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酌南吐出一口浊气，“边疆用不了这么多人了，我带他们回去充作禁卫军。”

犹豫了一下，周温黎还是忍不住问他：“我知你歪门邪道上一向比我精通，若是百年后草原又乱，怎么办？”

牧酌南却半点不在意，“百年后你死定了，管这么多干什么？”

周温黎哑然失笑，“那你呢？你可不止百年。”

牧酌南却咧嘴一笑，他把杯子往旁一放，“我只管这几十年。”

等虞三五自然老死也不过几十年，虞三五一醒梦境就破了，他干嘛管未来百年？

牧酌南醒了之后这烧就退得快，伤也好得快。他在军营里头熬了五日便带人离开了，离别的宴席倒是简单地办了场。

……

虞三五醒了几天，却没上朝，整个人还是病恹恹的。

暗卫头子看得清楚，只有在知道牧酌南平安无事之后，这个越发像个皇帝的陛下才终于松了口气，整个人也算是有了几分活气。

等虞三五终于强撑着身子上了朝，她才知道牧酌南带着十一万人在回京的路上。

这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

在虞三五以及全朝大臣所知道的所有历史里，就没有一个将领带兵回来还不造反的。

先不说造反有没有成功，反正没一个好东西。

牧酌南这架势……来者不善啊。

众臣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无人敢上前说话。

修仙世家的怕牧酌南有了反意，从此之后连摄政王都懒得当，自己直接当皇帝了。

但是同样也怕牧酌南压根没有反意，一旦他和虞三五联手，那必然又是一次打压。

凡人大臣自然是在心痛，自己好不容易站稳了根基，上头好像又要换人了。

经过了漫长的沉默之后，右相站了出来，“陛下，无论牧副将到底想……总之，陛下还是早做打算吧。”

右相这话说的隐晦，但是谁都能明白他什么意思。

右相是个凡人，是虞三五在这一年的时间中一手提拔起来的，修仙世家都对牧酌南这个煞神没什么底气，更何况他这个凡人？

“臣附议。”左相也站出来一步。

凡人和修士的争斗往往也会闹到朝堂之上，凡人否决修士，修士否决凡人早就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这说不定是他们第一次如此意见统一。

虞三五坐在高高的皇位上，喜怒难辨。

大臣们眼巴巴地望着她。“牧酌南大胜，理应大赏。”

虞三五轻飘飘地说道：“朕七日后亲去城口。”

去城口干嘛？

当然是去迎接牧酌南。

大臣们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再说什么。

若是牧酌南真有了不臣之心，凭京城的力量……怕是拦不住他的。

他们也不明白，牧酌南原本只是个打铁的和尚，怎得能到战场就变成杀神。

还真真是无发为善神，蓄发成煞神。

牧酌南带着的都是精兵，日间一人双马地赶路，夜间也休息地少，自然没过几天就到了京城。

牧酌南坐在马背上，遥遥望着远处的城墙。

城墙上站了人。牧酌南看到了那一抹明黄色。

牧酌南带的人虽多，但是除了马蹄声之外似乎也听不到其他的动静。

虞三五身后跟着的人也不算少，但是却无人敢说话。按照日常流程，他们应该在这个时候笑着奉承几声牧酌南的。

但是此时这场面……也实在是无人敢开口。

城墙上竟然一时之间陷入了死寂。

有人去瞄虞三五的脸色，却看到这位年轻的皇帝竟然微微勾着唇，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

牧酌南抬起手，示意放慢速度。

然后，他抽出腰间长剑，剑锋指天。

他身后的士卒跟着照做，闪着寒光的剑锋在日光下都让人心生凉意。

“陛下！”左相加重了语气。

“噤声。”虞三五声音淡淡的。

牧酌南举高了剑，目光却直视着站在城墙上的那抹明黄色，“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身后的士卒也跟着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十一万人的吼声如惊雷，似乎连大地都在震颤。

“牧副将还真是英武不凡啊。”终于有人开口夸赞了。

毕竟瞅着牧酌南这架势也不像是奔着造反来的，这个时候再不开口就不成样了。

有人开了口，自然有人跟上，“牧副将当真是少年才俊，人中龙凤。”

原本冷寂的气氛被这你一言我一语的夸赞打破，重归一片和谐。

牧酌南让士卒在城外驻扎，自己则直接入了宫。

“陛下。”牧酌南抱拳行礼。

虽然今日带兵回来，但是他的身上却没穿战袍，而是一身简简单单的袍服。

看着不像是个上过战场沾了血腥的百战将军，像是个天天在京城里的吃喝玩乐的公子哥儿。

牧酌南轻笑，“陛下，如今已入了严冬，还望陛下紧着些自己身子。”

其实虞三五穿得不算少，但是牧酌南觉得再加两件也是无妨。

“你管得倒是宽。”

“臣观陛下眉间有郁色，臣既已打了胜仗回来，还望陛下放宽心些。”

牧酌南含笑以对。虞三五却没答话，而是轻抚手边梅花。

昨晚刚下了场雪，梅花上还沾着点点的白色。

牧酌南就静静站着，脸上笑容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