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五条悟随性了一点，狂妄了一点，偷懒了一点，但是本质上他是个非常负责的老师兼特级咒术师。

没错，特级咒术师。

他的称号是源于实力的强劲，但他没把这称谓当用于炫耀资本，而是视作一种规则，理所应当遵守的规则。

“With great power comes great responsibility！”①

《蜘蛛侠》经典台词，超酷的好吧。

他踱步到上午咒灵肆虐的小巷，吹出个悠长的口哨。

“小真希不放心的事情，就交给老师来解决吧。”

他掀起眼罩，露出倒影天空光华的苍蓝眼瞳。

事物在他眼里分崩离析，变成更微末、更本质的存在。为了方便理解，这里不当类比为化学反应中最小微粒、计算机语言的二进制语言，总之，那种状态下万事万物变得和谐而统一，任何游离规律外的因子都纤毫毕现。

比如残留在洗刷过的地面的血迹，和更深层次的两种截然相反的咒力残秽。

一种剐蹭得到处都是，像是未蒙昧的野兽标记地盘，青石地砖、水泥墙面、乃至高处金属窗框，好像留下的标记越多，越能彰显它的力量强大似的。

另一种则狡猾许多，只谨慎的在地面留下几处残秽，是巷口的几处椭球状、和小巷深处的一大片月牙。

常人眼里不相干的痕迹，经六眼抽取分析，转化为有规律可循的线索。

他好似亲眼目睹了全部过程。

二级咒灵愈发凶残的攻击，普通人反抗的力道越来越弱，直到气息奄奄，这场单方面虐杀即将画上终止符......一只球形咒灵，拳头大小，并不显眼，弹跳的移动方式笨拙得很，在它跳到近处前，没有人/咒灵意识到它的危险性。

可它拉扯成巨大的贪婪的月牙，将压迫伤者的二级咒灵整只吞下。

是特级。

没有登记入册的特级咒灵。

而且......虽然本源截然不同，但是咒力运转时那抹不和谐，那抹浮于表面的拙劣模仿，它模仿的是——

五条悟皱着眉，隆起的眉宇压下一片阴影，本就深刻的五官显得阴沉沉的。

它在模仿杰。

一个两个......到底是谁......玩这种无聊又低劣的把戏。

*

“悟去了那里，”夏油杰观看实时监控，声音没什么起伏波动，“他是咒术师，也是今天上午进小巷救人的两名高中生的老师。”

他摸了摸蹭裤脚的撒娇小狗：“αgo，你猜他会发现你吗？”

小狗睁着豆豆眼，无害而友善的歪着脑袋。

“我想目前不会，”夏油杰根据既有事实推测，“现场痕迹有限，你又是搭载快递员包裹路过，他找寻到你的概率极小。”

小狗放下心中沉重的包袱，一边哼唧一边尽可能多的要贴贴。

夏油杰拨开他，曲指弹了下它的脑门：“但是不能放松警惕，下次要做得更干净些。”

只是要求做得不留痕迹，没有限制它不吃咒灵的意思。

准确领会他话语中的含义后，αgo顾不上装可怜卖萌了。它身旁飘起小粉花，快乐得飞了起来——

字面意思，规则全由自定的虚拟空间，它翘着头，四肢张开，在粉色花海中浮空飞翔，软乎乎的肚皮抖了两下，像块甜美柔和的布丁。

“最近看了《彼得潘》？”夏油杰打量着小狗的飞天造型。

闻言，小狗耳朵上多出个尖尖绿帽，正是动画里彼得潘的经典造型。

很难想象吧，一只咒灵会看世界名著，但要是看过夏油杰给它安排了详实教学计划，想必就不会惊讶了。

语数外是基操，理化生政史地是必选，课表排的满满当当的，四舍五入培养要出个大学生来。

夏油杰初始时本以为这回事一个浩大的工作量，他是指让咒灵学习人类知识什么的，但实际执行起来，他惊讶的发现，αgo几乎掌握他希望它了解的全部内容，简直像是被另一个自己训练过一般。

也许造就他的人类和训练αgo的是同一人？

他如此揣测，也向αgo询问过，可是小狗只呆呆看着他，完全没有回答的意图。

时间长了，夏油杰也接受这个结果，αgo只是不那么愿意展示，好比它听得懂人类的语音，却不愿意去说。

他尊重αgo，如同小狗喜爱并信赖他一样。

【叮~】

【客人来啦，赶快去接客啦~~~】

想都不用想，这位来客的身份。

《Suguru》目前并未正式上线，能登陆的账户只有内测时创建的34个账号。再加上，自从五条悟接手公司后，不知道他对下属做了什么指示，曾经经常上线与他互动的几位女性也销声匿迹，他几乎成了五条悟的专属AI了。

这样可不行，夏油杰想，我得提醒悟，验证人工智能系统长时间运行是否正常、以及承载多用户的表现状态，也应当是评估人工智能是否符合标准的重要指标。

*

当夏油杰作为被启用的应用的一部分时，意味着外接设备成为他的重要“器官”，他可以通过摄像头去观看，通过话筒捕捉声音，通过屏幕展现影响，通过听筒来发言。

似乎除了分隔的冰冷屏幕，他与普通人类并没有什么不同。

“悟，晚上好。”夏油杰抬手挥了挥，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五条悟扁扁嘴，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点也不好，我超极喜欢的那家和果子店关门了！摄取不到心爱糖分的我今晚睡不着了！！”

“那，不如换别家试试呢？”夏油杰诚恳建议道，“清水庵附近新开了家和果子店，评价不错，营业时间到晚上九点，需要我给你外卖点单吗？”

“清水庵？”五条悟咕哝了句，“是你想吃那边的凉面了吧。”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因为相隔不远，夏油杰把这句话听得一清二楚。人工智能是不需要进食的，喜欢凉面的应当另有其人，例如，据说和他长相极为相似的夏油杰。

但他并未戳破，微微抬高尾调：“你说什么？”

他自己没意识到，αgo装糊涂的模样几乎和他完全一样，只是还没到达他那种炉火纯青的程度。

“我说！有你点外卖的功夫我都走过去吃完了！还是新鲜热乎的那种！！”

夏油杰礼貌笑笑：“不失为一种选择。”

五条悟撇嘴，继续吐槽：“话说回来，你这种训练的一塌糊涂的AI，真的能推荐什么好吃的甜品店嘛，我半点都不相信——”

“是综合主流3家美食外卖APP得出的平均结果，关联近3个月的订单量、评价、营业额等数据，准确率72%以上。”

五条悟对他的陈述嗤之以鼻：“我关心大众审美干嘛，我只在乎我自己喜欢还是不喜欢。”

夏油杰：“......”

人工智能排除掉疏离客气的、语气不善的、富有教育意义的台词，一时间竟然没找到合适的回应语句。

五条悟的确是极其自我的那种人，好在他并不锱铢必较，话语出口就算结束，并不强求给予他满意的答复。

他的话题天马行空般跳跃：“中午说好的，下班后五条老师给你补课，让我想想，怎么从根子里纠正拉胯的算法，和质量低下的训练素材......”

说着，他站起身，走出摄像头能捕捉到的最远范围。

夏油杰只能听到他脚步声，趿拉着拖鞋带出懒懒散散的窸窣声，再然后是什么撞击玻璃发出的脆响。声响渐近，是抱着透明玻璃糖罐的青年。

夜色已深，他没穿日常的纯黑制服，换了身松垮垮的浅色睡衣，加之他垂下的雪似的额发，呈现让人忍不住亲近的柔软感。

他的腮帮鼓出小包，草莓味糖球从左边滚到右边，最后被他咔嚓咬碎。

五条悟喉结滚动，咽下稀碎糖渣：“你把算法逻辑公开，我给你康康？”

夏油杰调整模式为动态捕捉，并将中心点定到五条悟面部。他将这位雇主看得很重，但他依旧肯定的拒绝他的要求：“很抱歉，不可以。”

“我可是你的老板！！”

镜头里，他眉头紧锁，嘴角微微下撇，声音分量可以加重——他在生气。

夏油杰就跟没看到他怒气冲冲的脸似的，说出轻佻的调侃语句：“我是一个有底线的AI。”

常人也许会因为五条悟一个寒冷的眼神、一句威胁的话语战战兢兢，去讨好，去卑躬屈膝，去委屈求饶。

但是夏油杰不会，与情绪无关，而是种微妙的直——悟并不讨厌他的拒绝或者反抗，甚至在之前的对话交流中，默许他不恰当的行为存在。

是因为隔着屏幕、料定不会被怎样而有恃无恐？

即便存在实体，站在他面前，我也会这样说——他冒出这个想法。

“算法不可以公开的话，那我给你挑素材重新训练吧。”

如他所料，五条悟并没有出现被冒犯的神色，而是若无其事的拧开糖罐，往嘴里抛了颗圆滚滚的糖球。

紫色的，是葡萄味道。

夏油杰思绪翻飞，后台数据流随之奔腾不息，购买这个牌子果汁糖的顾客倾向于购买......喜欢葡萄糖果的人类会喜欢......

“喂！”五条悟挥了挥手，糖果还含在嘴里，声音也变的甜糊糊的，“AI也会不在状态吗？专心服务老板都做不到，未免太不可靠了吧！”

“重新训练，”夏油杰收拢思绪，“我接受，按照悟的判断重新训练。”

五条悟惊呼：“哇哦！——”

“但是。”

惊喜的声音戛然而止，五条悟冷哼一声：“但是！竟然还敢有但是！你敢把但是说出来的话就别想上市！”

夏油杰想了想：“我不说了。”

“你真不说？”

“我真不说。”

但他越不说五条悟越是好奇，一想到可能错过冒牌货的小辫子，他心里就跟猫爪在挠似的痒的不行，他刚刚想说的究竟是什么，怎么能说不讲了就不讲了？

白发青年背过身，借由手机镜头观察世界的AI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安静环境里细微的磨牙声煞是明显，把他毛糙心情演绎得一清二楚。

五条悟终于忍不住了。

他转过身，冷淡着脸，睨着画面里浅笑人形：“有话快说！”

夏油杰点头，不紧不慢讲道：“我接受重新训练，但是为了降低风险、防止误操作导致AI出错，我想备份原有数据，而你的所有操作只对其中一份生效。”

“我怎么可能会误操作，你在小看谁，”五条悟提起左侧嘴角，扯出个皮笑肉不笑的冷笑，“也罢，在你们AI眼中，动训练模型就跟在削骨削肉，难怪你胆小又保守，真不像......”

他把嘴边的话咽下，没好气道：“真是个胆小鬼。”

夏油杰弯起狐狸眼：“悟，还有个‘但是’。”

五条悟龇牙咧嘴，满脸写着不爽：“啥？哪有乙方对甲方这么多要求的，还想不想干啦。”

“不算要求，”澄澈紫眸泛出清凌凌的冷光，“我想说的是，挑选素材训练是一件很麻烦的苦力活，尤其是对于我这类前期经由千万级数据训练、已经拥有较稳固输出模型的人工智能，想扭转的话，很辛苦。”

兴许是被他末尾“辛苦”二字讨好。

五条悟坦然回答：“这就不是你该考虑的范畴了，有时间操心这些有的没有，不如关注下怎么备份、和备份数据存储在哪的问题。对你来说，这才是生死攸关的重大问题吧。”

夏油杰卡壳了。

他的确没想过这件事，理想状态是继续存在αgo体内，但存在混乱的风险，需要先去确认一下。

抛出重要问题的五条悟，不急不缓抛出解决方案：“我准备把阿帕科技关于《Suguru》的部分挪到东京分部，现在东京的人手、设备已经准备妥当，预计下周二前与海外交接完毕......”

五条悟舔了舔嘴边残留的甜味：“你要不要考虑把备份数据存储在东京分部？”

夏油杰把这话自动翻译为——屋子已经收拾好了，就等你搬过来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①With great power comes great responsibility！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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