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繇的耳灵？
怀让的脸色严肃起来，语速也比刚刚快了很多。
“贫道占卜得知今日有两位重要小友要来寻求帮助。只可惜，我若帮了你们，九阳宫便要毁于一旦。”
有这么严重吗？阿念和云旸面面相觑。
却听怀让真人接着说：“可是我若不帮你们，天下苍生危矣。”他挥了挥道袍宽大的衣袖：“如你们所见，贫道的选择是帮你们。”
他摆手制止阿念开口：“你们先不要说话，让我来告诉你们前因后果。”
“你们所问的四方阵，是一个很古老的术法，为我九阳宫的鸿均老祖所创。当时天地未开，虚空不分，鸿均老祖用这四方阵引混沌灵气，这才开天辟地的有了这人世间的一切生灵。但是，物有两面，术有两极。这四方阵若是用在阳极，便是滋养生灵，可若是用在阴极，便会倒行逆施，将所有生灵重归混沌。”
原来如此。阿念心中又是震惊又是了然：这么巨大的法阵，难怪相繇历经二十年之久还未建成，想来启动条件更是苛刻之极吧。
“我师兄守正，是九阳宫最年轻的得道真人，也是个不折不扣的书痴，他饱读道法经文，对九阳宫各种阵术了如指掌。然而几十年前他出宫游历，却不知所踪。直到十年前，我才收到一封京都来信，说他如今是太和宫掌门，让我送一些资质上乘的弟子去修行。”
“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当过太和宫掌门？太和宫这几十年来的掌门不都是如今的国师无为真人吗？”云旸问道，阿念也不解地摇了摇头。
怀让没有回答，仍是接着说道：“当时我手下的弟子也有五六人，属忍冬资质最佳，我让他们一起结伴去了京都，想着让他们见见世面。那时候我不喜欢占卜，连个吉凶都没给他们占，没想到，最后就只有忍冬一个人活下来了。”
烛火静静地燃烧，怀让的声音也越来越低沉。
“直到忍冬回九阳宫，偷偷拿给我一封我师兄的绝笔信，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信中说，他被相繇附身，身不由己，杀了不少人。后来被仇人追杀重伤，趁相繇未恢复神智之时写下此信。他说相繇一心要成神，打算用四方阵收集天下灵力，而他找到了破解之法，可惜无能为力，只能留下一张血符，希望有朝一日能助人打败相繇。”
“可是，忍冬是怎么拿到信的？”
“是一个叫空竹的道人千方百计给他的。”
“空竹？”这名字阿念好生耳熟，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嗯，他是无为真人曾经的关门大弟子，被现在的国师，也就是相繇，巩固实力的时候赶走的。”
“等等，”云旸头都晕了，“无为真人就是国师，怎么相繇也是国师？”
阿念却是懂了：“相繇后来又附身到了国师身上？”
怀让点头。
原来相繇就是国师，国师就是相繇！他们这么多年兜兜转转，竟是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传说中忧国忧民、臻近成神的人！
“难怪他之前突然说让我小心……”阿念喃喃道，只是不知道那是相繇的挑衅，还是体内守正真人或是无为真人的提醒了。
“忍冬他们去京都的时候，应该是相繇终于压制住体内我师兄和无为真人魂魄的时候，他到处招收有灵脉的孩子，一是为了给他吸取灵力，二是为了让他们帮他收集四方阵的材料。”
“灵脉杀手，他就是灵脉杀手！太和宫近些年来总有弟子被吸取全身灵力暴毙而亡，竟然就是他！”
云旸一头雾水：“阿念，你有多少事没告诉我啊。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怀让叹了口气：“应该是吧。我的那些弟子，要么被夺走灵脉惨死，要么死在了寻找四方阵材料之上。忍冬这孩子，心思比较重，无意中发现了相繇的秘密，做小伏低，这才活了下来。他借着帮相繇找材料的机会，回到了九阳宫。他身上当时就附着一只耳灵，被我发现后烧死了。可是这也引来了相繇，几天后，相繇出现，砍断了我的双腿。”
“怎么会这样……”阿念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急切道：“那您刚刚烧死了那么多只耳灵？”
“是啊，所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阿念和云旸都紧张起来，黑暗中好像有看不见的危险在向他们慢慢逼近。
“我们能做什么，真人只管吩咐。”
“你过来，”怀让指了指阿念，“我能看出来你体内有极难得的灵脉，这观灵之术阴阳眼教给你，你便能看到耳灵。”
“阴阳眼？可是要贴符纸到眼睛上？”之前被精卫送回过去一抹魂灵，遇到年轻怀让，他一通操作后便能看到自己，当时她简直喜极而泣，至今记忆犹新。
“咦，你这小姑娘对我九阳宫的阴阳眼颇有研究嘛，是不是你姐姐告诉你的？不过她告诉你的是以前的版本了，贫道后来刻苦钻研，早就改进啦。来，你走过来点。”
阿念肃然，走近怀让，拱手道：“真人请赐教。”
怀让伸手在她灵台轻轻一点：“时间有限，我只能通过这种方法强行传功给你，会有一些难受。”
岂止是一点难受，阿念差点给他跪了。她抱着脑袋蹲了下去，等着那排山倒海般的眩晕和撕扯感慢慢过去。好在有之前解封的经验，她现在忍耐的能力远非常人能比。
怀让眼中露出欣赏的神情：“没想到你一个小姑娘，性子如此坚韧。倒是跟我的大弟子忍冬很是相配啊。小姑娘成家了吗？”
阿念捂着脑袋，却是笑了：“我有心仪之人。”就是你家大弟子忍冬啊。
怀让不明所以，叹道：“哦，可惜了……”
云旸手骤然攥紧，却又慢慢松开，他轻轻摇了摇头，上前恭敬问道：“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
怀让看了看他，脸上有些严肃：“你可知你身上的死魂会减你阳寿？”
云旸愣了愣，说：“多谢真人提醒。只是您说的这个死魂，对我有恩，我心甘情愿的。而且我被虚渊伤了眼睛，现在她帮我视物。”
“因果循环相生，你这孩子有情有义，必有后福。”
阿念心中一热，抓住云旸的胳膊，冲他笑了笑。云旸也是感激道：“我无愧于心就行了，后福什么的也不是我本来想求的。当然，如果有更好啦。”
“嗯，世间事如手中沙，强行握住只会流得更快，无欲无求则事事顺意。”他又对阿念说：“行了，小姑娘，你按照我教你的办法，试着启动阴阳眼吧。”
阿念点点头，手指拂上眼睛，心中默念心法，眼中金光乍现又很快消失，但是世界却变得很不一样。她扭头看向云旸，能清楚地看到他体内黯淡的灵脉还有他胸口处西平公主的魂灵。她撤了阴阳眼，对怀让拱手道：“多谢真人。”
还没等两人心情轻松一点，怀让正色道：“最后还要拜托你们一件事。四方阵如今已有两阵，水阵在京都东扶玉林，木阵在北边天目山，那么，剩下的金阵应该在此地。”他手指点在虚空，出现了一幅夏朝地图，地图上有一个小亮点。
“这是？凉州？”
“不错，剩下的，就是火阵了。”
地图上又亮起了一个点，阿念和云旸一看，不约而同地惊呼道：“幽州！”是如今云昭和江晗光随齐王驻扎的地方。
“水木金火四阵阵启之日，你们脚下的所有土地都将变成土阵，也就是这片土地上所有生灵的死门！”
“那我们要怎么做？”
“去凉州，巴塔沙漠，事不宜迟。”
“我们去干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
怀让又是一拍墙壁，阿念他们的身后忽然开了一条小道。
“这是直接通往舟山山脚的密道，你们从此出去，一路小心。长风是我的弟子，跟在我身边太危险了，我让他去山脚下等你们，希望你们能带着他，护他周全。”
“那真人你呢？九阳宫怎么办？”
“我啊，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已经准备好了。你们放心，快走吧，我这把老骨头还等着你们的好消息呢！”
阿念心中激荡，给怀让恭敬行礼：“您都不知道我们是谁，为什么这么信任我们？”
怀让笑笑：“都是老熟人嘛。”
阿念也笑了。
“记住，直接去凉州，不要上昆仑虚。”见他们面露不解，怀让摆了摆手，“去吧，多的我就不能说了。希望你们一路平安，早日消灭相繇、还世间河清海晏！”
辞别怀让，和云旸一起走进密道。她觉得自己的脚步很重，肩上好像担了很多东西，可是担子越重，她却也走得越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不再是为了她一个人、甚至不是为了她身边的一群人而活，而是为了这世间无数苍生，坚定地走下去。
从密道出来，小胖墩长风果然已经等在了那里，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们。见到他们，长风张大了嘴，满脸都是困惑：“你们，是刚刚那个叔叔婶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