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顾时霁的侍卫看起来早已经过严格训练，对于自己主子提出这等要求，竟各个面不改色，仿似乎没有听见一般。

顾时珩往后退了一步，眨了眨眼睛，略有些茫然，道，“殿下..这大庭广众朗朗乾坤，你不觉得你这个要求有些失礼节了吗？”

“脱！”顾时霁似是半句废话都不想在跟他讲，上来便吼道。

顾时珩望了一眼门外，心底暗自想到，这聂世信怎还不来！

而在下一秒，顾时霁已经失去了为数不多的耐心，侧头望了一眼自己的侍卫，厉声道，“来人，把他衣服给我扒了！”

“我看谁敢！”突然之间，一阵厉声从门外传来。

顷刻之间，门板便碎裂开来，聂世信只不过三招两脚，便接连制服数人，练气息都没乱，徒留身着甲胄的众人摔在门板之上哀嚎。

他左手拿着油纸包着的蜜淬碧根果，右臂紧绷，面色如铁地走进来兵器店中，望向顾时霁时候，眼底已杀意盎然。

顾时霁轻哼一声，微微抬头，对上聂世信眼睛，二人眼底是全然不同的桀骜，对视之时，火花四溅。

沉默良久，顾时霁突然开口，龙身风血的上位者气息不言于表，道，““你是什么东西？”

聂世信手臂猛然绷紧，将碧根果放在柜台之上，望了一眼顾时珩，道，”你先过来。“

“不许过去！”顾时霁突然开口，瞪着聂世信，道，“你看看没有本王的命令，谁敢多动一步！”

说着，他又目光扫了一眼顾时珩，道，“把他衣服给我扒了，现在就动手！”

这一声之后，数名侍卫只能不再理会聂世信，如潮水般地朝顾时珩涌来。

顾时珩稍有几分头疼，松了松袖子，却还没轮到他动手，聂世信便突然飞身暴起。

三步之内，竟已跃至了他的身前，手落在他的胳膊之上，猛地往外一拽, 而下一秒，一脚便踹上了一侍卫的胸口。

侍卫往后飞摔而去，其余几人又尽数逼了上来，聂世信侧脸躲过一刀，伸手拽下了挂在一旁的长枪，枪尖横扫，枪意如龙，顷刻间，五人便已尽数倒地，只能哀嚎。

而再一抬头，只觉银光一闪。

顾时霁眉眼一沉，突然甩出绑在手腕的九节鞭，飞身而起，急速挥动鞭子，猛地朝聂世信手中的长枪袭来。

两道银光相撞，碰见出阵阵火花，顾时珩在远处看得也有几分诧异，几年不见，顾时霁这小子功夫，竟也这么好了？

可聂世信毕竟是聂世信，莫说西境，恐普天之下都鲜有敌手。

他反手一枪接过此鞭之后，脚踏虚空，如利箭一般迅速冲击而来，长枪舞动，直刺顾时霁要害，杀气腾腾。

顾时珩本站在一旁，先还是看戏的心态，见聂世信出枪，心里便猛然一紧。

幸好顾时霁反应迅疾，侧身躲开长枪尖端，同时手中鞭子化作一条灵蛇，往聂世信的长枪之上纠缠而去。

这招唤作”风雷扫日”，鞭子化作一个巨大的旋涡，意欲将聂世信的长枪卷走。

可聂世信半点慌张都不曾有，突左手持上枪杆，气沉丹田，片刻之间，便将长枪从漩涡之中拔出。

他眼神一凝，想起方才，竟眼底浮现一丝蓬勃的杀意，双手落在枪杆之上，自下而上往上一刺，猛地竟要向顾时霁扎去。

顾时霁急忙甩鞭来抵挡，谁料长枪撞在九节鞭之上，竟将它撞得七零八碎，铁块飞溅开来。

而就在枪尖将要抵在顾时霁心口的那一瞬间，突然一道银光闪过，一把长剑自顾时珩的手中飞跃而出，径直地撞上了枪尖。

须臾之后，一道红衣闪过，顾时珩已挡在了他顾时霁的面前。

聂世信急忙收了长枪，正欲说话开口，可他万般也想不到，就在下一秒，顾时珩竟突然转身，急切地望向了顾时霁，道，“有没有事？！”

方才九节鞭飞溅，有一两块铁皮划过了顾时霁的脸颊，留下了一道不浅的口子，已经开始流血。

顾时霁被这么一问，仿似一根棍子将五脏六腑都搅和得不知是什么滋味，竟似丝毫感觉不到脸上的疼似得，死死地盯着那双桃花眼。

骨头能变，整张脸线条能变，但眼睛能变，心能变吗？

就那么一丝流露的慌张，顾时霁早已经找到了那人的痕迹——全天下只有他才会有。

他最恨的，最巴不得其去死，最执的，也是最放不下的人。

顾时珩皱眉，注意力全在顾时霁脸上的划痕之上，下意识伸手想去给他擦血，却又将手伸了回来，回过头，对上聂世信已想要杀人的眼神，装作没看见，伸出了手，道，“手绢。”

“秦衍…你！”聂世信火气快压不住了，胸口上下起伏。

“把我手绢给我！” 顾时珩的语气仍很平，却似有千斤之重，还藏着股暗火。

聂世信眉头阴沉，牙齿都快咬碎了，才不情不愿地从腰间取出一方月牙色手绢，扔给了顾时珩。

接过之后，顾时珩转身，递给顾时霁，道，“自己能擦吗？”

顾时霁还是不说话，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仿似他是什么新鲜的物件，眼底却越盯越红，泪意也越来越足。

顾时珩皱眉，上前一步，微微低身，手落在了顾时霁的脸颊之上，将他伤口摁住，将血止住。

二人距离瞬间拉近，而就在这时，顾时霁突然咬了咬牙，仿似一只豹子般一跃而起，紧接着竟一拳砸在了顾时珩的下颚处。

“嘶!”

顾时珩全然没有防备，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顾时霁似乎是还不解气，还想再打，此情此景，映入聂世信眼帘之中，他脸色便已经变了，向前而去，猛地一抬脚，径直便向顾时霁踹去。

顾时珩全然不顾自己下颚发青，听到身旁风声凌厉，急忙转身，抵住了聂世信肩膀，道，“行了！二郎！”

“你到底什么意思？！”聂世信目光落在顾时珩的下颚之上，怒火烧得更烈，沉眉冷视，亦迁怒到了眼前之人身上，“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竟然打你，就冲这个，我杀了他都不为过！”

“这是皇城，他是皇子，你脑子能不能清醒一点？！”顾时珩突然开口，胸口亦有些起伏，这当真是一场闹剧，彻彻底底的闹剧，“我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被打一拳又能如何？

“你竟然向着他说话！？”聂世信不敢相信地看向他。

顾时珩长叹一口气，想碰碰聂世信的肩膀，稍稍安抚，聂世信却突然甩手，避开了他的动作，头亦望向了一旁，全然是抗拒地模样。

聂世信哑巴了，回头顾时霁也哑巴了，这两人方才还在一起发疯，突然间又谁都不说话了，气氛陡然僵持了下来。

顾时珩草草擦了擦下颚，还不忘帮聂世信找补，道，“殿下，聂将军是西境栋梁，此番朝廷将西征西洲，聂将军为三军主帅，所以...”，他话没说全，言下之意，便是聂世信在军中重要无比，可莫要因为无端的小事，徒生事端。

而他这话刚一落下，聂世信又火了，转头妄望了他一眼，道，“你需要给他说这个？一个游手好闲的皇子，想找我麻烦，尽管来试试！”

“你给我闭嘴！”顾时珩亦稍稍提了提声，“要发疯回去发成吗！”

聂世信抬眼看了他一眼，闷哼一声，亦不再说话。

反是顾时霁方才目光里的红逐渐褪去，越发深沉和不可捉摸，道，“你们什么关系啊，你还为他说话？”

“你们又是什么关系？！”还没等顾时珩回答，聂世信便厉声反问，“秦衍来西境多年，本将怎不知道他跟京城有什么人有瓜葛？！”

“你！？” 顾时霁似是突然被刺痛，神色一滞，道，“好，好得很，你说..”

他目光落到顾时珩身上，道，“你有没有跟京城之人有瓜葛。”

突然之间，两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他的身上，聂世信亦跟着转过了头，顾时珩心想要不他先走了，等这两人慢慢吵，可亦只道这不现实，张了张嘴，道，“没有瓜葛。”

聂世信神色一松，挑衅地望了一眼顾时霁，而顾时霁突然之间，眼睛又红了，道，“好，没有瓜葛是吧，这可是你说的！你没有瓜葛，自然有别人有瓜葛，来人，今日便不回宫了，摆驾象姑馆！”

“摆架何处？！”顾时珩眉目一蹙，突然向前一步。

顾时霁眼底恶狠狠的，又带着股狡黠，道，“象姑馆啊！难道秦将军，不知道象姑馆是何地吗？来人，给秦将军..”

“我当然知道这是何地！”顾时珩听到这话，火气亦浮上了心头，象姑馆便是全是男子青楼，但是顾时霁这才几岁？又是什么身份，他怎能去这种地方？！

察觉到自己失言，顾时珩急忙找补，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道，“殿下，你身份年龄如此，难道不觉得去这些地方不妥当吗？如果陛下和皇后娘娘知道此事…”

“我去哪里，关你这个没有瓜葛的将军什么事！“顾时霁突然开口，眼底通红，道，“我又没有兄长管着，爱做什么便做什么，谁敢说我半句不妥当！”

这一句话落下，顾时珩亦怔愣在了原地，聂世信侧头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

而在下一秒，顾时霁掩住眼底的红，大步流星，从顾时珩身旁走过，道， “摆驾象姑馆！”

顾时珩站在原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侧头望了一眼聂世信，道，“我去去就回。”却突然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还要跟他去象姑馆？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放手，二郎，我回来再给你解释。”顾时珩抿了抿唇，目光落在聂世信的手中，道。

“我不需要你的解释！”聂世信非但不放，手还更紧了些，道，“不准去，这是军令！”

“你别胡闹了，行吗！”顾时珩一晚上被这两人闹下来，也累得慌，手落在聂世信的手指之上，一根一根地掰开了他的手，道，“松手。”

顾时珩手上的力气，自远不及他三言二语的震荡更大，聂世信被迫松开了手，突然开口道，

“你要敢去，你就别回来了！”

顾时珩抬头望了他一眼，再一回头，街上已经没有顾时霁一行人的身影了，亦顾不上其他，急匆匆地便跟了出去。

聂世信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拳头紧握，侧头望着柜台上那已经因为变冷而僵住了的碧根果，突然伸手一扬。

碧根果飞溅开来，四处洒落在地，聂世信还不解气，一脚踹在这木质的柜台之上，终出了这兵器铺，朝相反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