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来，王悦就对老张说：“我觉得马骥没有说谎，这个人聪明倒是很聪明的，但是说到杀人，——”王悦摇了摇头，“我觉得他没有这个胆量。而且，给人的感觉是，他对他岳母是很有感情的。”

老张点点头，确实呀，别人看起来比较难以忍受的，身在其中的人未必这样觉得。汝之蜜糖，彼之□□——汝之□□，彼之蜜糖。

“那天我们也没有查到马骥在老太太出事的时候进出16号楼的记录，今天又再次了解了情况，看来这俩人的嫌疑可以被排除了。”

王悦伸出胳膊，抱着头想了想，说：“财杀的可能性没有了，仇杀吗？按理说老太太是很惹人厌，但这里住的大都是高材生，谁真的会为了杀这样一个老太太而葬送自己的前程？”王悦摇摇头：“我觉得不太可能。”

什么事都有可能，老张心想，但他不想此时打击王悦，便没有说话。

“看来，这个案子大概率是个意外了。”王悦松了一口气，“这下子，咱们心里的那块石头可以落地了。就坐等十一放假吧。”

年轻人想到放假，总是很开心的。

“十一放假？你小子又不是刚来警局，不知道每到节假日都是咱们警察最忙的时候吗？你就准备好值班——并——加班吧！”

“是呵，唉。”王悦看着车窗外说：“好在这个案子结了，虽然接下来还有未知的工作，但是心头还是一阵轻快，真想庆祝一下。”

老张笑笑，再次想：年轻人真是容易快乐。但是他心头的那些疑云始终无法消散——这个案子，真地是个意外？

刚回到警局，就看到杨艳冲着他们俩笑，不过这笑容让老张觉得非常别扭，他觉得那笑容中带着幸灾乐祸、居心叵测的味道。

当然，他总觉得杨艳看他不太顺眼，总觉得对方巴不得他出丑，看他笑话。所以，他总是觉得杨艳那张俏丽的脸上，永远都是嘲讽和幸灾乐祸的神情。

为什么杨艳总要和他过不去呢？因为，杨艳是他前女友。

那时候杨艳24岁，大学刚毕业。27岁的老张是她的师傅，负责带她，就像现在带王悦一样。渐渐地两个人互生情绪，开始恋爱，谈了两年之后，彼此都觉得不适合，于是这段恋情无疾而终。

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日子过得真快呀。

老张想到和杨艳分手没多久，就遇到了现在的妻子林慧，两个人很快就结了婚。之后没多久，杨艳就脱产读研去了。

虽然杨艳研究生毕业之后又回到了警局，但是到了其他的部门。杨艳自己没说过什么，但老张知道她非常适合刑侦工作，总觉得她之所以没有回到一队，也许是觉得和老张同一个部门太尴尬吧。

杨艳现在孩子也都五岁了，按道理说，心里早该放下了。可是今年她再调回到一队后，老张还是觉得她没有释怀，依然对自己很记恨。

他尽量不去惹她，尽量避免与她接触，免得引发冲突。只是老张从来没有察觉到，他对杨艳有一种隐隐的愧疚感。

“艳姐！”王悦看到杨艳对着他们笑，赶忙上前甜甜地打招呼。他知道杨艳和老张的八卦，也知道眼前这个漂亮的女人是个厉害角色，不敢轻易得罪，所以每次见到，总是热情地打招呼。

别看王悦一脸的刚毅，但在队里他属于比较嘴甜的一个，尤其是对女性，瞬间可以变小奶狗，所以很讨人喜欢。

杨艳先冲他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笑眯眯地说：“有惊喜等你们。”

“惊喜，什么惊喜？”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像一阵风一样自顾自地倏忽而去。这样貌，这身材，这性格，哪像是一个五岁孩子的妈？王悦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赞叹。

惊喜？莫不是案子办得好，局里有奖励？领导要表扬？王悦越想越得意，直到老张拍了他的头：“想什么呢？她说的话你也信！她说的话，你应该往反方向想。”

反方向，惊喜变成惊吓？王悦立起了眉毛：能有什么惊吓？老张也太小心了吧？他就是对前女友有偏见。

但很快，他们就被通知，赵晨翻供了。不仅翻供了，还是往相反的方向翻的——这倒应了老张的反方向。

赵晨一口咬定，他因为特别憎恨李老太太，所以用花盆砸死了她。

因为他睡眠并不好，宿舍有六个人，六个大男人有五个都打呼噜，导致他每天晚上都难以入睡，早上又早早地被吵醒。好不容易冒险找一个相对比较舒适安静的环境，居然又是每天大早起就被李老太太的音乐吵醒。

这种感觉太糟糕了，他冒险偷来的美好时光，而且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天的美好时光，就这样被一个自私的老太太破坏掉了。

这个老太太，多可恨？她这么没有公德心，这么自私的人，活着纯粹是浪费粮食。这个老太太，就是该死！

所以，他在那天早晨，趁着风大，扔下花盆砸死了她。

“我们查了监控，并没有发现你在那天早晨进入小区的记录。”

“进入那个小区，根本不需要走大门。”赵晨冷笑了一声，“那个小区还有一个被常年上锁的北门，别人没有办法从那个门进出，但是别忘了，我是会开锁的。那里并没有监控。”

“你那天早上砸死了人，为什么晚上才逃走？”

“最开始以为你们发现不了，会认为花盆是风吹掉的。我一直认为那个小区的物业监控就是摆设，没想到是管用的。”

王悦很快发现了他自相矛盾的地方，于是抓住了这一点，问：“你刚才说你以为监控是不好用的，那你为什么那天早晨还要走北门？”

“杀人啊，这么大的事情，还是要保险一点比较好。”赵晨的反应也够快。

“当初你为什么不承认人是你砸死的？”王悦有点气急败坏。

“当初我一时糊涂，现在我良心反悔了。”赵晨淡淡地说，一副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让人非常恼火。

之后，任凭再问什么话，他都保持沉默，拒绝回答。

不仅如此，他还在拘留所进行绝食，看来真是想一死了之。

这种行为让王悦十分困惑不解，为什么一个人忽然之间一心求死？

“因为绝望，因为被威胁，因为愤怒，因为想要报复......都有可能。”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了他一条。那声音有一点儿烟熏嗓的感觉，既有磁性，又有力量。

“艳姐，你走路轻飘飘的，这如果是大半夜，会出人命的哦。”王悦先是抱怨了一通，接着就不失时机地请教。

他知道，杨艳可是心理学的硕士，或许她能够帮助他们理解赵晨的心理。

“艳儿姐，快请坐，请坐！”他赶忙站起来把杨艳按在自己的椅子上，然后自己又拉了一把旁边的椅子坐在杨艳旁边，丝毫没有注意到另一边的老张皱起了眉头。

“艳姐，你说这个赵晨，他为什么要翻供？还说自己蓄意谋杀？”王悦虚心地问。

“这还不简单，你自己也能想明白呀，因为他想要获得谋杀的罪名呀。”

“这个我知道。可是谋杀罪是死刑，而过失杀人，他已经被拘留过了，也许现在只需要赔偿就可以了呀。”

看着杨艳静静地盯着他看，他有些糊涂和尴尬，不由自主地搔搔头，但不多时就恍然大悟了：“难道，对于他而言，死刑比赔偿更好一些？”说完，又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这是哪儿跟哪儿呀？”

杨艳叹了口气，似乎是对“何不食肉糜者”的无奈：“兄弟，你应该先去调查一下他的收入，然后再调查一下他的家庭情况，或许你就可以理解，五十万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那时你就能够理解，为什么他宁愿选择死刑，也不愿意选择赔偿五十万。”

杨艳的一番话让王悦豁然开朗，虽然他并没有按照建议去了解赵晨的收入，他并非一个

只会问“何不食肉糜”的人。他赶紧竖起大拇指表示称赞：“姐，厉害！”完全忽略掉旁边一向沉稳的老张翻起的白眼。

看着杨艳洋洋自得的表情，老张再也忍不下去了：“犯罪心理学？就这？”说话间还不忘从嘴巴里“嗤”了一下，表示嘲讽和鄙视。

其实杨艳读研时主攻的方向并不是犯罪心理学，但是大家总是觉得既然她是警察，又经常和犯罪打交道，所以很带入地认为她修的就是犯罪心理学，好像她无论怎么解释都没有用。

“怎么？你不服气？”杨艳站起身来，挑衅地坐到了他的桌子上。

老张也站起来，表示确实很不服气：“就这推理，这屋子里，没有拿过犯罪心理学学位的人，也没有几个想不出来的吧？”

虽然王悦刚才并没有推理出来，但是因为他此时已然抱有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完全没有觉得自己被侮辱了。此时他用脚撑着把椅子往后退了一下，与这两位拉开距离，退到了观众席上，和大家一起准备好吃瓜。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出场了