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苏莯还是没有知道柴牧究竟是如何说服井肆的。

看着一脸正经胡说八道的柴牧，苏莯默默打消了从他嘴中问出答案的想法，问是问不出来了，她还是日后自个探寻吧。

这几日，陆续有鬼祟之人来此地打探情况，不用想也知道是东市派遣之人，前些天还是偶尔来一人，这两日已变成了一日来好几个，显然东市已经坐不住了。

所幸今日瓷器已被制出，终于有了能与蒋家谈判的条件。

此事刻不容缓，将院中的匪徒交予柴牧，她便与井肆一同前往蒋家，却不想出门之时，与她同行之人变成了另外一个。

“...你怎么在这？”苏莯惊诧地看着站在院口处等她的柴牧。

“此人与小姐同去，对您此行会有所助益。”井肆从她身后走出，为苏莯解释着柴牧出现在院门口的原因。

苏莯狐疑地上下打量井肆，见他嘴上说着此言，面上却带着不忿，显然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 ...”她对柴牧的身份越发好奇了，居然能争过井肆这个出了名的犟脾气。

出行路上，苏莯止不住地偷摸打量身边人，妄图从他面上身上找出些蛛丝马迹。

“唉”一声叹气传入苏莯耳中，随后便感觉头顶抚上只温热的大手，以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的脑袋转向面朝前方，“看路。”

“哦哦，看路看路。”苏莯嘴上敷衍地回答着，眼神还是止不住地往身边人的身上扫。

“... ...”算了，看就看吧，反正也不能少块肉。

在诡异的氛围之中，二人终于到达了西绥的蒋家。

蒋家位于西绥西南的方位，四周都是倒卖物件的小贩，偌大的府宅在荒败的环境中格格不入。

蒋家盛大的门扉如同一道分界线，将门后的世界与拥挤破漏的商铺隔离开来，门口两侧伫立着威武雄壮的石狮，每间隔五米就站着个手握长枪的卫兵，尽显气派。

“来着何人！”刚踏入正门范围，就有两名守卫凶神恶煞地围了上来，厉声呵问到苏莯的身份。

苏莯从怀中掏出姜老头送给她的木牌，递给了守卫，还未开口说话，手中的令牌就被对方夺了过去。

那侍卫将手中的令牌上下细细打两个几番，在看向苏莯时面上的嚣张消失地无影无踪：“小人有眼不识跳山，您请随我来。”

说罢，领着苏莯就往里走，动作之急切，似乎是生怕她跑了。

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的苏莯：“？”

这就带她进去了？她准备好的稿子一句都还没用上呢，蒋家这么草率的么？

相比苏莯的懵圈，柴牧反而要淡定上不少，泰然自若地跟在他们后面，仿佛自己只是个背景板，只是眼中多了一份深思。

走在长廊之上，苏莯好奇打量着宅中的风景，府邸大得一眼望不到头，小院房屋布局规整有序，白砖红瓦间尽显大气。

“二位再次休息片刻，待我去通传禀报。”守卫将他们带到一间大堂，留下此话后便转身离去了。

看着守卫匆匆离去的背影，苏莯沉声对着身边的柴牧说道：“还没通传就先将咱么带进来了，那块牌子不简单呐。”

柴牧看向她，眼中带着明晃晃的无奈，你才反应过来？

苏莯尴尬地笑了笑，她来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看见不同的风景，没忍住才多看了几眼，这才没察觉到问题。

也不知道姜也有从哪里得到的木牌，竟如此便宜就给了她，此次若能事成，她该是要去重重感谢一番。

等待期间，有下人为她们呈上了茶水，苏莯一打开便觉察到此茶的不同，相较她此前喝过的清茶，手中的茶水散发着清雅绵长的清香，闻着便叫心旷神怡，就连苏莯这个不会品茶的都能看出此茶价值不菲。

再看堂中，头上金顶石壁，雕绘着瑞兽图案，脚下是绒厚的地毯，地毯之上规整摆放着红褐色扶手大椅，无不彰显着奢华与气派。

苏莯喝着茶水啧啧感叹，蒋家人可真是与外面的人处在两个世界，这大堂里随便一个物件拿出去，都够得上普通人大半辈子了。

正看得起劲，一阵脚步声自大堂门口传来，苏莯抬眼望去，就见四五个人簇拥着位须发尽白的老者徐徐走进。

那老者身形消瘦，却眉眼精神，步履稳健，不见半点龙钟老态。

“二位贵客久等了，老夫是蒋家的大长老。”待稳稳坐上主坐，那老者才捋着胡须缓缓开口：“想必这位便是苏莯小友吧，姜先生前些时日向老夫说起过你。”

“见过蒋长老。”听他此言，苏莯也不多寒暄，端出盛着瓷瓶的木盒递了上去：“想必长老已知晓我二人的来意。”

大长老取出盒中的瓷瓶，眼中精光乍现：“不知苏小友此物，从何而来？”

“是我烧制的。”苏莯应道。

“原来如此。”大长老环绕着瓶身，摩搜着瓶身的些许瑕疵：“只小友一人，不知能否供上足量的货物啊？”

苏莯轻咳两声，拿出准备好的说辞，开始忽悠蒋家长老：

“蒋长老放心，咱们村中之人皆会此技，定能供上足够的货物。”虽然现在还都是不甚了解的初学者，都是能教会的。

“这瓶身的细微不足，乃是此次来时匆忙，才叫耽误了烧制，日后供上的货物定能保证完美。”东市逼得太紧了来不及了，以后她会将完美瓷器研究出来的。

“在下所会，不仅限制与这类纯色瓷瓶。”只是花纹的和其他颜色的还没开始研制，她会努力早点将它们做出来的。

“若大长老愿意给予庇护，咱们定不会叫大长老失望。”

旁边的柴牧知晓真相越听越沉默，端起桌上的茶水掩盖住想要抽搐的唇角，所幸堂中之人的视线都聚集在苏莯身上，没有人发现他的异样。

苏莯句句都说在大长老心上，待她说罢，大长老脸上的笑容都深上了好几分。

“如此甚好。”大长老看向苏莯的眼中尽是满意。

听大长老如此说，苏莯眼睛一亮，这意思是同意了？

“蒋家自小友所得中分取七成，不知小友意下如何？”大长老继续笑着询问。

苏莯眼睛倏地正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大长老，果然奸商不分时代，七成？你怎么不说全拿去得了？

说是求蒋家庇护，其实就是求个名头，蒋家底蕴在这，东市与他们再怎么不对付，也不敢撕破脸面，他们与蒋家合盟之事已传出去，用不着蒋家做什么，东市明面上自然就不敢来叨扰。

就这名头，就要从她日后每次所得中抽取七成，这与抢劫有何分别？

看她满脸不可置信，大长老又慢悠悠地补上两句：“小友与蒋家联手，好处自然不限于免授东市的打扰，蒋家会为小友争取更多的商贾，叫小友的物件更好地售出。”

苏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要脸的说法，围绕西绥一周的城镇，就没有第二家做瓷的买卖的，哪需要他们来争取生意，这人分明是仗着她有求于蒋家狮子大开口。

“哼”安静的大厅中传来一声闷哼，大厅中的众人齐齐应声望去，只见柴牧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主位上的大长老，在苏莯惊讶的视线下直接开怼，“老头，你倒会趁火打劫。”

大长老锐利的眼睛将他上下扫视打量，满上笑容不变：“小友这是什么话，难不成要蒋家平白为你们与东市交恶不成？”

这话说的你不亏心么，平日里与东市争锋相对的是鬼吗？

有求于他们，苏莯将要脱口儿出的粗话咽了回去，却见旁边的柴牧丝毫不与他客气：“想必东市会开出想必你们更高的价格。”

大长老泰然的笑容终于有所变化：“小友这是何意？”

“大长老慧心巧舌，该是明白我言下之意。”

“小友也是这般想法么？”大长老被他说地一梗，转而将视线放在苏莯身上，话语中已然有了几分威胁的意味。

苏莯沉默地与大长老对视，半晌后才露出个假笑：“大长老，咱们做买卖的，自然是哪赚的银子多，就往哪走啊。”

她明白柴牧的意思，这西绥就是摊污水，东西两市是差不了多少的一路货色，不给点压力这老头是不会松口的。

“小友莫不是忘了东市遣人上你们村中所行的恶事？”

“嗐”苏莯装作一派无所谓的样子，“哪有银钱解决不了的恩怨，相信村中之人也都会理解咱们的。”

大长老不说话了，盯着苏莯的表情算计着她话中的真假。

大堂中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苏莯毫不退让，面色淡然地迎上他的眼睛。

过了许久，大堂中才又响起了大长老沙哑的嗓音：“六成。”

“四成！”大长老话音未落，一道温润的声音从堂外传来，掩盖的大长老的声音，蓦地叫长老面色一沉。

？什么人，居然能让这老头刷地变脸？

苏莯看向大堂门口，一身着锦衣的俊美的男子自堂外走入，男子嘴唇微微勾起，不紧不慢地来到苏莯身前：“姑娘意下如何？”

苏莯兀地反应过来，这人是在问她四成如何。

“蒋枢，你这是何意？”不待苏莯回答，大长老身边的随从先坐不住了，指着男子厉声发问。

“这位姑娘既是来找蒋家，自然是由我这个当家的来接待，何用徐长老来费心？”名为蒋枢的男子被指着也不生气，说出的话叫堂上几人都变了脸色。

苏莯眼睛在两拨人中来回打转，这人竟是蒋家当家的？怎么感觉跟这老头不对付的样子？

“我与小友商议的甚好，便不劳当家的费心了。”大长老似是忌惮此人，言语间不想要蒋枢插手。

什么甚好，你都光明正大地抢劫了，哪里商议的甚好了？

苏莯忍着骂她的冲动，迎上蒋枢看过来的双眸，赶紧抓住机会：“大长老这话说得，咱们之前不久说了么，哪挣的银子多，便往哪走。”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苏莯已经与大长老撕破了脸，这当家与那老头不对付，还给出了更低的价格，苏莯只是觉得蒋枢才是更好的选择。

蒋枢早已猜出苏莯的决定，待她此话说完，便直接伸手请人：“如此，便清姑娘移步详谈。”

“你，你们！”大长老没料到事情是这般展开，一改方才居高临下的姿态，颤着手指着苏莯二人半晌说不出话。

苏莯和柴牧才不管这老头的动作，起身便跟着蒋枢向门外走去，眼见即将踏出大堂，大长老终于坐不住了。

“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