闻言,立刻捏起顾熙华的下巴,目光正对上那张血色褪尽的脸。

果然,顾熙华的瞳孔没有一丝反应,呆滞,空白,这让她看起来像是商场里的洋娃娃,依旧精致美丽,却没有一点生气。

“昭昭,昭昭,你看着我!”君知遥忽然大吼起来。

怀里的人终于有了一点反应,顾熙华的瞳仁动了一下,像是在费力地辨认抱着她的人。

毫无预兆地,她突然开始急促地倒气。

听到动静赶来的邹亦航扒着门框,视线在顾熙华和君知遥间游移不定,然后像是忽然下定决心,边将智能机指环调到紧急呼叫模式边冲着房间里的众人吼道:“救护车,快!”

云鹤卿并没有看到房间里的景象,听见救护车本能地拦了一句:“可是君知遥不能暴露……”

他的胳膊被一个人拽住,云鹤卿回头一看,是邹亦航。

“要出人命了。”

邹亦航一扫往日没精打采的模样,眸子紧紧盯住云鹤卿。

他就像是一头从风里嗅到了血腥味的花豹,机警地抬起头,看向遥远的天际。

君知薇已经在给和自己从初中至如今已熟识多年的医生拨去通讯了。

“她确实和那边有点关系,但不会害君知遥,也不会害我们,”向安珩也从后搭上正在犹豫着的云鹤卿的肩膀,他的掌心温热而干燥,“我知道你恨毒贩,就当帮我们特情组还个人情。”

云鹤卿怔怔地看着他:“什么人情?”

邹亦航笑了:“是她救过我,两次。”

云鹤卿下意识地就要追问,忽然脑子嗡地一响,一句话脱口而出:“舟叔,我们都是警察!我们,我们不能..….”

他都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我抓毒贩不只是因为父母祖辈几乎被灭门的家仇,更因为我必须要对得起身上的制服?

这话在脑子里过一过都觉得荒唐,因为阻止他的这个人,是舟叔。

是卧底近三十年的王牌,抓过的毒贩能塞满整个岒南派出所的“松舟”,如果不是因为最近几年分部刚刚因为正常退休换了一批领导,那他应该是自己的顶顶上司。

没有人比他更对得起身上的制服。

他已在他眼里看出了动摇,有些悲凉地笑了笑,对面色苍白的向安珩说:“你去吧,这里有我们守着。”

向安珩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云鹤卿对于这种默契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去干什么?”

邹亦航晃了晃手里的腕式光脑:“有人给顾熙华发来了警告。”

云鹤卿心知不好,沉声问:“什么警告?谁发来的?”

“老良先生。”

邹亦航念出了备注,面无表情道:

“应该是顾嘉良。他说顾熙华已经被人盯上了,还说赶紧回头,不要给姓君的陪葬。”

“陪葬?"云鹤卿看着君知遥面色煞白地奔出门去,怀里抱着不省人事的“黑猫”,后面跟着君知薇。

她在他们面前刹住车,径直对邹亦航说:“钥匙在玄关的鞋柜上,一会儿记得锁门。”

邹亦航点点头,对云鹤卿说:

“不过我觉得应该还有别的东西,可能是‘黑猫’自己删掉了,所以让向安珩去查……估计你马上就要接到加班电话了,局里见。”

云鹤卿:“什么?哎你们等等.….”

君知薇头也不回地甩下一句:“云队,你还是先跟着向安珩回分部比较好。”

电梯里

所有都垂着头,竭力避开各自的眼神。

半晌,云鹤卿抬起头,看着电梯门上君知薇的倒影,叹了口气:“第一天就进医院,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君知薇听言抬眼,目光陌生:“你很讨厌她。”

她和他在金属电梯门里对视,两个人的眼神都是如出一辙的寒冷。

“我在失踪、至今还被全网通缉的杜眠和已经被枪决的吴荣身边的时候,见过她许多次,”他声音和表情一样冷淡,“给我的印象不是很好。”

君知薇固执道:“那个印象也许是错的。”

他话锋一转:“你呢?你为什么这么维护她?”

她噎住了,有些意外地瞪着他:“我没有。我只是不像你那样针锋相对。”

云鹤卿又在叹气:“我总觉得她不简单,不可能只是来送你哥回家的。这年头的毒贩难道都开始学雷锋做好事了吗?”

君知薇眸色幽深地噗了声。

一楼到了。

她走出电梯,忽然转头,直勾勾地看向他:“她们不是坏人。”

云鹤卿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个人感觉顾熙华的经历与歌手玥夏的《木偶戏》蛮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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