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栩正处于害怕中，听的似懂非懂，硬生生扯出一丝思维来回忆姜绝的话。
姜栩的目光落在那位没有动弹的老太太身上：“所以说，是这位……打扰到了徐小姐吗？”
“这位可是怨气深重的厉鬼，原本和这位老太各自占据地盘，但这老太擅自插足进来，这位感觉受到了威胁，所以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煤球面无表情给他科普。
“如果没有这位老太，在这位自己打破刚才那副样子之前，我们是不好轻举妄动的。”
姜绝看着姜栩，目光异常认真：“这些记好了，我只说一遍。”
所以其实那位老太踏进这里，这一切平衡都被打破了，也就不用顾忌这些。
那现在，所有最难看的面目都出来了。
尖锐的叫声响过后，又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
姜栩一愣，那声音像是新生儿降生的哭声，没过多久，婴儿的声音又变的幽灵空荡，环绕在耳侧，伴随着女鬼尖锐的哭喊，听起来无比悲伤。
“妈妈，妈妈！你在哪里呀！”
“呜呜呜，我想要妈妈！”
姜栩感觉整个人要被撕裂了。
他逐渐站不稳，扶着姜绝的手臂，
姜绝一只手扶着他，一只手指间燃烧符纸，手中青烟冒出，丝丝缕缕飘到徐娅那侧。
“我不！我不！”
徐娅疯狂摇着头，她一双眸子赤红：“我不想走！”
“啊啊啊啊啊啊——”
“可你已经走了”姜绝燃完青烟，指尖飘出一条丝线，这次是白色的，发着微闪的光。
姜绝：“你该去该去的地方，在这里待久了，会影响还是你自己。”
完全不顾及徐娅的哭喊，姜绝指尖一收，徐娅又发出一阵尖叫，声音足够刺痛耳膜。
姜绝手腕一顿，另一只手握了一把香灰，抬手往跟前一扫而过。
“把自己还有身边人困在这里，又能得到什么呢”姜绝低声道。
他手上动作速度不减，又不知从哪里摸出几炷香，用打火机点燃，放在之前的杯中。
姜栩顺着视线看过去，只见原先给他装糖水的杯子，里面已经盛满了泥土，姜绝把三炷香插.在里面。
姜栩喉结一滚，忽然感到一阵潮湿腥气，像极了那天下过大雨楼道里弥漫的臭气，令他瞬间反胃地想吐出来。
“哥，你在干什么？”姜栩轻声问。
“送她走。”回答他的是煤球。
煤球：“她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太久了，时间越久对她的魂魄就越危险。”
“什什么意思？！”郭盛颜听久了，抖着嗓子问，“是要帮她超度吗？”
“差不多吧。”
“我不！我不要！我要……要再看看，看看他们！看看我的孩子！”徐娅拼命喊着。
她的声音带着撕心裂肺的不甘，姜栩听着既害怕又共情地有点动容，他望向姜绝，只见姜绝面色淡淡，并没有因此改变行为。
不过在最后一秒，在徐娅彻底消散之前，他好似看到了徐娅眼中浮现一丝满足和欣喜。
她走后，残留在身边的两个魂魄也走了。
耳边啼哭止住，男人的身影也不见了，余下的只有尘蒙了不知道多久灰烬的屋内，响起一声随风而过的“谢谢”。
姜栩张了张嘴，余光见姜绝和谢庭的目光都落在老太太身上。
不是姜栩的错觉，老太太满是皱纹的额头上，好像松弛了一点，尤其是在双目之间。
“多谢你”姜绝再一次道了谢。
郭盛颜躲在谢庭身后，扯了扯谢庭的胳膊颤颤巍巍问：“那她呢，也送她走吗？”
很显然，刚才郭盛颜虽然害怕，但都看见了。
谢庭还没有开口，姜绝闻言说：“这位不用这么麻烦。”
说着他拉着姜栩的胳膊，把人拉到老太太跟前。
姜栩差点跟老太太来了个脸对脸，双目瞪得圆圆的。
“哥……”
“你也看出来了，这位一开始就对我们没有敌意，她想要的很简单，这个只有你能来。”
姜栩刚想开口问，只见姜绝伸出指尖点了下他的眉心。
他耳中顿时“嗡”地一声，灵台感觉到一片清明，好似有什么东西豁然开朗，五感也敏锐了许多。
最明显的还是视觉和听觉，他再次望向老太太，仿佛看到了当年老太太还在世，嬉笑着递给他包子的模样。
而现在老太太也是这么对他笑，温和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小栩啊，好久不见了。我离家太久了，想回去看看，不过忘记家在哪一边了，能告诉我在哪里吗？”
说完，姜栩的手指不受控制抬起，当着所有人的面指了个方向。
指尖处散出丝丝缕缕青烟，飘向远方。
“谢谢。”
自始至终，老太太的神态语气和当年一样，一丝一毫都没有变过。
“小子，怎么哭成这样？”回神时，姜绝的声音响在他耳边，姜栩愣愣抹了一把脸，指尖处竟是湿润，抬眼一扫，环境还是原来的环境，人却变了。
老太太不见了。
姜绝知道他要找什么，说：“别看了，人已经被你送回家了。”
他拍拍姜栩的肩膀，嗓音里透着疲惫：“走吧，我们也回去，呆了很久了。”
说着他转身先走了几步，看着姜绝的背影，姜栩欲言又止，嘴唇动了动，还没有发出声音，就见姜绝背影一晃，人当即倒在他的跟前。
熬了个大夜终于弄完能够休息了，却没有想到躺下是躺下了，居然躺倒在医院的病床上。
医院走廊内的消毒水味道很重，病房里也是，早晚得各拖一遍，姜绝原本晕着都被这倒霉味道呛醒。
医院内不方便带着猫，姜栩安顿好他就把猫送回去，眼下病房内只剩下两个人。
姜绝失神看着天花板，过了一会儿才侧头看着坐在一边削水果的谢庭身上。
察觉到他的目光，谢庭抬头：“怎么了？”
姜绝摇头闭眼，打算多睡会儿，郭盛颜又开口：“熬夜加上作息混乱再加上胃病复发，你这到底是什么工作给熬成这样？”
问完郭盛颜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了废话，眼看床上这个神棍，双眼下的乌青浓重，脸色也苍白的很，怕是和之前看到徐娅的丈夫相比，和大差不大。
谢庭削完苹果，切除一小块递给姜绝。
姜绝是真的饿了，刚才醒来不久，又做了一系列检查，才有时间吃点东西。
他抬手去接，不过谢庭已经递到他嘴边，姜绝张嘴咬住。
嘴里有点甜的东西，姜绝吃着舒服了一点，边嚼边看向郭盛颜：“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我乐意！我待在这里有什么问题吗？”郭盛颜反问。
姜绝挑眉：“你又不干活，也不陪护，呆在这里就是占地面积大，不走留在这里干什么？”
这明晃晃就是嫌弃了，郭盛颜脸憋红了朝他骂：“你好意思说！你住院的医药费都是我的付的！”
那是姜绝昏迷时，另外两个人注意力都在姜绝身上，有护士来提醒他们缴费都没顾上，只有郭盛颜注意到了，这才去资源缴费的。
“哦”姜绝又咬了口苹果，嚼地“嘎吱”响，“谢谢你啊。”
这样子明摆是不打算还了。
郭盛颜气地跳脚，虽然说他也不是在乎这些钱，但姜绝这个态度就让他莫名火大。
郭盛颜：“这就是你感谢人的态度？你那么大一个人了，基本的礼貌都不懂吗？”
“哦，你懂，你比我好，半夜偷鸡摸狗摸到别人家里去。”
“……”郭盛颜被噎的没话说。
这件事情自始至终也是他自己理亏，怎么说都是自己做的不对才被卷入这件事情上，他眼巴巴瞪着床上的姜绝，看样子很想说些什么，但碍于面子又没有说出口。
姜绝完全看得出来他的心态变化，忍着笑意就是不主动戳穿。
一个两个僵持着，郭盛颜的手机铃声响起，病房内都是人不好接电话，郭盛颜只好到外面接，去了好长时间都没有回来。
姜绝估摸着郭盛颜应该不来了，他才转头看向谢庭。
自始至终，眼前的这个男人都坐在陪护的椅子上给他喂水喂吃的，虽然各个动作都很温柔，不过完全看不出来他醒来时姜栩和郭盛颜和他说他昏迷时谢庭的慌张。
慌张。
这个词和谢庭的气质有些相悖。
姜绝反正是想不到，在谢庭递过来最后一块苹果时，姜绝咬住含糊说：“饱了，不吃了。”
谢庭于是不削了，安安静静坐在一边。
他也不玩手机，就只是坐在一边垂着眼。
一旦姜绝有任何的反应，他即刻会作出回应。
姜绝又感觉到一丝迷惑。
他看着谢庭问：“谢先生似乎很会照顾人？”
“还好”谢庭说，“以前照顾过，有经验了。”
谢庭说着抬头看他，脸上是温和的笑意：“如果还有其他需要，告诉我，我不走的。”
姜绝却注意到他眉眼间的倦意。
同样都是熬了个大夜出来，姜绝还晕倒出来后打救护车电话等待救援，到了这边陪护，谢庭全程都在。
姜绝对上他的视线，原本满腹的疑问忽然又问不出口了。
至少现在他们都很累，暂时不想提其他的正事。
在自己生病晕倒的时候身边有这么一个人陪护在某种意义上给了姜绝一丝安全感，也让他在精神上松弛了不少。
姜绝：“没事，就是又困了。”
“那睡吧”谢庭说。
姜绝点了点头，闭上眼。
听着他的呼吸变得绵长，谢庭这才动了动，嘴角挂着的淡笑敛去。
他伸手轻轻握上姜绝的指尖，那只手用点燃符纸和香，手背上还有烟蒂烫伤过的疤痕。
谢庭垂眼，拇指拂过那块地，疤痕原本所在的地方就消失了。
二人指尖相触的地方亮起一道光，被谢庭用被子遮盖，因此没有其他人看到。
谢庭沉默着，注视着姜绝的睡颜。
床上的男人脸色纵然苍白，但眉眼之间依旧不输英气锋利，能看得出往日精神饱满神采飞扬的影子。
手指忽然被握紧，谢庭眸光一动，他对上姜绝眼底的朦胧，姜绝看着他，忽然问：“我以前见过你吗？”
谢庭还没有回答，姜绝又重新闭上眼，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谢庭看着姜绝的目光却更温柔了，神色之间还掺杂着一丝眷恋，他伸出另一只手，缓缓往姜绝侧脸边去。
还没伸到一半就被握住。
对上姜绝一双清醒锐利的目光，姜绝：“你干什么？”
谢庭没有说话，二人保持这样的姿势，直到房门被打开，护士推着小推车进来。
姜绝才动了动，这一动，他发现他的另一只手，也和谢庭握在一起。
——而且似乎，是他主动抓着谢庭。
作者有话要说：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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