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筹交错，歌舞升平，众人都举着酒杯，脸上露着得体的笑。

赵嘉柠抬眸看去，触及了拓跋极意味深长的目光，视线落到他手中的酒杯上，敛下眼睫，心中有了计较。

拓跋极勾唇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唇角似乎露着几分嘲讽。

许是喝的果酒有些多了，赵嘉柠起身打算去外面吹吹风，看赵嘉婉在与罗夫人说话，赵嘉柠不好打扰，便自己出来了。

到了外面，一阵凉风吹来，赵嘉柠一个机灵，缩了缩脖子，瞬间清醒了不少。抬眼望去，院子里开了几株昙花，在这清冷夜色衬托下更加醉人，赵嘉柠走了几步蹲下去，仔细盯着眼前的昙花。

“你也出来了。”头上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

赵嘉柠侧目昂头便看到了拓跋极，朱唇轻启，“怎么，你也出来了。”

拓跋极眸子微不可查的暗了暗，随后也蹲了下来。同时，赵嘉柠起身，倒是让拓跋极有些尴尬，继续蹲着也不是，起来也不是。

“我先进去了。”赵嘉柠说罢便直接转身往回走了。拓跋极张了张嘴，看着赵嘉柠走远，低头笑了笑。

夜色渐凉，众人都醉的七七八八。忽然一个小太监跑进来，在皇后耳边说了什么。皇上以身体不适为由，不久前便回去了，此时主事的只有皇后娘娘。

小太监说完，皇后立即朝着下方看去，果然没有看到赵嘉柠和拓跋极。皇后心中顿时着急起来，莫非真的出事了。皇后正要起身，忽然有个小宫女跑进来大喊大叫，“皇后娘娘，您快去救救长乐郡主吧，郡主她，她，……”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小宫女吸引了去，皇后厉声呵斥，“成何体统，你是哪个宫里的？”

小宫女被皇后的气势吓住，噗通一声跪下来，“娘娘，郡主说她喝的有些多，想要寻一处清静的地方休息片刻，奴婢便带着郡主去了偏殿，可不曾想奴婢只是出去一小会儿的功夫，房中竟会传来，传来，，……”小宫女眼一闭，颇有种视死如归的感觉，“传来不堪入目的声音。”

众人大惊失色，罗夫人道：“你个贱婢，大殿之上，岂容你污言秽语。”

“你可知你说了什么。”楚夫人厉声道。

皇后疾步走下去，一巴掌拍在那宫女脸上，宫女被打的扑倒在一旁，“胆敢在此说出这等没有证据的话，不怕本宫诛你九族吗？”这话是有些严重了，不过皇后确实从小宫女眼中看到了慌乱。心中更加断定此事有问题。

而北漠的使臣却道：“皇后娘娘，若这小宫女说的是真的呢，皇后娘娘如此武断，怕是不太好吧。”

“此事是我北璃的事，使臣逾矩了。”皇后冷声道。

“娘娘不好了，方才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宫女一路大喊大叫过来，已经有不少人朝着偏殿去了。”启云气喘吁吁的跑来说道。

皇后一听连忙往外走，使臣本欲紧跟上，被罗夫人和楚夫人推开了。

偏殿，众人赶到之时，已有不少人聚集在门外了。令赶来的众人惊讶的是，外面看戏的竟然有赵嘉柠和拉着赵嘉柠手的楚聿。

“皇后娘娘。”大家看到皇后过来，纷纷行礼，并自动让出了一条路。

皇后看到赵嘉柠好好的站在这里，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里面是何人？”皇后冷声询问。

一男子扇着手中的扇子说道：“回皇后娘娘，里面的正是三公主和拓跋世子。”

轰隆一声，众人脑子又炸了。

“三公主？她不是被禁足了吗？”有人疑惑道。

皇后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若是皇上没走，此时怕是要气的吐血了。皇后命人将其他人都送了回去，殿中只剩下跪在地上低着头的三公主和站在一旁的拓跋极。皇后扶着额头，心中烦闷不已。

拓跋极倒是坦荡，“皇后娘娘，事已至此，臣愿与三公主结亲。”

赵玲意外的看向他，今日她偷偷从宫里跑出来，就是想找机会逃出去，天大地大，她就不信还容不下她赵玲了。没想到的是，竟会看到拓跋极醉酒进了这间房。和亲的事传的沸沸扬扬，她自然也是知道的，一时间她心下便有了别的计较，不成想，拓跋极会这般说。

皇后疲惫的抬头，看向明显瘦了许多的赵玲，心中不免产生怜悯，“你可愿意随拓跋世子嫁去北漠，这一去，可就没什么机会再回来了。”

赵玲看着皇后，眼睛有些酸涩，凭心而论，皇后身为后宫之主，从未亏待过他们这些公主皇子，吃穿用度一应都是最好的，从未有过半分敷衍。至少在她看来，皇后算是个好母后。

“母后，儿臣愿意嫁去北漠，此一去，儿臣便不知何时还能再回来，您多保重。”赵玲说着，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皇后只有一个孩子，她自己本就喜欢女孩儿，对这些公主平日也都是当自己孩子看的，虽然范氏的事情让她很生气，可这孩子毕竟是她看着长大的，不知从何时起被范氏影响了，以至于会犯下大错。可是嫁去北漠，实在太远，她心中很是担忧。

看赵玲如此执着，皇后便只能答应下来，“好，本宫会为你准备丰厚的嫁妆，以后的路，便要靠你自己走了，往后如何，皆凭你自己决断。”

皇后虽是这么说，可还是想着要专门挑选些机灵的嬷嬷婢女，防止她去了北漠被欺负。

拓跋极垂着眸，倒是什么也没说，等到皇后交待完了，便表示自己会好好待三公主。

…

回去的路上，楚聿握着赵嘉柠的手，心有余悸。赵嘉柠反倒是安慰他，“拓跋极早就告诉我了，所以我们不过是演了一场戏。至于赵玲，是她主动入局的，不过倒也合了她的意，以皇后的性子，定会让赵玲风光大嫁，正好拓跋极回去了也有了交代。”

“你说实话，此事你是不是早就算到了。”楚聿问。

赵嘉柠唇角浅浅勾起，“我只是恰好知道她想逃出皇宫，可逃出去哪有那么简单，所以便稍加引导了一些，她自己便有主意了。这样的结局，对她也算不错了。至少比待在宫里等死强。”

楚聿既惊讶于赵嘉柠的聪明，又担心她这么做会被盯上，“你也太大胆了，这可是皇宫，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

赵嘉柠乖乖点头，“好的。”

楚聿无奈的摸上她的头，气恼又无可奈何，宠溺的说道：“你呀。”

“你还说我，这几日你忙什么呢？”赵嘉柠将他的手拉下来。

楚聿眸子暗了暗，思虑再三，“阿柠，皇上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赵嘉柠只觉得周身一凉，木讷的说道：“亏我还前几日去宫里看过他，我竟没有发现。”

楚聿握住她的手，“皇上有意瞒着，你又不精于此道，没有发现也不怪你，阿柠，过不了多久，便会有大事发生，我们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行。”

“我知道，我知道的。”赵嘉柠垂着眼，心中很是复杂。

初到上京时，她对皇上只有怨气，可后来她见到了在他治理下北璃的百姓安居乐业，边疆没有战火，人民安乐，她便觉得他或许不是个好哥哥，但对于百姓来说，却是个好皇帝。

再后来，她与皇帝接触的多了，更是感受到了他的孤独，这些年身为帝王，他亦是有许多的身不由己。她虽然知道皇帝的寿数没有多少了。可听到楚聿的话，心中还是难免烦闷，只觉得心口压了一颗大石头，有些喘不过气。

楚聿将赵嘉柠揽在怀里，眉眼低垂，“阿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这是强求不来的，我们只要尽力便好了。”

赵嘉柠将头埋在楚聿怀里，闷闷的嗯了声，楚聿心疼的吻上赵嘉柠的额头。

她的姑娘看着清冷，实则最是心软。

…

回到景王府，姜轻言和赵景珩确认赵嘉柠真的没事，才放她回了自己的院子。紫菱接过披风，落苏连忙端了碗热汤，“小姐快暖暖，别看这已经到夏日了，可夜里还是很凉。”

赵嘉柠接过来喝了几口，闭着眼，懒懒道：“困了。”

丁香已经将床铺好了，“小姐快睡吧，定是累坏了。”

几人等赵嘉柠睡下了，才到外面小声说着今日发生的趣事。落苏最是能打听消息，知道的定然不少。茯苓听的兴致勃勃，一点儿都不困了，还不时拉着紫菱的胳膊摇一摇，紫菱想抽也抽不回来。

*

第二日，三公主与拓跋世子要成亲的消息便传到了上京的大街小巷，而昨晚在宫里发生的事情，没有泄露半分。至于大臣，倒是奇怪皇帝为什么突然变卦同意和亲。不过转念一想，三公主没了母妃，又没有一母同出的兄弟，是以大家并没有什么意见，对此事自然便是乐见其成了。

大驸马已经睡了好几日的书房，每天顶着个熊猫眼，怨气比谁都重，看的大公主府中的下人都有些不忍了。

“驸马还在外面吗？”大公主品着茶，悠闲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