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青霭是被殷翊哭醒的，他一度以为自己在梦里已经死了，要不也不至于殷翊哭的这么惨烈。

本来就被昨天的那场杏花暴雨浇得有些感冒，廖青霭裹着被子“怎么了，先别哭呢，你先告诉我，怎么回事啊。”

“二哥……”殷翊抽抽鼻子“我哥他、他被、他被日本人杀了！”

“什么？！”廖青霭直接掀开被子，窜下了床“去你家。”

“哥！外套！”殷翊从后面提着廖青霭的鞋子和外套闯了出去“哥！先穿鞋！”

“怎么回事？昨天怎么没人来告诉我一声？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今天早上才告诉我！”廖青霭一边蹬鞋子，一边骂“你们怎么惹到日本人了？”

“哥……你现在去也没用了……”殷翊抹着眼泪“昨天晚上，那个津村弘泽来到瑞云祥，说是要给中日友好会当天置办一套礼服，我哥刚硬，当时就拒绝了他，还说什么……瑞云祥即使是饿死，也不给日本人做衣服什么的话，津村弘泽被我哥激怒，直接……掏枪杀了我哥……”

“津村弘泽这个笑面虎……”廖青霭握紧了拳头“那这件衣服就非要给他做不可了呗？”

“今天他应该还会来的……哥，我该怎么办啊哥……”殷翊拉着廖青霭的袖子，毕竟他还小，平日里殷家的事情都是他哥管着，他又何时经历过这种事，他哥死了，无异于殷家的天塌了。

“别急，你哥的尸体安置好了吗？”

“昨天晚上就差人去买了棺材，今天下葬……”

“也好，别大操大办了。”廖青霭摸索着戴上眼镜“别到时候被津村弘泽盯上，那就不好办了。”

“二哥，我哥死得冤枉……我……”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事到如今，也只有一个字。”廖青霭将头贴近了殷翊的耳朵“忍。”

“津村弘泽杀了我大哥……你叫我如何忍得？”

“忍不得也得给我忍！你哥死了，现在殷家就只剩你了，你要是想活下去，就按我说的做！”廖青霭握紧了拳头，平静下来，坐在椅子上“送走一个大崎洪吏，又来了一个更不好对付的津村弘泽，还有一个一直不好摆弄的高桥龙一，你想在他们手底下活下去……现在就不能和他们对着干，以后，自有你我报仇的时候。”

“嗯……二哥，我，我会给他做衣服的。”殷翊站起身，抹了一把眼睛。

“走，”廖青霭也穿戴完毕，站起身“去你家，上车。”

刚刚到了瑞云祥，江云岫就跑出来“青霭哥，阿翊，我在这等你们半天了。”

“云岫，你怎么来了……”殷翊拉住江云岫的手“你就不怕这个时候日本人来我家……”

“你家出了这么大乱子，我怎么能放得下心，”江云岫拉着殷翊左看右看，上下打量了好几遍“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还有……你哥哥，他怎么样了。“

“好了，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廖青霭示意殷翊先开门“进去再说。”

几人刚刚进了院子，殷翊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他们就是在这里，杀了我哥，再威胁我，甚至，他看到院子里的花都来气。”

“好了殷小二，你去进屋歇着吧，”廖青霭道“有什么事，我叫你。”他的目光飘到了江云岫身上“你哥叫你来的？”

“不是，我，我自己来的，我、我和阿翊是朋友，朋友之间，自然要相互关心了。”江云岫咬咬下唇“我带了早餐，要不大家先去吃早餐吧。”

“你和殷翊先吃，我刚醒，没胃口。”廖青霭转过身。

“哥，一起吃吧……”

“快去，一会凉了，我饥一顿饱一顿习惯了，也不妨事。”关键你俩这情投意合的我去你俩中间夹着也不合适，到时候江野再怪罪下来说我阻断了他妹妹的桃花。廖青霭暗想着。

“那我们就先去吃了……”殷翊拉着江云岫，进了屋，廖青霭在院子里溜了几圈，也实在想不出津村弘泽为什么连这花都看不惯，明明阳光正好，这花都争奇斗艳的。

难不成，他对这过敏不成。

对啊，过敏……

果然，津村弘泽今天还是来找殷翊了。

见了廖青霭，他有些诧异，廖青霭便也装作惊讶的样子“津村先生，我们见过的,没想到，你也来这个瑞云祥啊。”

津村弘泽笑笑“瑞云祥的衣服在天津卫负有盛名，我也是慕名而来啊，不知今天殷老板，想好了没有？”

廖青霭往屋里看了看“殷老板心里一定有了答案，津村先生如此抬爱他们家的衣服，他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我，我愿意为您做衣服，请随我来吧，我给您量一下尺寸。”殷翊说着，引着津村弘泽往店里走，途中路过那片花丛，廖青霭清楚地看见了，津村弘泽用手绢掩住口鼻。

他的猜想坐实了，津村弘泽，花粉过敏。

“希望殷翊那小子不会和津村弘泽起冲突，他还年轻，”廖青霭背过身“年轻人，把握不好度。”

“我去看着他。”听了廖青霭那话，江云岫拔腿便跟了上去。廖青霭在院子的石椅上坐了下来，用手搓了搓脸。

差不多过了两个小时，江云岫把津村弘泽送了出去，廖青霭走进殷翊的工作间“怎么样。”

“还行，料子已经挑好了，这几天我给他赶制出来就好。”殷翊用手抚摸着布料“这种连自己亲人死了，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真让人难受。”

“以前你有你哥哥护着，现在，只剩你了，该长大了。”廖青霭斜倚在门框上，看着这个几天前还羽翼未丰的雏鹰，却要在一夜之间打磨自己的喙，长出丰满的羽毛。

“我知道……”

“这个津村，看样子挺健壮，实际上还花粉过敏，看来也是一个纸老虎罢了。”廖青霭看着院子里的花“这花开的不错，一般这个时节花都该落了，得抓紧时间好好看看啊。我还有事，你先忙吧。”说着，就拉开了门。

刚巧撞见了江云岫“青霭哥，你要走了？”

“嗯，你在这里看着他点，陪他聊聊天，别让他想不开，我去操持一下他哥哥的事情。”

“那个，你别告诉我哥我在这儿。”江云岫拉住廖青霭的胳膊“他……不太喜欢殷翊。”

“放心吧，我不告诉他。”廖青霭说完，就离开了。

江云岫站在门口，久久的凝望着那个忙碌的身影。

“进来吧，别在门口望着，怪累的。”

“啊，好……”江云岫拉开门，坐在沙发上“阿翊，你别难过，青霭哥已经去准备你哥哥的后事了，他会给你料理好的。”

“云岫……谢谢你。”殷翊拿着布料的手不住地颤抖“谢谢你。”

“谢我干什么，你应该谢青霭哥。”江云岫走过去。

“我没有家人了……我没有哥哥了……”殷翊伏在桌子上，双臂撑着颤抖的身子。

江云岫犹豫了一会儿，走上前拍了拍殷翊的肩膀“阿翊，你还有我。”

“云岫……”

“还……还有青霭哥，我们都是你的依靠。”

殷翊转过身来，看着眼前这个女孩“你的哥哥看不上我的，你适合更好的。”

“我哥会同意的，你现在已经不是那个什么事都会躲在哥哥身后的二少爷了，你现在是瑞云祥的掌柜。”江云岫把剪刀放到殷翊手上“现在，你要一个人撑起这个瑞云祥，和青霭哥当年一样。”

“好……”殷翊握紧了手里的剪刀，裁剪起桌子上的布料来。

江云岫站在一旁“我会尽我所能帮你，我相信，我们两个会一起把瑞云祥做得更大，你说呢，殷掌柜？”

殷翊有些不好意思得笑笑“到时候，可是都托了你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