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沸腾的热血被一个一个红绿灯和堵得长长的车辆泼灭。

九十分钟的路程硬生生拖到两个小时。

主驾驶座换成了沈示白。

顾辛最见不得这种情况，他会把方圆几里以外的车辆从溯城骂到璃城的。

他有先见之明的停在路边，换了沈示白。

“赶不上了，算了，咱们回去吧。”顾辛懒懒窝在座椅里，心不在焉刷着手机。

沈示白貌似没回复，但他注意到路线的变化。

“我说的是回你家，我就睡你家也行的其实。”

“我把你送回去，等会我直接去宋声眠家。”

“啥！”顾辛抖了抖身子，手机黑屏下来，警觉性提升，“你有她家钥匙？”

“……没有。”沈示白咽了咽口水，前方又是红色显示。

顾辛后怕地拍拍胸口，“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进展这么快就有了钥匙，没有怎么办？守在门口？”

“嗯，上次就是这样。”

“那个戒指？等到了吗？”

顾辛依稀记得沈示白一次出差后带回一盒情侣对戒，曾经天天戴在手上。

现在……顾辛想着把目光移到沈示白握着方向盘空荡荡的手指上。

“你戒指……没送出去是吧？”

沈示白内心深处传来回答。

“还不如直接发信息问她在哪呢，万一不在家呢？”

红绿灯变得让人欣喜，绿色的信号使前面的空间变宽。

沈示白跟着往前，不经意间抓到旁边过斑马线的行人的行为。

拄着拐杖的老人搂着身边的孩子，孩子护住怀里的草莓。

“等。”

“如果不在家我就等。”

KTV的服务员早已习惯包厢里震耳欲聋的伴奏声或原声，但却被面前齐齐围在一起的几人弄得险些叫出声。

在门外敲门几声都没反应，她进门之后加大力度敲敲门框。

“您好！您在小程序上叫的水果套餐。”

“啊！”

聚在一堆的人慌乱地藏着什么东西，爆发出的尖叫来自谁不清楚，不过双方都吓得不轻。

“我的妈呀！魂吓飞了。”要不是有沙发垫着，于姿恐怕早就瘫到地上。

其他三人面色极其不自然。

服务员把酒水放在茶几上，微微欠身鞠躬道歉，“抱歉各位。”

宋声眠急急摆手，”没事没事，我们没注意到你，出去吧。”

服务员一出，宋知惬跟过去立马锁上包厢的门。

“好了，这下没事了。”他对三人比了个OK，顺手灭了明亮的灯光。

房间内只有银幕放出来的歌曲投射出来的光。

方溶月悬着的心脏重新跳动，把摁在身后的毛茸茸的东西拿出来。

“汪！”

“嘘！KK别出声！”方溶月紧急蒙住KK的嘴。

把宠物带来KTV的主意是于姿想出来的。

宠物确实是治愈困乏的良药。

本来喊着不想来的宋声眠和宋知惬见到雪白的KK，困倦忘到九霄云外，没有他们俩的努力，KK说不定带不进来。

一块菠萝送到KK面前，KK不自主地扑进了于姿的怀里，心满意足地啃着菠萝。

“听说狗狗的听力比我们人类的好很多，现在这个声音好像有点大。”

宋知惬没等宋声眠亲自起身，他先积极地调小音乐的音量。

“我就说吧，KK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狗狗。”于姿手舞足蹈。

“赞同！”宋知惬尊敬地与KK对视，似乎在钻研它为什么能这么可爱。

“今晚KK跟我睡。”

“不行！跟我睡！”宋知惬竟第一个反驳于姿。

“嗬！宋知惬~”于姿故作凶狠呲牙咧嘴，“跟你于姐抢？”

宋知惬成功凭借一根香蕉诱惑过KK，他像抱住了全世界，显摆的神色显露。

“KK现在最喜欢我。”

“最喜欢我！”

“我！”

“我我我我我！”

五十八、五十九、六十、一、二……

沈示白站在之前橙色枫叶飘满地的巷子口。

享受着路灯的恩赐，他无聊地数手表上的秒针走的次数。

白天的太阳晴朗，夜晚的月亮清亮。

选在城市上方绽放的星辰基本上都后悔了。

它们想尽办法跟山峰和田间之间的星星汇合，可惜星神不许。

放弃闪烁的星不在少数，极个别信仰坚定的继续散发着光芒。

唯一的希望就是祈祷人类能从刀光剑影中抬头看看它们。

看看始终坚持下去的孤单的星。

想来明天又是大晴天。

沈示白眸里充斥着银白色的繁星。

时针走到了十一和十二之间，忙碌的秒针没空等仰望的沈示白。

它走了一圈又一圈。

沈示白的脖子泛起酸痛，他悠悠收回视线。

十一点四十八。

手机没去买。

他在顾辛准备打方向盘改导航时，还是决定去签售会——迟到也没关系，只要能看见她，注视她的轮廓或背影。

虽然顾辛骂得狠，为了沈示白的幸福，还是毫不犹豫踩油门在辽阔的公路上疾驰。

他在水果店买了一大盒新鲜的草莓——最开始的想法是蛋糕，因为订婚宴上她拒绝的蛋糕而被迫改了计划。

只是想看看她。

十一点五十。

她一定还没回来，即使她家的窗户在楼下看不见，沈示白还是这样认为。

下午懊悔穿的大衣，在戚戚的晚风里才显出真正的价值。

背部不嫌脏地倚在手碰着都磨手的墙壁。

他开始想自己在何时不知不觉地戒掉洁癖。

外边的脏污狼藉，曾经看见貌似都让他浑身不舒服。

十一点五十八。

十二点要是还没回来就发信息。沈示白暗暗想。

他等到十二点一十也没有发信息。

心墙连自己都不肯承认的照进月亮黑色的流光。

阒然的黑夜，他的车在不远处等着他。

在这之前他从没想过他能有这么多的耐心。

十二点十五——

深宵的天空星点更亮了。

他只只流浪在月光下。

他渴望星尘飞来信封，告诉他她在路上。在赶来的路上，在遇见他的路上，在与他一同沐浴的光线下。

“那明天签售会怎么办？”

好像是幻觉，小区里缓缓出现除沈示白之外的另外声音。

他不会把她声音听错的。

来了。不是幻觉，不是他脑海里的倒影。

但浸在夜深人静里，他深切地听见另外一道声线。

刺耳，简直要划烂他的耳道。

“我们明天一结束就回家！”

回家……

回这个家。

春季的溯城毒恶地在沈示白的世界下了一场银雪。

单从脚步声完全听不出有两人的存在。

轻轻的脚步声敲着震耳的铃，沈示白融进清夜。

遗忘胶囊要是存在，他会毫不犹豫的吞下，他焦急地祈祷能选择遗忘。

“为什么KK这么喜欢你呀？”

宋声眠轻柔出声，比树叶还要轻。

宋知惬抿嘴，努力克制音量和得意，“你猜。”

“切。”

单元楼旁的逼仄巷子看上去有些奇怪。

她抱着熟睡的KK，停在路灯下与宋知惬道别，“路上小心点，注意安全，KK我会照顾好的！”

“好，明早见。”

宋知惬手指把玩着小狗钥匙扣，转过身拉开和宋声眠的距离。

与生俱来的与动物的亲昵感帮了他大忙。

宋知惬收进洋洋洒洒的月光，他喜滋滋冒泡。

沈示白已经做好狼狈不堪地逃开的准备。

大不了的语言他排练了多次，挣扎的语言意外轻松得救。

宋声眠的影子他看得清清楚楚。勇气却比他的意志先逃一步。

影子消失在月华里。

哑然的秒针想要为他停下，暂停他卑怯的心。

天地重新归于平静。

冷酷的黝黯翻过世界的霜。

沈示白遍身脱力。

——“叮咚。”

刷牙的宋声眠忽视掉沙发上手机的响动。

晚上盖的被子在如今温度视来微厚，她抱着一床轻薄的被子进房间。

手机的提醒被勿扰模式压制住。

同沈示白拥有同款的水晶球雪花覆上树木，宋声眠把它放在书架的第一层。

它泪眼朦胧，隔着厚厚的大门向来人流泪。

姗姗来迟的主人拿起手机，锁屏弹出好几条信息。

与对方的信息还停留在好几个月前，宋声眠甚至忘记了什么时候加的他。

“对不起，买的草莓放在门外。”

“……我也在门外。”

“对不起。

“……我想你了，实在忍不住才来的。”

发信时间是八分钟前。

夜色安静还是神经疲惫，宋声眠心脏漏跳一瞬。

KK窝在沙发上睡得香甜。

她攥紧拳头，一步步逼近大门，手机格外沉重要把她压到地上。

水晶球里的雪又哗啦啦落下。

光秃秃的树木睹清走进电梯里的男人背影。

宋声眠脚步转向房间。

水白色的小台灯熄灭，水晶球跌入月河。

黧黑掠夺荧荧的草莓红。

工作人员瞅着面前的男人越发觉得眼熟。

突然想起就是昨天下午散场后来的男人，她还是微笑着制止住他，“先生不好意思，现在粉丝还不能进场，请再稍等片刻。”

沈示白颔首，望着紧闭的大门的体育馆，仿佛能望见她。

在他之后陆陆续续的来了人，认出他是沈氏总裁的人纷纷拿着手机将镜头对向他。

沈示白尽管不自在，摄像头对准他的感觉使他脸上像沾了脏东西一般。

“……沈示白真来了！”

“废话，人家可是Kalliope的忠实男友粉。”

“我要这么有钱，我早就……”

碍于不论再小声的话也有被沈示白听见的可能性，几人讨论得适可而止。

照片视频拍够，众人的精力纷飞。

时间一到，体育馆的大门由工作人员敞开。

热情似火的粉丝争先恐后涌入，沈示白不意外地远远落在后面。

本认为按顺序来的，第一个来的他又错过成为见到宋声眠的第一人。

反应过来后，他赶忙带着必要的证件跟着进去。

眼神穿过长长的队伍，飞到了宋声眠身上。

头发跟在电梯遇见时差不多短，长度甚至到了下颌处。

沈示白心跳如雷，咚咚咚的声音敲得震天响。

身前和身后的人唧唧喳喳个不停，或许是手机上交，他们格外有表达的欲望。

“哎，你是沈示白对吧？”

前面的人的歪过身子。

沈示白稍稍退后一步，是一位面色凝重戒备的女生，同样剪着短发。

“嗯。”

她眯起眼睛，剩下一对卷翘的睫毛。“你喜欢宋声眠？”

沈示白体会到女生的防备，把目光从她脸上收回，点头。

“啧，”女生不满，“你这么有钱，娱乐圈那么多大美女你怎么不去选一个喜欢，非得喜欢我们声眠。”

沈示白不予她任何反应。

“我说你别想了，虽然你很有钱，长得也还行，但是宋声眠是宋知惬的，他们才最配。”

“就算不是宋知惬的，也是我的。”女生恨恨盯着他的喉结。

沈示白弄懂她眼神里的含义——

醋意。

“下一位！动作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